瑞典茉莉

像澆灌植物一樣澆灌自我,使之不易萎縮。
個人資料
瑞典茉莉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我們和平的維吾爾人為什麽要起義?”

(2018-11-24 11:15:29) 下一個

 

           

        “我們和平的維吾爾人為什麽要起義?”

         ——歐洲“東土耳其斯坦聯盟”主席艾爾肯先生訪談錄

 

                             茉莉

 

1998年11月14日,旅居瑞典的新疆維吾爾族流亡者組織和“瑞典支持西藏協

會”在斯德哥爾摩聯合集會,並在中國駐瑞典大使館門前舉行遊行示威活動。現旅

居德國的“歐洲東土耳其斯坦”主席艾爾肯·阿力甫提肯(ERKINALPTEKIN)先生專

程從德國趕來瑞典,參加是次活動。這使得記者有機會對這位不但在維吾爾族聞名

、而且在聯合國也相當活躍的新疆維族流亡者進行采訪。

 

與小艾沙在中國駐瑞典大使館.jpg

 

艾爾肯先生是新疆維族流亡者中主張“和平非暴力”的代表,為此,他遭到一些主張

“以暴易暴”的維族年輕人的反對。在這個采訪中,讀者可以管中窺豹地了解一些我

們中國漢族人民過去不太了解的東西……一部維吾爾族的血淚史。

 

作為受雜誌社之托、隻做客觀采訪實錄的記者,本人在采訪艾爾肯先生之後也有許多

個人的感受。記者的自我反省是:如果我們沒有真正去了解另一個民族、另一種宗教信仰、另一文化群體的人們,那麽我們就有可能對他們持有偏見,並對他們產生恐懼感。對於一個和我們漢族有著許多曆史的和現實的恩怨糾葛的小民族,我們首先應該做的,是盡可能對他們進行

全麵而真實的了解,去聽聽他們發自肺腑的聲音。能歌善舞的維吾爾族人民和我們

漢族人民一樣熱愛和平。既然我們大家都憎恨暴力,讓我們雙方都首先從反對自己

本民族的暴力做起。

采訪時丹尼翻譯.jpg

茉莉:尊敬的艾爾肯先生,很高興能有機會在瑞典見到您。作為“北京之春”記者

,我希望對您進行一次采訪。

 

艾爾肯:謝謝你對我們感興趣!

 

采訪時丹尼翻譯.jpg

 

 

茉莉:首先請您向我們的讀者介紹一下您自己。

 

艾爾肯:我是1939年7月4日在甘肅蘭州出生的。1947年到新疆。那時的新疆非常混

亂。後來我的父親在新疆成為省政府的秘書長。1949年中國共產黨推翻了我父親的

政府,我們離開那裏去到了印度。在印度生活了四、五年以後,我們在印度申請庇

護。後來我們去了土耳其,此後我們就一直定居在土耳其。我在烏魯木齊上小學,

在印度上初中,在土耳其上高中和大學。在大學裏,我學得是新聞專業。大學畢業

後,我在土耳其航空公司當經理。從1970年起,我在德國慕尼黑自由廣播電台工作

了二十五年。我最後的工作是負責做電台負責人的高級政策顧問。1995年我退休,

到現在為止我一直為我們“東土耳其斯坦”的人民和所有被壓迫的人民做遊說工作

。我在1985年就建立了一個組織,我是這個東土耳其斯坦、內蒙、西藏聯合組織的

創始人之一。1991年,我成為聯合國“無代表的民族和國家組織”的創始人之一。

目前這個組織已經有50個成員國,一共代表全世界一億多人民。一直到去年七月,

我擔任該組織的主席。我在歐洲還建立了一個“東土耳其斯坦聯盟”,現在這個聯

盟的總部在慕尼黑。至今我仍然是這個組織的主席。我已經老了,因此我更願意讓

年輕一代擔任這些工作。所以我現在也準備在這個工作上退休。

 

一、“我的父親是甘地一類的人”

 

茉莉:1996年我作為大赦國際人權訪問團的成員訪問了土耳其,在那裏我第一次聽

說您的父親艾沙·阿力甫提肯的事跡。在土耳其,人民都把您的父親視為新疆維吾

爾族的一位偉大的民族領袖。他去世時,土耳其官方為他舉行了隆重的“國葬”典

禮。但是在此之前,我作為一個漢人對他居然毫無了解。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麽您

的父親被認為是一位偉大的民族領袖?請您介紹一下他的流亡曆程。

 

艾爾肯:我的父親於1901年出生在南疆的一個小城市英吉沙,離喀什很近。他曾經

在回族清真寺學習中文,因為那時候沒有現代化的學校。由於他從小就經曆了當時

封建勢力的壓製,所以他在很年輕時就開始為正義而鬥爭。三十年代我父親去中國

旅行,因為他想向當時的中央政府投訴軍閥的惡行,請求中央政府給他們更大的自

治權。他們想自己管理自己。結果他在中國碰上了許多願意和他合作的朋友。他們

一起出版雜誌和報紙,並開始和中央政府談判。你大概也知道孫中山。1924年孫中

山發表聲明說:“中國有維吾爾族、蒙古族、藏族,這些人民都有權獲得自治。”

那時我父親就憑孫中山的這個聲明作為根據,在中國奮鬥。現在我手裏還有一封信

,是孫中山的兒子孫科寫的。孫科後來成為國民黨中央委員會主席。他在給我父親

的信中說:“我們會支持你們自治,但是我們必須先解決我們和日本之間的問題,

因為我們正在和日本打仗。”為了表示我們合作的願望,我們就和中國人一起對日

作戰。因為我們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我們和中國之間的問題。後來我父親被選為

中國立法院的立法委員。從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他一直是立法委員。後來還被選

為省政府的秘書長。1949年以後我父親離開家鄉,他到過許多國家,請求各國支持

“東土耳其斯坦”,也揭露中國共產黨統治新疆的情況。後來我們到了土耳其。由

於我們和土耳其有種族、文化、語言等淵源關係,就像瑞典民族和德國、挪威民族

一樣有淵源關係。我父親在土耳其獲得了很大的支持。從那時起他一直為“東土耳

其斯坦”的自由而奮鬥,也是為我們民族的尊嚴而奮鬥。

 

  你剛才說你原來不知道我父親。我想還是有許多中國人知道他是誰,因為在

八十年代,許多中國報紙指控他是引起新疆暴亂的罪魁禍首。每次在“東土耳其斯

坦”出現問題時,他們總是會指責艾沙。原來有許多新疆的年輕人不知道我父親是

誰,就是因為中國共產黨經常譴責他,才使得他們知道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一位

甘地一類的人物,他是很和平的。他也是聖達賴喇嘛的好朋友。他在穆斯林國家非

常著名,因為他主張和平,所以很多人都能接受他。在突厥族世界,他也是很著名

的。當然,他在西方可能不像聖達賴喇嘛那樣著名。

 

二、每次起義都提供統治者殺戮的借口

 

茉莉:我想知道您對新疆的問題怎麽看,您是希望它獨立呢還是希望它自治?聽說

因為您提倡和平非暴力的主張,有不少維吾爾族人反對您,這是為什麽?

 

艾爾肯:民主總是有不同意見。我們住在國外的維族是少數,多數在新疆境內。按

照原則,我們這些在國外的少數,不能強迫新疆境內的多數維族接受我們的意見,

所以我們必須聽從多數人的意見。現在新疆境內的多數維族要求獨立,我們必須反

映他們的要求,否則我就是一個叛徒。

      

我們沒有流亡政府,沒有達賴喇嘛那樣的領袖,所以每個維吾爾族人都是一

個說客。每個在海外的維族人的責任就是反映新疆境內的人民的意見。他們的目標

都是獨立,目標都是一致的,但是方法不一致。有的人說他們可以用暴力獲得獨立

,但我個人是主張用和平的方法達到目標。但我不知道我們的人民是否支持我的想

法,我不知道境內境外的維族人是否支持我的這種想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比例

的人民支持我。為什麽我主張要用和平的方法呢?在我們被滿族人侵略(1760年)

的時候,我們維族人曾經有過四十二次起義,在起義中我們共失去了二百五十萬人

民。除了這麽多人死掉之外,還有五十萬人流亡他鄉,有許多人跑到沙皇的俄國。

此外還有五十萬人被監禁,有的被遣送到中國,有的被遣送到吉林,在那裏做奴工

,給滿洲軍隊屯耕。那時吉林一帶有十萬滿洲軍隊。由此可以看到,每次暴力性的

起義,都給統治者提供了殺戮和鎮壓的借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所以我不願意我

的人民被屠殺,我希望他們活下去。但是,我也希望他們是自由的和享受尊嚴的活

下去。我們該怎樣才能達到這個目標呢?我想通過和平的對話來達到目標。但我們

境內的維族人對我說:艾爾肯,你說要和平,要用非暴力的方式來達到目的,但是

中國政府不把我們當作人,他們不認為我們是和他們平等的,他們連對話都不願意

,那麽你那種方法怎麽能夠實行呢?我曾經於1983年作為私人旅遊探親到過中國。

兩次去中國,都和中國官員談話。我對他們說:“你們可以把我們的人民殺死,但

是你們殺不死理想,例如阿富汗、例如車臣。你們每殺死一個維族人,就會有十個

維族人站起來,問題越來越嚴重。那麽你們想得到安寧的唯一辦法就是滅絕這個民

族。你們是否願意滅絕這個民族呢?如果你們還有一點點仁慈,那麽你們不會願意

。而且,你們自己說你們有五千年的文明曆史,如果你們繼續執行這個鎮壓政策,

就等於是侮辱你們自己的曆史。這種政策是你們曆史上的汙點。要是你們繼續屠殺

維族人民,那麽誰能相信你們是一個偉大文明的傳人呢?然而我很難說服他們。由

此,我相信也許將來主張暴力的維族人會越來越多。如果中國政府繼續執行這個鎮

壓人民的政策,東土耳其斯坦將會變得更加混亂和不堪設想。現在,很多專家都說

東土耳其斯坦會成為一個新的愛爾蘭。

 

三、人權是沒有民族、宗教信仰界限的

 

茉莉:到目前為止,新疆維族的流亡者在國外有很多組織,但是為什麽至今沒有產

生一個像西藏流亡政府那樣的自己的政府?原因是什麽?

 

艾爾肯:因為西藏人不是在流亡他鄉才建立政府,聖達賴喇嘛的政府是從西藏拉薩

搬遷到印度去的。但是我們在流亡之前沒有一個像聖達賴喇嘛那樣的政府。流亡的

東土耳其斯坦人住在十三個不同的國家,這十三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政府,其政治製

度和國家利益都不一樣,由此我們很難建立起一個中央政府。如果我們建立起一個

流亡政府,就會影響這些國家的利益。我們維族人無論住在那裏,都要尊重居住國

的政策和他們的利益,遵守他們的法律。

 

茉莉:你們,你們將來是否有可能建立起一個自己的流亡政府?

艾爾肯:我想我們可能不會建立一個政府。我的想法是建立一個議會。

茉莉:我想知道,為什麽西藏流亡者在國際上有更多的聲音,更高的聲譽,而新疆

的問題卻少有人關注?我最近訪問了瑞士,親眼看到許多瑞士人為西藏的事業而奮

鬥,又如好萊塢的明星那樣支持西藏。而新疆的問題卻沒有引起關注。

 

艾爾肯:在聖達賴喇嘛搬遷到印度之前,全世界已經知道有西藏這個問題,有很多

人關注他們。聖達賴喇嘛到了印度之後,全世界的一些佛教國家裏有兩億佛教徒,

他們都非常崇拜聖達賴喇嘛,因此他們在聯合國支持他。六十年代以來,許多西方

國家都接受了西藏難民。就因為這些西藏難民,許多西方人開始注意西藏問題。而

這些西藏年輕人在居住國成長,他們有機會向西方人說他們父輩的故事。另外還有

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曾經有一個美國記者問過我一個問題,他的問題恰好就是你剛

才提出的問題。但是,他在我還沒有回答他之前,就自己回答了。他說:“東土耳

其斯坦的人民都是信仰伊斯蘭教,而穆斯林的伊斯蘭教和西方的基督教曆來都發生

矛盾,但是佛教和基督教從來就沒有衝突。”

      這就是他的回答。

 

茉莉:您認為他的觀點正確嗎?

 

艾爾肯:我認為這種觀點不對。如果我們看看曆史,特別是中歐的曆史,就會發現

,就因為宗教信仰不同的緣故,幾百萬的人被殺死,包括婦女和兒童。

如果我們說人權是沒有界限的,那麽我們就不能因為宗教信仰、民族語言的不同而

區別對待。

 

四、打開監獄就能看到真正的維族領袖

 

茉莉:現在新疆維吾爾族的民族領袖到底是誰?是您還是別的什麽人?

 

艾爾肯:我們真正的民族領袖都在東土耳其斯坦境內。我去年去波羅的海三國的愛

沙尼亞,參加“無代表的民族和國家組織”的會議。在那裏,一個中國記者特地從

莫斯科趕來采訪我。他說他是北京的一個報紙駐莫斯科記者。我對他說:“我們真

正的領袖都在東土耳其斯坦境內。要是中國政府願意對話,應該和境內的維族領袖

對話。但是這位記者說:“我們沒有看到新疆境內有什麽領袖,他們在哪兒?”那

時我對他說:“如果你們把監獄的大門都打開,你們就會看到真正的維吾爾族領袖

。”

茉莉:新疆流亡者在多大程度上代表新疆境內的維吾爾族人民?您是否認為你們具

有代表性?

 

艾爾肯:我們開始做這個工作時,沒有想到我們是在代表他們,我們隻是聽從我們

自己的良心。我們穆斯林相信有最後審判的那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我的同胞會

問我:“艾爾肯,你在歐洲享受了好的生活,賺了錢,但是你為我們做了些什麽呢

?”那時我將回答說:“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我隻為你們做了這麽一點點。”這就

是我們的工作。我們不是希望代表他們,要是新疆獨立,我們也不指望得到什麽地

位,我們隻是遵循我們自己的良心。

 

茉莉:你們在海外流亡四十年,有沒有和他們脫節?你們用什麽方式和他們聯係?

 

艾爾肯: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聯係渠道。公開地說這些渠道是不合適的,

但是這也不保密,因為我們希望中國人民和中國政府都知道我們做了什麽。我們和

境內的人民聯係有三種方法:第一,我們收到境內同胞寄出的很多信件;第二,我

們給境內的親戚朋友打電話,他們會巧妙地間接地告訴我們在那裏發生的事情;第

三,有許多突厥族遊客去那邊,還有許多外國人,記者和遊客,他們給我們帶來許

多信息。

 

五、我們從來就不是恐怖分子

 

茉莉:您認為新疆廣大維吾爾族人民到底是需要獨立,還是需要一個好的和平的生

活環境?

 

艾爾肯:在我的記憶中,自從中國統治東土耳其斯坦之後,我們從來就沒

有過和平相處的日子。我們的民族總是受到政治壓迫、經濟剝削和種族歧視。我從

來就沒有聽說過,一個生活得幸福滿意的民族會要求獨立。在東土耳其斯坦境內的

鎮壓,如同涓涓細流釀成大海,我們的人民受夠了!他們說,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什

麽可以失去。這就使得情勢變得非常危險。就如一隻被你強行關押在屋子一角的小

貓,那個小貓會開始用爪子抓你。

 

茉莉:在您昨天的演講中(指11月14日),您談到中國政府稱你們為“恐怖分子”

,您反駁說你們從來就不是“恐怖分子”。那麽,近年來在中國發生的一係列事件

,諸如公車爆炸案、軍人被殺案,以及零星的暴動事件,新聞媒體都說是你們新疆

維吾爾人幹的,您對此有何看法?

 

艾爾肯:以前的一些在中東被譴責為“恐怖分子”的人,後來卻拿到了諾貝爾和平

獎。所以“恐怖分子”和“英雄”很難區別。因此,一些人為本民族犧牲自己,他

的民族稱他為“英雄”,但是對方卻稱他為“恐怖分子”。此外還有“國家恐怖主

義”。我所指的“國家恐怖主義”,是指中國政府用各種方法屠殺人民,這就是政

治鎮壓、經濟剝削和文化同化。你們的雜誌(指《北京之春》)曾經采訪過一個軍人

,說是在“六四”遊行示威時,他們軍人被告知說,中國有關部門下令:所有遊行

示威的人都可以殺,無論婦女兒童還是老人。另外一種“國家恐怖主義”是,中國

在東土耳其斯坦搞了四十六次核爆炸,這是違背當地人民的意願的。這些核爆炸使

得十分之一的維族人民患了癌症。這就是典型的“國家恐怖主義”。

 

(記者注:談到在北京等地發生的爆炸案和新疆地區的種族衝突,采訪現場的一些

新疆維族流亡者補充說:這些案件大部分是中共自己挑動起來的,是中共挑起漢、

維兩族人民之間衝突的一種手段。記者茉莉追問這樣的說法有什麽證據。他們回答

說:好幾個爆炸案最後的調查結果證明,其操縱者是漢人。)

 

六,中國政府不肯這樣問我們一聲

 

茉莉:據海外的一些新聞媒體報道,說你們新疆維族人在土耳其訓練軍隊,準備在

2005年發動一場以獨立為目標的“聖戰”。還有說一旦中共攻打台灣,你們就會動

員30萬軍隊發動武裝起義。不知這些報道是否屬實?

 

艾爾肯:我自己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些,我不知道你的這些說法是從哪兒來的。要

是我們能夠動員三十萬軍隊,我會非常高興。哪怕是能動員三千人,我也會很高興

。真實的情況是,我們住在國外的人連三千人也不能組織起來。你說的這些都是一

些令人注意的好故事,但是一點真實性也沒有。土耳其自己已經有太多的問題,他

們不可能支持這樣的武裝行動。哈薩克斯坦的問題也很多,那裏有三十萬從中國逃

亡去的維族人,哈薩克斯坦政府想把他們送回去,但是做不到。吉爾吉斯坦有七萬

五千個從中國跑去的維族人,也沒有辦法把他們送回去。

 

茉莉:聽說您是主張和平非暴力的,請問你們將如何製止暴力行動?有什麽計劃?

會有什麽效果?

 

艾爾肯:我是主張非暴力的,但是我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那些暴力行動,因為我們

沒有像聖達賴喇嘛那樣的政府。這全看中國政府執行什麽樣的政策。

 

茉莉:您剛才說到您的父親是聖雄甘地的一類信仰和平的人物,您認為甘地的非暴

力主義適用於新疆維吾爾族嗎?

 

艾爾肯:到目前為止,甘地主義沒有效果。這麽多維族人的鮮血就是因為甘地主義

沒有效果。如果要製止流血,必須有一個對話,中國政府必須坐下來和我們對話。

他們應該問問我們:“為什麽你們維吾爾人要起義?”但是他們不肯這樣問一聲。

我們維吾爾族有上千年的光榮的文化傳統,我們的文化促進了中亞文化的繁榮和發

展。維吾爾族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為什麽這樣和平的民族,現在卻使用起暴力

呢?如果中國政府問我們,我們能夠回答。然後我們可以一起想出辦法解決問題的

辦法來。

 

七、我的人民說不願作為懦夫去死

 

茉莉:您一直呼籲中共坐到談判桌上來和你們對話,但是中國政府可能認為你們沒

有實力。他們會說,我們早就讓你們實行自治了,你們現在已經生活得很好了。那

麽,您認為中國政府願意和你們對話的可能性在哪裏?

 

艾爾肯:我不是說我們有什麽實力,我們說的是:要是中國政府不是企圖滅絕維吾

爾族整個民族,那麽他們就必須坐下和平地解決問題,增加雙方的理解。要是他們

沒有興趣坐下和我們對話,我們的人民會說:如果我們注定要死,就讓我們作為英

雄去死,我們不願作為懦夫去死!他們說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種情況

非常危險。如果在東土耳其斯坦發生起義,會影響西藏、內蒙和哈薩克斯坦和吉斯

吉斯坦,整個中亞都會爆炸。因為我們突厥族有淵源關係。比如在三十年代、四十

年代的時候,有一些塔吉克、哈薩克族人民越過邊境去幫助東土耳其斯坦境內的兄

弟。而且這也會引起中亞各國政府和中國政府發生矛盾。因此這些應該避免。現在

中亞的一些知識分子為此非常擔心。

 

八、中國采取“分而治之”的古老政策

 

茉莉:聽說新疆的維吾爾族內部也有伊斯蘭各教派的宗教派別之爭,你們有原教旨

主義的什頁派和比較溫和的遜尼派。您對此有何看法?

 

艾爾肯:中國曆來使用一種古老的政策,他們很早就製造宗教衝突和民主紛爭。19

31年、1945年毛主席都說過:這些少數民族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但是後來他們否

定了讓少數民族自治的說法,他們說中國不能分裂。東土耳其斯坦很早就被分裂成

許多幫派,如哈薩克、烏茲別爾、維吾爾等等。他們製造出一些自治區和自治縣,

目的就在於要使這些民族之間發生衝突,以釀成民族矛盾和宗教矛盾。好在突厥民

族從來就沒有因為宗教信仰不同發生過矛盾。突厥族人民有不同的宗教信仰,有的

信仰伊斯蘭教,有的信仰佛教,有的信仰東正教,還有猶太的突厥族等等。所以宗

教對我們民族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主要的身份認同是:我們是突厥民族。在我們東

土耳其斯坦,宗教信仰主要是比較溫和的遜尼派。

 

茉莉:西藏的民族比較單一,它的宗教和文化都是比較統一的。但是在新疆有好多

不同的民族,如果新疆獨立的話,會不會有其他的小民族也向你們要求他們的小獨

立呢?

 

艾爾肯:新疆或東突厥民族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在三十年代,盛世才就利用蘇聯

的製度。蘇聯的方法就是把東土耳其斯坦分裂成許多部分,製造許多民族。他們的

目的是破壞中亞突厥族的統一。因為當時盛世才和蘇聯簽訂了協議,他自己簽字,

沒有征得中央政府的認可,就創立了自己的王國。然後他利用蘇聯的“分而治之”

的製度,製造各種各樣的民族,以便統治。其實我們的文化比中國文化還要一元化

。在昨天我們的晚會上,你看見了唱歌演奏的哈薩爾族,韃靼爾族和維吾爾族,他

們坐在一起,說的話都能互相理解,比中國的漢族更是一個民族。你們中國的上海

人聽不懂廣東話,廣東人聽不懂上海話,但是我們突厥族從烏魯木齊一直到伊斯坦

堡,大家都能溝通理解。

 

九、我們不能接受江澤民給達賴喇嘛的條件

 

茉莉;您大概聽說過江澤民對達賴喇嘛提出的談判條件,他要求達賴喇嘛承認西藏

和台灣都是中國的一部分。如果江澤民也向你們新疆人提出類似的談判條件,要求

你們承認新疆甚至台灣從來就是中國的一部分,你們會同意嗎?您對此有何看法?

 

艾爾肯:NO,我不能接受,我們的民族也不能接受,因為這是違背曆史事實的。我

看過中國曆史,如?菏榛和?剖榛的譯本,從公元前104年到公元751年,中國曾經

六次大規模的侵略戰爭,進攻東土耳其斯坦。但是在這855年中,中國統治東土耳其

斯坦的時間隻有157年。公元751年時,中國派一個高麗將軍再次侵略東土耳其斯坦

,那時這個高麗將軍和阿拉伯軍隊打仗。高麗將軍打敗了,結果一直到1759年,中

國軍隊再沒有到過東土耳其斯坦。這不是我寫的曆史,這是你們中國人自己寫的曆

史。

 

茉莉:聽說您的父親過去曾經和中華民國政府的關係很好,請問您和台灣是否有聯

係?您對他們的看法怎麽樣?

 

艾爾肯:我們在1949年離開東土耳其斯坦到印度之後,蔣介石請我的父親去台灣。

我父親回答說:“我們很願意這樣。您失去了您的國家,我們也失去了我們的國家

。而我們失去我們的國家是由於你們的緣故。如果你們現在象征性地承認東土耳其

斯坦的獨立,我們還可以合作。”但是蔣介石拒絕了。所以我們和台灣一直到去年

二月才有聯係。

 

茉莉:為什麽你們會在去年開始和台灣聯係?

 

艾爾肯:當時我們在聯合國舉行“無代表的民族和國家組織”我當時是這個會議的

主席。台灣民進黨也參加了這個會議。我們和民進黨有聯係,但是和國民黨沒有聯

係。

民進黨邀請我去台灣,在那裏我和國民黨的一些官員和國會議長談話,我說,如果

台灣想要獨立的話,他們必須改變自己的憲法,那個憲法是在1947年發表的。按照

那個憲法,我們“東土耳其斯坦”、內蒙和西藏都是屬於中國的。

 

茉莉:最近有一些中國民運人士呼籲中國境內的藏族、維族和蒙古族等少數民族,

共同參與廢除中國一黨專製的偉大事業。他們希望在中共垮台之後,建立起一個各

民族和平共存的鬆散聯邦的中國。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艾爾肯:當然,這樣的合作組織是可以建立的,我在去台灣的時候也建議過。去年

十二月我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參加討論,我們原則上已經同意建立一個組織。我們

希望台灣方麵提供資金。談到聯邦的問題,我們不能代表國內人民的願望。但是這

也可能是第一個步驟。所以我和許多中國異議人士講過,如吳弘達、魏京生、王丹

和嚴家其。我對他們說,如果你們講民主,講民主必須遵守有三個原則:尊重人權

、法製和自治。如果不遵守這三個原則,中國的許多少數民族不會支持你們。這會

造成很多問題。在一個民主的中國也會有這些問題,比如說在南斯拉夫出現的那些

問題。

 

(根據1998年11月15日斯德哥爾摩采訪錄音翻譯整理。本文中記者提到的“新疆”

和艾爾肯先生提到的“東土耳其斯坦”指的是同一個地方。)□

 
[ 打印 ]
閱讀 ()評論 (3)
評論
neshershahor 回複 悄悄話 Mark my words, because「圖蘭主義」早晚是我中華疆防肘腋之患!
neshershahor 回複 悄悄話 中國人果然和希臘人、亞美尼亞人、保加爾人、以及塞爾維亞人擁有共同的敵人啊……可惜中共這個漢奸政權看不到這點
新中美 回複 悄悄話 把新疆分成三個省會好一些,北,南和東。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