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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政治的俄國前衛藝術——“暴動小貓”女子朋克樂隊

(2016-12-17 03:43:31) 下一個

                     

           介入政治的俄國前衛藝術

           ——“暴動小貓”女子朋克樂隊

 
 
                                                                           (瑞典)茉莉
 
 
俄國當局和美國流行天後麥當娜之間的罵戰是這樣開始的:2012年2月,俄羅斯女子朋克樂隊Pussy Riot(暴動小貓)的三名成員,因在莫斯科大教堂演唱反普京的歌曲而被逮捕。在一片國際聲援聲中,美國歌星麥當娜於8月前去莫斯科演出,她在自己裸露的後背上寫有支持該樂隊的字樣,公開呼籲俄羅斯當局釋放朋克樂隊成員。
                                                                           
 
俄羅斯副總理因此臭罵麥當娜:“每個妓女退休後,都會想對其他人進行道德說教。”聖彼得堡的一位議員發言人說:“我們不會允許麥當娜在這裏強行推銷西方價值觀。”這種論調,中國人再熟悉也不過了。
 
這些無知的俄國政客,對暴動小貓產生的曆史根源和現實因素毫無概念,將麥當娜及其她支持的女子朋克樂隊所持的理念,全都歸咎於西方價值觀。殊不知,暴動小貓的抗議方式,在俄羅斯本國有著漫長的曆史。一百多年前,當俄國藝術家感覺到政治體製的嚴重壓製之時,他們就用這一類挑釁,諷刺和誇張的藝術方式進行反抗。
 

◎ “聖母馬利亞,請把普京趕出去!”
 
那是震驚俄國的一幕:一群暴動小貓樂隊的女孩,穿著色彩豔麗的迷你裙,頭戴隻露出眼和嘴的麵罩,跑到莫斯科救世主大教堂的祭壇上又唱又跳。小貓們在胸前畫著十字,不斷跪地磕頭,大聲祈禱:“聖母瑪利亞,趕走普京!趕走普京!”
 
為什麽要請求聖母趕走普京呢,女孩們唱道:“黑色的袍子,金色肩章/ 所有的教友都跪爬和低頭/ 自由的鬼魂在天堂/ 同性戀以腳鏈發送到西伯利亞/ 情報局KGB的首領是他們主要聖人/ 領導抗議者押進監獄……。”
 
歌詞清楚地表達了女子朋克樂隊反抗普京的原因。盡管普京是民主選舉產生的國家領導人,但這位昔日蘇共克格勃的特工嗜權如命,他以民粹主義將俄國的民主體製玩弄於股掌,一再競選總統。與此同時,普京打壓新聞自由,鎮壓反對派,甚至修改憲法,將俄羅斯共產黨以外的所有反對黨派排除出國家杜馬。
 
俄國知識分子麵臨民主的危機,意識到自己的國家“正在朝獨裁與極權主義邁進”,於是他們一波接一波地走上街頭,喊出了“普丁滾蛋”、“俄羅斯不需要普丁”的口號。暴動小貓女子樂隊就在這場反抗運動中應運而生,迅速走向社會,以音樂表達人民普遍的不滿情緒。
 

 
 
就像刮起一場又一場的龍卷風,她們帶著奇異的裝束和抗議的歌聲,刮向地鐵站的棚架、監獄旁的車庫,甚至走上莫斯科的紅場搖旗呐喊。對信仰東正教的俄國人來說,莫斯科的“救世主大教堂”是一個神聖而不容褻瀆的場所,但暴動小貓的成員的朋克精神,就是對抗權威、挑戰禁忌。
 
在控訴普京的同時,她們也指控俄國東正教教會對普京的支持。小貓們的非正式領袖娜傑日達在被捕後,對法庭慷慨陳詞,回應對她們褻瀆宗教、侮辱東正教教徒的指控。她說:“這個國家的領導人在教堂裏保持著正經的麵部表情,但他們的謊言,使他們的罪比我們更重。我們之所以組織政治朋克演唱會,是因為俄羅斯太封閉了,社會等級觀念根深蒂固,國家積重難返,政治屈從於極少數的企業利益集團,以至於呼吸俄羅斯的空氣都令我們感到痛苦難當。”
 

◎ 俄國前衛藝術介入政治的曆史
 
帶著手銬,笑眯眯地接受法庭審判的小貓們聲稱,她們從事的是一種反抗的藝術,可以視為披著藝術外衣的政治。這種卷入現實政治的藝術是一種公民行動,是對國家侵犯人權的回應。
 
前衛藝術大都有反權威體製的文化價值取向,往往打破東方和西方、藝術與非藝術的界限,展現一種遊牧主義精神。小貓們說:“我們追求的是真正的誠實和簡單,我們在朋克表演中找到了這些東西,以熱情、直率和單純戰勝謊言及用來掩蓋罪行的表麵虔誠。”
 
暴動小貓的呐喊通過媒體震驚了世界,人們因此注意到這種具有創造性的前衛藝術,以及它所服務的政治目的。但很少有人知道,俄羅斯的前衛藝術已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了,早在1878年,俄國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巴枯寧,就使用了“前衛”一詞作為雜誌名稱。早期的前衛被視為“無政府狀態的美學”,是一個完全獨立的運動。
 
那一代人先鋒派(即前衛藝術)不僅熱愛文學,也很關心政治,注重社會參與。在反抗沙皇舊製度的過程中,前衛藝術曾一度被布爾什維克利用,成為蘇聯共產黨的宣傳機器中的螺絲釘。但在布爾什維克獲得政權之後,前衛藝術很快就被蘇共拋棄,改由“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理論教條來傳達共產黨的偉大光榮了。
 
然而,俄國早期前衛的精神立場卻在百年後隔代遺傳。二十一世紀的暴動小貓女子樂隊,回歸了早期前衛純淨的無政府主義立場,以確定的信念和荒誕和誇張的態度,使用嘲笑、反諷和戲仿的手法,向權威提出質疑和挑釁。她們的歌聲和笑聲,把普京等擅權政客搞得灰溜溜,使俄國人獲得了一種精神和智力上的政治解放。

◎ 音樂可以創造更為光明的未來
 
 
蘇聯解體時,暴動小貓的成員們還是孩子。她們在成長過程中,發現俄羅斯社會的裂縫,處於劣勢地位的少數群體,與強權者對話的空間極小。因此她們以朋克反傳統的大膽作風,控訴現實的壓抑,向俄國人民大聲疾呼:“請說真心話!”
 
在被捕六個月後,莫斯科司法當局於2012年8月,指控暴動小貓三名成員擾亂公共秩序、冒犯宗教信徒和流氓行為等罪名,判處她們兩年監禁。人們普遍認為這個判決對三名年輕女性的懲罰過度,是普京借機打壓異見人士的明證。
                                                                                         
 
 
 
就這樣,當權者的判決將一群來自俄國民間的年輕女子,塑成了全球關注的女英雄,使她們成為抗議音樂曆史上的標誌性人物。人們也因此重新思考朋克音樂與政治的關係。朋克們的叛逆行為被提升到了哲學層次,被認為是在主觀能動性和否定之否定下,創造了一種怪異的責任感和邊緣文化現象。
 
 
由於朋克音樂的簡單大眾化,樂隊能在在街頭巷尾等一切人們聚集的地方演唱,這種極強的可參與性,使朋克音樂成為和平抗爭人士手中掌握的“非暴力武器”。《一百九十八種非暴力行為方法》一書中,就收納了“唱抗議或諷刺的歌曲”、“祈禱和禮拜”等方法。
 
 
富有理想主義精神的音樂人相信:音樂作為一種非暴力武器,可以創建一個更加光明的未來。因此,在每一個社會問題重重的的國家,政治問題應該成為音樂的關鍵詞。捷克在布拉格之春時期,曾出現過一支名為“宇宙塑料人”的樂隊。1976年,該樂隊成員被警方逮捕,哈維爾等知識分子曾發表聲明聲援他們:“宇宙塑料人是要用一種最真誠而自主的方式,來捍衛生命自由表達的欲望。”
 
 
介入了捷克曆史進程的“宇宙塑料人”樂隊,可以算是當今俄國小貓的前輩。那一群忍不住不玩搖滾的音樂人,曾如此表達對捷克共產黨當局的輕蔑:“他們害怕明天的早上/ 他們害怕明天的晚上/ 他們害怕明天/ 他們害怕未來/ 他們害怕電吉他/ 害怕電吉他/ 他們害怕搖滾樂/ 他怎麽回事?連搖滾樂隊都怕?連搖滾樂隊都怕?/ ………那麽,我們為什麽要怕他們?”
 
 
 
那麽,在社會問題重重的中國,有沒有這種“捍衛生命自由表達”的前衛藝術呢?據說,中國的朋克樂隊常穿朋克的服飾、剪朋克的發型,演奏朋克式的音樂,但他們欠缺的是現代朋克的精神立場——直指人類的苟且,挑戰一切既成的規則。在嚴重畸形商業化的社會裏,在政治專製的肅殺氣氛中,中國朋克大都消弭了火氣和理想主義的批判色彩,異化成了大眾娛樂,徒有前衛的時尚外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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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爭鳴》雜誌2013年十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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