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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世界觀的交鋒|馬克龍聯合國對戰特朗普

(2017-09-26 06:56:38) 下一個

 兩種世界觀的交鋒|馬克龍聯合國對戰特朗普 

 宋邁克 

導言

孔大人

 

1945年10月24日,結束了二戰夢魘的先驅們創建了聯合國。站在兩次世界大戰的廢墟上,人類決心不再重蹈覆轍。七十二載以來,聯合國是唯一一個所有國家的代表可以齊聚一堂,試圖解決人類危機的共同論壇。

 

2017年9月19日,第七十二屆聯合國大會舉行一般性辯論。美國總統特朗普與法國總統馬克龍在同一天進行了任職後首次聯大演講

 

特朗普早已不是那個隻能在網上嘲諷聯合國的富豪了。作為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的掌權者,他能盡情地在國際舞台上對盟友頤指氣使、對敵人耀武揚威。

 

在特朗普上台演講前,朝鮮代表已經起身離場。伊朗、敘利亞等國代表一臉肅殺。特朗普的演講應證了所有人的預想:這位多次對國際合作表示輕蔑的美國總統,再次展現了他的粗暴與無知。

 

 

特朗普中文翻譯(刪減版)詳見微博,原版請見海外媒體。

 

在大肆鼓吹了美國“史上最強”的軍事力量後,特朗普把矛頭對準了朝鮮。他嘲笑金正恩為“帶著國家自殺的火箭男(Rocket Man)”,威脅“如果美國需要保衛自己和盟友,除了徹底摧毀朝鮮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他的怒火又指向了伊朗,叱責“腐朽的伊朗政府將暴力、流血、混亂輸出到各國”,而2015年的伊朗核協議則“讓美國丟臉”。比起2003年小布什入侵伊拉克前的煽動,特朗普對伊朗的指控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朗普接著攻擊了2015年在奧巴馬斡旋下才與美國建交的古巴。他還挑釁了重陷亂局的委內瑞拉,直斥其國家意識形態與社會製度。他也不忘譏諷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會“超級丟人”、“讓某些權差勁的國家坐在裏麵”。

 

特朗普演講的核心正是他所反複重申的美國至上(America first,又譯“美國優先”)。“美利堅人民已經覺醒了”,他在結尾呼喊道。特朗普的所謂“愛國民族主義”,即是把美利堅淩駕在他人之上。他的國際觀十分簡單:當每個民族國家都以自身利益為準來運作,一套等級式的國際秩序自然會形成。

 

問題來了,為利益驅動的各國在運作時是否該遵守一套公認的準則“靠拳頭說話”的叢林法則在21世紀的國際社會是否適用?世界各國能否逾越邊界、適時妥協、謀取人類的共同利益

 

帶著這些問題,我們來看特朗普之後登台的馬克龍。

 

 

與咄咄逼人的特朗普不同,這位年輕的法國人姿態謙卑、話語誠懇。他首先感謝了二戰時各盟國對法國的無私援助,並以此回顧了戰後先驅創建聯合國的初衷。與特朗普以武力步步緊逼不同,馬克龍強調了外交與談判手段解決朝鮮、伊朗危機的必要性。他與特朗普針鋒相對,指出政治而非軍事手段才能解決一係列安全問題,而(美國)單邊主義製造的錯誤正是這些問題的根源。在不可逆轉的世界多極化趨勢下,人類尤其是年輕的一代應當重鑄邊主義,“重新認識對話的複雜性,發現它蘊含的豐富可能”。

 

馬克龍還認為,“保護難民是一項道德與政治義務,法國已決定承擔它的角色”。就氣候議題,馬克龍一如既往地強硬,“(《巴黎協定》簽署國的)美好世界將帶來創新與就業,即使那些倒行逆施的人不會高興。” 

 

 

單邊行動造成中東困局、多年戰亂引發難民大潮、社會倒退催生極端思想、社交網絡助力恐怖蔓延、過度發展觸發氣候危機、生態災難帶來氣候難民……這些危機環環相扣,沒有任何人能獨善其身。關起門來、各自為政,甚至特朗普式的“躲在牆後扔炸彈”都無濟於事。正如馬克龍所說:

 

“保護我們的不是牆,而是我們行動的意願、要影響曆史進程的意願;是參與曆史的書寫,不是自以為與世隔絕。保護我們的,是用以追求進步的主權與行使主權的力量。國家間相互獨立,但我們相互依存。”

 

特朗普與馬克龍代表著兩種迥然不同的價值觀。前者將國際社會視為弱肉強食的競技場:落後挨打、贏家通吃;強者自可以高舉民族主義的大旗,推進國家絕對利益。後者則推崇多邊主義,力求讓各主權國家在一套既定的國際規則下談判斡旋,讓超越民族甚至主權界限的個人在普世原則上的基礎上平等對話,為全人類的謀利。

 

這兩種價值觀的博弈,將塑造我們的未來。

 

在此與大家分享馬克龍演講全文,原載於公眾號「歐羅萬象」

 

 

馬克龍演講全文

譯:宋邁克

 

今天我能有幸在你們麵前發言,我知道這應歸功於誰:這應歸功於70多年前所有那些起身反抗侵占了我的祖國—法國——的那個野蠻政權的人;歸功於所有那些聽到了抵抗者的呼喊的美洲、非洲、澳洲和亞洲國家——為了救援他們,這些國家向法國海岸派出了自己的兒女。這些人當時並不都知道法國是什麽,但他們知道,法國的失敗也會是他們讚同、引以為豪並願意為之犧牲的理想的失敗;他們知道,他們的自由與價值觀的實現取決於生活在千裏之外的另一些人的自由。這也應歸功於那些在戰爭結束後勇於和解、重構了國際秩序的人;歸功於那些像勒內·卡森[1]一樣的人——他們明白了國際合法性的核心是人權;歸功於那些審判了罪人、接納了受害者、補償了過錯的人;歸功於那些願意相信遭到這場戰爭踐踏的價值觀應當重新獲得應有地位——作為聯合國建立之根基的寬容、自由、人道的價值觀。不是因為這些價值很漂亮,而是因為它們是正義的,可以避免極惡的降臨。 

 

和你們講這些並不隻是為了談曆史。如今,我聽到不少同僚在談論當下世界的樣子時,對這段曆史——我們正來自於它——已經有些遺忘了。對我們來說如此陌生、離我們如此遙遠、離我們眼下的利益如此遙遠的事物,可能正是、將會是最能決定我們生活的事物。 

 

女士們、先生們,如今我國在國際秩序中擁有獨特的地位,這給了我們一筆債,對所有被剝奪了話語權的人欠下的債。我知道,法國的義務便是為那些不被聽到的人說話,因為,為他們說話,也是在為現在或未來的我們自己說話。今天我想帶來的就是這些被遺忘的聲音。 

 

諾曼底登陸的士兵

 

我聽到了阿勒頗居民巴娜,我想把她的聲音帶給大家。她曾生活在轟炸之下、警察和民兵帶來的恐懼之中,她曾生活在難民營。敘利亞人民受夠了折磨,國際社會該承認這個集體的失敗並考慮改變方法了。 

 

為建立持久和正義的和平,當務之急是集中精力根據聯合國安理會在2015年2254號決議中一致決定,通過過渡進程促進危機的政治解決。法國正在夥伴國家一道,為支持聯合國、在敘利亞開啟包容各方的政治路線圖而提出倡議。為此,我希望能與5個常任理事國和全體相關方建立一個聯絡組。如今,阿斯塔納和談發揮了作用,但還不夠,許多困難在最近幾天都顯現出來。 

 

讓我們為開啟談判進行真正準備吧,因為最終的解決方案將是政治而非軍事的。這符合我們所有人的利益,當然,首先是敘利亞人的利益。 

 

在這個背景下,我曾指出我們的兩條紅線是什麽。首先是對化學武器的使用決不妥協。今年4月4日襲擊的元凶應當被移送國際法庭,這種事件決不能再度發生。然後是部署給所有人的醫療通道、允許醫療機構運作及保護平民的絕對必須。法國已決定將這一點作為下個月擔任輪值主席國時的首要任務之一。 

 

2017年4月4日早上,敘利亞北部省份伊德利卜(Idlib)的Chan Scheichun市遭到毒氣彈襲擊。伊德利卜省衛生部報告,死亡人數已達100人,另有400人受傷。死者中也包括多名婦女、兒童。多國譴責這一令人發指的暴行,敦促聯合國"揪出"幕後指使。

 

在敘利亞為和平而行動,就是在為敘利亞人民而行動,但也是為保護我們免於極端伊斯蘭恐怖主義的襲擊。因為在敘利亞、伊拉克,我們首先就是在為打擊恐怖主義而作戰。我們在為所有在最近幾個月中恐怖襲擊的死者而行動。因為聖戰恐怖主義在每塊大陸上襲擊我們的同胞——無論他們擁有何種宗教信仰。所以,為了自我保護,我們應當團結力量,安全應成為首要任務。這便是法國提出的關於打擊恐怖分子對網絡的運用、打擊恐怖分子一切資金來源的提議的宗旨。這就是為什麽我希望能夠在2018年就這場戰鬥組織一場國際會議,我號召你們全都加入其中。這也是法國依照國際法、在國際聯盟框架內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展開軍事行動的宗旨。這場打擊恐怖主義的戰鬥是軍事的、外交的,但也是教育的、文化的、道德的。它涵蓋了我們在中東、在非洲以及在亞洲的行動,它應當把我們所有人團結起來。

 

我聽到了加奧的小學生烏斯曼,我想把他的聲音帶給大家。他的童年在馬裏、在無理智恐襲的陰霾下度過。而他唯一的夢想就是能在上學時不用冒著死亡的危險。在薩赫勒地區,我們所有人從此都投入其中:聯合國、聯合國馬裏多層麵綜合穩定特派團及薩赫勒五國聯合軍隊中的該地區國家、歐盟及其成員國……這是一個格外痛苦的努力,要付出許多生命的代價,我希望在這裏向所有這些參與者致敬。 

 

今年5月19日,馬克龍在馬裏北部城市加奧重申法國對馬裏及非洲薩赫勒地區的軍事支持,以打擊此地區內的恐怖組織。薩赫勒地區是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一個寬320公裏至480公裏的區域,橫跨塞內加爾、毛裏塔尼亞、馬裏、布基納法索、尼日爾等國。近年來,“基地”組織分支等恐怖組織在科特迪瓦、馬裏、阿爾及利亞等國頻頻作案。法國政府擴大打擊力度,在薩赫勒地區多國建立基地,將原有的“藪貓”行動擴展為地跨數國的“新月形沙丘”行動。法國約有1600名精銳士兵派駐在馬裏加奧參加此次行動。

 

在這方麵,我們如今的挑戰還是根除恐怖主義。為此,要加強這些國家的能力,讓他們自己可以負責自己的安全。無論我們使用什麽手段,如果相關國家不能夠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我們就無法在集體任務中獲得成功。這就是為什麽我一上任就對薩赫勒五國聯合軍隊的部署提供了支持,在這裏,我號召你們集體行動起來。這也是為什麽我希望能為加強對非洲維和行動的支持做出努力,因為這就是未來的希望。我們應當集體重新思考維和力量、區域組織和宗主國之間的連接,我們有多大能力回應這些民眾對和平的渴望便取決於此。

 

當然,軍事回應從不是唯一回應,我想在這裏強調政治回應的必要性。我想提及阿爾及爾協定的落實以及我們的發展政策。 

 

我還聽到了庫阿梅,我想把他的聲音帶給大家。被迫上路後,他穿過非洲大陸,在利比亞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蛇頭。他穿過了地中海,成功到達了對岸,而其他人許多人則葬身大海。難民、流亡者,或是被悲慘地稱為“移民”的人,事實上已經成了我們時代的象征,這個世界的象征——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我們不把求生之路改造為自由之路,任何屏障都無法阻攔這絕望的征程。 

 

這些遷徙是因為政治、氣候、種族的原因,他們踏上的都是求生之路。為了求生,遭受迫害的羅興亞人如今正在逃亡。有超過40萬難民,大多數是孩子。必須停止軍事行動、保障人道主義通道、重新確立基本權利。我們都清楚,這是一場種族清洗。在這一主題上,法國將在安理會提出倡議。 

 

在戰火紛飛中,當國際人道主義不被遵循而是被利用時——敘利亞各方的暴力戰略便是如此,為了求生,人們離開故土以挽救家庭;當捍衛自由的人成為當局的頭號敵人時,人們為了求生選擇流放。保護難民是一項道德與政治義務,法國已決定承擔它的角色:在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公署應當介入的所有領域支持這一機構;在衝突地區的鄰近地帶——黎巴嫩、約旦、土耳其,以及尼日爾、乍得——開放合法的安置渠道;捍衛庇護權以及對《日內瓦公約》的絕對遵守。

 

今年8月28日,我們在巴黎召集了最直接受到地中海中部遷徙潮影響的非洲和歐洲國家,通過了一份將打擊人販子作為首要任務的規劃圖,這些人在拿苦難做生意。我們應當與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公署、國際移民組織一道建立一個人道主義機製,幫助移民的來源國與途徑國更好控製人流,以終結那些對基本權利不可容忍的侵犯。

 

麵對恐怖主義,麵對遷徙潮,必須有短期回應以處理危機,但如今更重要的是我們處理所有這些不穩定因素深層次根源的政治意願。這些遷徙潮、恐怖主義,首先是對我們所有人的深層次的政治挑戰。因為如果我們想要修複那些道德、文明層麵上深層次的動因,就要通過一種真正的發展政策方能做到。 

 

這就是為什麽我已決定法國將承擔起自己的角色:在5年內,我們的目標是將占國民收入的0.55%用於支援發展公共經費。 

 

 

普利策新聞獎組照《難民》

 

謝謝你們的掌聲,不過我希望你們先別著急。因為首先,我知道有人期待更多,這些錢從來都不夠用,法國如今並不足夠達標;但尤其是因為,主要問題並不都是錢,而是這筆錢的效率,是我們把它用於什麽,是要更好地評估,更好地對我們所有人都在付出的這筆錢負責。是的,我希望法國在支援發展公共經費上達標,但我更希望這筆支援發展公共經費能有更多創新、更多智慧、更多新方法、更多實地責任,我想和你們一起爭取的就是這些。如今,最重要的是讓這筆支援發展公共經費以簡單、有效、經受評估的方式真正落到實地,到達一開始追求的目的地。舉個例子:我們和歐盟、世界銀行、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共同啟動了薩赫勒地區聯盟,就是想實現這些。

 

然後,需要有清晰的優先任務,第一個就是投資教育,因為通過教育我們才能戰勝蒙昧,在非洲和近東、中東,這場戰役如今正威脅一些國家乃至整個地區。我在這裏號召國際社會出席2018年2月由法國和塞內加爾共同主持的重建世界教育合作的國際會議。我們展開的是一場關鍵的戰役,這場戰役正是要給男孩女孩們以避免陷入蒙昧、選擇自己未來的可能,這個未來不是求生的必須,也不是我們在這個會場裏替他們做出的選擇。 

 

第二個優先任務就是投資健康,與大型流行疾病和營養不良作鬥爭,因為人不能接受教育和治療時,就不會有任何希望。在這場為了發展而進行的戰鬥中,我們也有必要支持女性地位、文化與言論自由。在每個女性地位受到動搖、遭到踐踏的地方,發展都會受阻,社會的自我解放、自我定位都會受阻。這不是無關緊要的社會議題,而是一場深層次的文明層麵的戰鬥,是我們的戰鬥。它涉及我們的價值觀,這些價值觀不是相對的,它們在所有大陸、所有緯度都是完全普世的。在每個文化遭到踐踏的地方,我們集體回應這些挑戰的能力也會被削弱。這就是為什麽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如今是格外關鍵的一個機構,它在這方麵有一個要緊的角色:當各種蒙昧力量想要清除這個世界難以置信的多樣性時,它努力為這個世界保存它的人道麵孔。我們為精神的持續進步而奮鬥,就是為了每個人的文化和語言得以存在並延續。言論自由也是一場戰役,這方麵的現狀也同樣重要。聯合國有保護思想、言論、表達特別是媒體自由的使命。這就是為什麽我呼籲任命一名聯合國秘書長特別代表,負責在全球範圍內對記者的保護,因為無論是反恐鬥爭還是我們生活的世界正在變得嚴酷這個現實都不能為削減這一自由辯護。

 

最後,我要為我的同胞儒勒說話,他住在聖馬丁島。我想到他被摧毀的家,他害怕這一切再度上演、不斷上演,因為氣候變暖正導致災難頻發。世界的未來,就是這個正在為人類的瘋狂而展開複仇的地球的未來。大自然叫我們改正,命令我們承擔起人道與團結的責任。大自然不會談判,保護它、捍衛它是人類的使命。氣候失調把傳統的南北對立打個粉碎,最弱小者總是最先卷入命運不公的漩渦。從中國到加勒比海,無論俄羅斯還是非洲之角,我們都在遭受可怕的氣候災難的打擊。

 

有記載以來最強颶風艾爾瑪(Irma)襲擊了法國聖馬丁島(St Martin),造成毀滅性災難。

 

台風“天鴿”登陸後的珠海

 

在聯合國大會上,我國曾承諾在巴黎達成一個全體協定,我們做到了,協定就是在這個會場裏簽署的。這一協定將不會重新談判。它把我們連結起來,團結起來,瓦解它就是摧毀一個不隻是國家之間同時也是代際之間的協約。新的貢獻可以豐富這一協定,但我們不會後退。我深切尊重美國的決定,大門一直對他們敞開。但我們將與各國政府、地區政府、城市、企業、非政府組織、全世界的公民一道,將《巴黎協定》落實。我們擁有的是先鋒的力量、耐力和確信、想要構築一個更美好世界的人們的能量。沒錯,這個更美好的世界將帶來創新與就業,即使那些以為隻能向後看才能找到未來的人不會高興。 

 

我們將迫不及待地開始構築這個未來,開始落實我們的貢獻。比如,法國通過了氣候計劃,走上了邁向碳中性國家的道路;比如今年12月12日,所有決定調動公共和私人經費以推動具體方案前進的國家都將齊聚巴黎。我在這裏確認,法國將承擔它的責任,到2020年,法國每年將撥出50億歐元用於氣候方麵的行動。今天下午,我們將再度展現雄心,推出一個全球環境協約,宗旨是在聯合國機構的支持下締造本世紀的國際法。當有人想要停步時,我們應當繼續前進,走得更遠,因為氣候變暖不會停步,因為我們麵臨的失調不會停步,因為我們肩負的團結與人道義務不會停步。 

 

女士們,先生們,在我們每個決定背後,都有這些聲音,這些人,這些我們應當捍衛的無形的大眾,因為曾有一天有人也捍衛過我們自己。所有這些呼喊,為什麽我們不更多地傾聽?為什麽我們不再能擔起全球責任、熱愛互助、堅信進步?它們在70年前曾給全人類以自信的力量。沒錯,當我和你們說起巴娜、烏斯曼、庫阿梅或者儒勒的時候,我在說我的同胞,我在說你們的同胞,說他們中的每個人,因為我們的利益、我們的安全也是他們的利益和安全。我們每個人都被無可救藥地連接起來,成為一個現在和未來的命運共同體。是的,世界的平衡這幾年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世界重新變得多極化了,這就是說,我們必須重新認識對話的複雜性,也要發現它蘊含的豐富可能。 

 

我們的集體行動在國家的不穩定麵前受阻,比如利比亞。在軍事介入6年之後,我在聯合國大會麵前確認,法國對這個國家重新找回穩定負有特別責任。今年7月25日在拉塞勒聖克盧舉行的會談促進了利比亞的和解,這對聯合國支持下的政治進程的成功必不可少。我們應當與聯合國秘書長與他的特別代表一道,在2018年完成選舉的組織,這將是國家真正重構的開端,為此我將全力以赴。比如在委內瑞拉,國際社會的集體行動應當在其國內維護對民主的尊重、對所有政治力量的尊重,絲毫不向如今正在發展的獨裁趨勢讓步。比如在烏克蘭,我們應當不懈努力,讓已有承諾得到遵守,讓切實停火得以逐步實現。我們與德國正在這樣做。要促使涉事各方遵守國際法,實現衝突終結。 

 

麵對核擴散的挑戰,多邊主義備受考驗。它沒能避免那些我們曾以為早已消失卻又在當下突然重現的威脅。比如,在軍事對峙的升級中,平壤大張旗鼓地跨越了一個重要的界限。這一威脅關係到我們所有人,十分緊迫,危及生存,牽動全球。到目前為止,朝鮮沒有給出任何願意談判的信號,其領導人沉迷於在頑固的挑釁中。我們與包括中國和俄羅斯在內的所有夥伴國的責任是通過強硬的立場,將朝鮮拉回談判桌前,以尋求危機的政治解決。法國將拒絕所有衝突升級,若具備使對話有助於和平的條件,法國將不會關閉任何一扇對話的大門。 

 

出於同樣的目的,我捍衛與伊朗的核能協定。我們在核不擴散方麵的投入促成了2015年7月14日一項可靠、穩固、可驗證的協定。這一協定能確保伊朗不會擁有核武器。如今廢除這一協定而不提出任何其他方案將是一個重大失誤。不遵守協定將是不負責任的。因為這是一個有用的協定,在局勢螺旋惡化不能被排除的時候,它對和平而言十分關鍵。我昨天就對美國和伊朗說了這些。

 

2015年伊朗核協議JCPOA簽訂後的曆史性時刻,外交家們發自內心的笑容。

 

對我而言,我希望我們對這一協定進行補充工作,以監督伊朗的導彈發射活動,監督2015年協定所不涵蓋的2025年以後的情況。我們應該要求更嚴,但決不能瓦解之前協定已經保障的任何東西。看看我們如今所處的情形吧,我們通過繞開對話阻止了朝鮮局勢惡化嗎?從來沒有。在每個給對話、檢查、多邊主義以有力武器的地方,它們都發揮了作用。我希望我們所有人都擁有這些。 

 

70年後,我不知道我遙遠的繼任者是否還能有幸在你們麵前發言。多邊主義在我們正經曆的這個疑慮與危險並存的時期能否存續?說實話,我們應當記得70年前世界的狀態:被戰爭摧殘、被種族屠殺所震撼。如今我們應當重拾樂觀、雄心與勇氣——我們曾經用它們來對抗疑慮,應當重新找回那些把我們團結起來的信仰。也就是說,重新找回對聯合國建立之根基的價值觀的信心,這些價值觀是普世的,保護著這顆星球上每個個體,保障他們的尊嚴。 

 

但,女士們、先生們,我們是怎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的?因為我們讓這樣一種觀點紮根:多邊主義是某種舒適的運動、一項座椅上的外交官間的遊戲,是弱者的工具——這麽多年來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因為我們讓人相信:以單邊方式行動才更加可信、更加強大;因為我們有時出於犬儒而讓人相信:多邊主義不能解決一切。 

 

於是,我們讓世界的失調占了上風。在調節氣候變暖、處理當代不受管製的資本主義製造不平等時,我們一拖再拖。我們放任分歧的聲音逐漸放大。但在這個遊戲中,每次都是最強的聲音獲勝。因為怠惰,因為對造就了我們的曆史的遺忘,我們讓跳出多邊主義才能更加強大的想法紮根。 

 

而我們當下的挑戰、我們這一代人的挑戰便是能夠重鑄多邊主義。便是解釋清楚這樣的道理:在今天,在現在這個世界裏,沒有比多邊主義更有效的了。為什麽?因為我們麵臨所有的挑戰都是全球性的:恐怖主義、遷徙潮、氣候變暖、數字領域的監管,所有這些,我們都隻能在全球尺度上用多邊方式來解決。每次我們不用多邊主義時,我們就會讓弱肉強食的法則占上風。 

 

是的,朋友們。因為要想讓我們的世界觀成功,就要通過多邊主義來實現。因為這種世界觀是普世的,而不是地區性的。某些人聲稱女性地位是世界上某個角落裏個別人的事情而無涉他人,聲稱公民間的平等是一個文明的事情而無涉其他文明,每次我們向這些人讓步,我們就放棄了讓我們團結在這裏的這些價值觀的普世性。在有些國家,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向弱肉強食的法則做出了讓步。 

 

因為每次有坐在安理會圓桌前的大國向弱肉強食法則讓步、向單邊主義讓步、要廢除它們自己曾簽訂的協定時,它們都沒有遵守多邊主義的核心——法律的規則。而正是它造就了我們,正是它才能構建長久的和平。 

 

如今,沒錯,我們在如今比在任何其他時候都更需要多邊主義。並非是因為這是一個舒適的詞語,不是因為這是某種聰明人的托詞。而是因為多邊主義就是法律的規則,就是人民間的交流就是我們每個人之間的平等,它可以構建和平、迎接每個挑戰。 

 

沒錯,為了實現它,聯合國擁有展開行動、維持世界平衡的全部合法性。這就是為什麽我想要一個更加負責、更加有效、更加靈活的聯合國,並完全支持聯合國秘書長的計劃、雄心和讓這個組織適應全球種種挑戰的意願。我們需要走出辦公室,走出國家和政府間的會談,去尋找其他能量,以不同的方式代表現在這個世界,改變那些我們有時已經植根其中的教條。 

 

我們需要一個能做出有效決定、在大規模暴行發生時不為否決權所困的安理會。我們需要各個大路上的各種力量都得到更好的代表。我們需要在危機管理中與關鍵參與者歐盟、非盟及各種亞區域組織有更好的聯係。這就是為什麽法國將支持聯合國進行目前的改革。 

 

2017年世界中學生機器人大賽的阿富汗女子代表隊。隊長Fatima Qaderyan的父親,也是她最有力的支持者,賽後不久死於ISIS針對清真寺的恐襲。

 

女士們、先生們,最後,我想和你們說,我今天想帶給大家的這些被遺忘的聲音,隻有在這個地方才能激起回響。這裏,每人都有位置,每人都能在那些不想傾聽的人麵前發聲。對這些不想傾聽的人,我會說:不去傾聽被壓迫者、受害者的聲音,就是放任他們的不幸生長、擴大,直到有一天會傷及到我們,就是忘記我們自己、我們每個人在曆史的某個時刻都曾是這些被壓迫者,而其他人聽到了我們的聲音,就是忘記了我們的安全就是他們的安全,他們的生命牽連著我們生命,災難若在世上蔓延,我們也不能幸免。

 

不傾聽那些向我們求助的聲音,就是相信牆與邊境能保護我們。但保護我們的不是牆,而是我們行動的意願、要影響曆史進程的意願,是在有人自以為與世隔絕時參與曆史的書寫。保護我們的,是用以追求進步的主權與行使主權的力量。國家間相互獨立,但我們相互依存。 

 

不傾聽這些聲音,就是相信他們的悲慘與我們無關,相信我們將永遠占有他們隻能夢想的財富。但當這種財富是地球時,當這種財富是和平、正義、自由時,我們真的能在一個角落裏獨自享有它們嗎?如果我們不捍衛這些共同財富,我們都將被卷走。如果我們留下燃燒的火盆,明天,曆史會把我們自己的孩子投入其中。 

 

是的,今天比以往更是這樣:我們的共同財富、我們的利益、安全,也是他們的安全。一邊是相信法律規則和多邊主義的人和平共處,另一邊是某些單邊主義者遵循實用原則,這種情景不會存在,這是假的。

 

我們真正的效率就取決於這場鬥爭。今天,我願意與你們一道,信仰有力而負責的多邊主義。如果我們這一代人不想任由宿命擺布,這便是我們的責任。女士們、先生們,我們隻需要有一種勇氣,就是要聽到這些聲音,不偏離我們應當在曆史上留下的軌跡,每時每刻都認定應當調和我們的利益與價值觀、我們的安全與地球的共同財富。我們這一代人別無選擇,因為我們要為當下也要為未來發聲。

 

謝謝大家。 

 

注:[1] 勒內·卡森(René Cassin, 1887-1976):法國法學家、法學教授和法官。二戰時他是自由法國運動最早的參加者之一,1940年6月曾受戴高樂囑托與英國秘密談判。1944年-1960年任最高行政院法院副院長,1958年參與了新憲法的製定。1946-1968年任法國駐聯合國代表,是《世界人權宣言》製定者之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始人之一。1965-1968年任歐洲人權法院院長。1968年獲諾貝爾和平獎。 

馬克龍演講英文版: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8Al3hnGwVA

 

 

公眾號「歐羅萬象」由多位新生代旅歐學者聯合創立,掃碼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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