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龍舟賽(Dragon Boat Race for Literacy)，係芝加哥華商會主辦的大型族裔文化活動，始於2000年，每年夏天在芝加哥華埠芝加哥河畔的譚繼平公園（Ping Tom Memorial Park）舉行，比賽得到許多美國大公司讚助，麥當勞、匯豐銀行、百事可樂、《芝加哥太陽報》、NBC5電視台等企業機構紛紛讚助組隊，冠名參賽的隊伍常達三十多支。伊利諾州長、州務卿必親臨頒獎，各大電視台、報紙顯著位置報道。從分組到淘汰賽，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要比賽四五十場，觀眾成千上萬，芝加哥美麗夏天的一大文化活動盛事。
2014年開春後，北大芝加哥校友會群議論今年龍舟賽的話題多起來，清華首當其衝。去年正當準備龍舟賽事時，傳來“新澤西大藥企北大女投鉈毒殺清華老公被判終日監禁”的新聞。大家開玩笑，這下清華人要結下仇了，北大清華交往史進入最黑暗的一頁。傳聞清華校友龍舟隊已開始訓練，由專業劃船教練指導，招兵買馬，勤學苦練，誓報去年挑戰北大卻被擊敗，大損顏麵的一箭之仇。
北大清華隔壁久了，少不了會有少男少女暗通情愫。很快就有北大校友通報，偵探出了清華秘密訓練基地所在——就是我們眼皮底下的芝加哥北郊的一個公園裏的湖上！
有校友馬上自告奮勇，願去踩點偵察。不兩天，不僅所有細節就出來了，連訓練日程、費用都接洽妥。比起去年千裏練兵愛荷華州，省時省力省錢多了。
去年龍舟賽後，校友會改選，林隊長已身兼會長了。他邀我今年繼續效力龍舟隊，頗有自知之明的我，辭謝道：“林隊長，愚兄垂垂老矣，今年恐不克效力，懇請讓位年輕的新進校友。去年淸華上門踢館，老夫自然怒發衝冠，今年已沒那心氣了。”
六月中，傳出話來，芝加哥龍舟賽組委會排定賽程：開幕式伊州州長講話後，北大清華之爭拉開比賽序幕，寓意龍首之爭。北大、清華代表華人的龍頭，龍是中國的象征，龍舟源自中國。
再次首場對決清華，頓時有壓力了。林隊長再次力邀，回複：“今年又同淸華對陣，義不容辭拚老命死嗑！建議比賽一周前六月二十一日的那次訓練，全體隊員一定要努力到齊，做最後一次集中實戰模擬訓練！”
六月下旬，龍舟隊的校友從大芝加哥區方圓幾百裏聚集到了這個北郊訓練點。公園地大人稀，綠樹環繞，有一個狹長的湖，被一群愛好劃龍舟的東歐移民看中，他們特別從香港采買運來了2條龍舟，平時放進維護公園草坪樹木湖麵工具的倉庫裏，業餘時間招呼誌同道合的龍舟愛好者，劃船比賽。
大家三三兩兩好不容易找到了湖邊上下龍舟的碼頭，迎麵與剛訓練完散場的清華校友龍舟隊遭遇。彼此招呼兩聲，心照不宣。
東歐教練，三四十歲的中年男，身高人壯，頭紮花色方巾，久經鍛煉，曬得黝黑。沒有細問他是東歐哪國人，大概波蘭，烏克蘭，或拉脫維亞？反正這些東歐國家，其首都以外最多本國人的城市，大概就是芝加哥。東歐移民酷愛戶外運動，大芝加哥區的公園裏，如果你看到有白人在運動，聽他們的對話的口音，多半是東歐人。
東歐教練采購來的香港龍舟，同我們去年在愛荷華州龍舟賽劃的一模一樣，船通體狹長，槳手肩挨肩，必須側身扭腰劃。他認真傳授了按此香港龍舟摸索出的劃龍舟技術：每劃必側身雙臂下漿，奮力刨水，腰部受力很大。他特別讓一位金發東歐妹，單劃龍舟反複環繞我們，示範技術要領。他訓練嚴格，反複強調全隊整體一致性（sync），槳落水出水一定要一致，每發現出槳不一致的隊員，一定立即批評，警告落單的槳，就是讓船減速的閘，該槳手即是拖全隊後腿的害群之馬！
訓練最後一程是環湖。東歐教練看著烏雲翻滾，雷聲隱隱的夏空，說馬上就會來雷雨，劃還是不劃？大家齊聲說：劃！結果半途大雨瓢潑，淋得眼都睜不開，昏暗中渾身透濕。小時候讀高爾基的《海燕》詩是怎麽說來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先後五輪訓練過後，龍舟隊士氣高漲，林隊長喊出力爭奪冠的目標。
參加2014年第14屆芝加哥龍舟賽的隊，共30個，其中不乏Fortune 500 的私企大公司，如固安捷（Grainger）、百事可樂（Pepsi）、匯豐銀行、BMO-Harris Bank、麥當勞、All State保險，US Bank、Discover信用卡、Sears、CDW。。。這些財力雄厚的大公司，為了培養公司員工的團對精神，專款專人負責龍舟隊的組建、訓練，很多擁有自己的專用龍舟，印有公司名號的槳、製服，隊員定期培訓，候補隊員充足，板凳深厚。而政府的伊州巡警隊(Team Trooper)、伊利諾大學（UIC）隊。。。無一不是人高馬大，運動員級別。
我們芝加哥北大校友龍舟隊，老少書生上陣，體能上無法同這些對手抗衡，唯一可以寄希望的，是意誌、紀律，在劃龍舟全隊整體一致性（sync）上勝過對手。力爭金牌，確保獎牌。
6月28日，龍舟賽開幕，芝加哥河上再一次響起了鼓聲。
現任伊利諾州州長Pat Quinn親自主持開幕式。
北大龍舟隊賽前抓緊時間熱身準備。
賽前，北大龍舟隊全體合影留念。
首發陣容
首戰：北大對清華。
8:45am, 首輪比賽鳴槍起航。北大隊埋頭奮力猛劃，根本無暇他顧，衝刺拔旗後回視清華，被甩後好幾條龍舟的距離，以1'15"64輕取清華(1'19"21)。清華已根本不是對手。
比賽輪空時，曾觀看過一場清華隊的比賽。清華校友會的老會長走過來一起觀看，順便討教清華怎麽會輸得怎麽慘。我說我不明白清華為什麽會把左右舷首槳這麽重要的位置，不安排劃得最好的強力槳手，而是排上了四個弱女子。他解釋說，應該是考慮女士體重輕，可以降低船頭的吃水，減少阻力吧。我說，按理龍舟上的鼓手的職責，是用鼓聲指揮全隊劃槳的節奏，可實際上因為龍舟很長，競賽的兩船又離得很近，比賽時根本辨別不清誰的鼓聲，隻能由最前麵左右兩槳掌握節奏，其他隊員，必須緊跟前一槳的節奏，第一槳身後的每一個隊員，眼睛隻能盯前一槳的起落，不管自己還有多少力氣，槳落水出水一定要同前槳一致，保證好節奏，這樣才不至於亂出的槳成為阻力。清華理工男，太拘泥不化了。他直點頭稱事，說一定轉告清華龍舟隊改進。
10:40am，十六分之一淘汰賽。 北大龍舟隊以絕對優勢1'10"87完勝對手河中漫步隊River Ramblers (1'28"59)。該成績被確認為芝加哥龍舟賽十四年(2000-2014) 來曆史第二好成績。曆史最好成績是由本屆蟬聯冠軍隊固安捷Grainger當日創下的1'09"69。
午飯休整，以逸待勞，備戰後麵會越來越激烈的淘汰賽。
1:30pm，八分之一決賽。在起步落後的情況下，北大龍舟隊中途發力追趕，反敗為勝，以1'11"58淘汰對手鋤刀隊Deering (1'13"78)。
比賽間隙抓緊時間休息，回複體力多靠校友後援團隊的後勤保障。
競選下任伊州州長的億萬富豪Bruce Rauner，親訪北京大學龍舟隊營地，拉票打氣，校友會旗下翹拇指點讚。托龍舟的運氣，他果然成了深藍伊州千禧年第一位共和黨州長。
3:00pm，四分之一決賽。北大龍舟隊遇到去年以0.2秒之差讓之止步八強的伊利諾大學（UIC）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船到起點，因水流關係，兩條龍舟總是停不在一定直線上。在大家按舵手的指揮微調龍舟位置時，河麵上漂來幾隻死魚，對方有人有意無意地大喊“亞洲鯉魚(Asian carp)”，想挑釁，把我們比著伊州公害？全隊上下以死磕的精神，從起步到衝刺奪旗，沒有給對方任何還手的機會(1'14"40對1'19:74)。
3:30pm，半決賽。北大龍舟隊對全力全勝隊(Full Efforts Full Victory)。這個隊雖然不象其他大公司、政府隊那麽名頭響亮，但清一色東歐龍舟玩家，一看就是如我們教練那樣的劃龍舟行家裏手，徒弟對陣師傅。
這場比賽離上場拚得很猛的複仇戰，時間上僅間隔半小時，不可能回到營地給養休息，隻能坐在碼頭邊的樹蔭下喘氣。
我比賽上船時，運動鞋在被水打濕的甲板上滑了一下，失足摔倒，腰背生疼，隊友忙問候，要不要休息一陣，回頭看看了我們隊的替補生手書生，再看看對方生龍活虎的壯漢健女，不由歎氣。淘汰賽，首發隊員，再疲憊，也得上陣拚搏。
比賽結果，以1'15"50輸給對手1'12"16，冠軍夢碎。
這個成績比我們5小時前十六分之一淘汰賽的1'10"87成績，慢了5分鍾！連續激烈比賽，體力消耗太大，缺乏替補板凳隊員，成了我們這個業餘隊的最大短板。
未進入決賽，對北大龍舟隊的士氣打擊很大。左舷首槳和林隊長，5輪拚搏,果然讓東歐教練側身扭腰的劃法，傷了老腰，隻得退出比賽。
3:40pm，爭奪季軍之賽。北大龍舟隊對百事可樂（Pepsi）隊。
百事可樂隊在四分之一決賽淘汰了人高馬大的上屆亞軍伊州巡警隊(Team Trooper)，後備隊員充足，生龍活虎，躍躍欲試。
上船時，北大龍舟隊的部分隊員不滿賽道分配與賽船配置，對競爭公平性提出了異議。我們被分配到了近河道中心賽道，承受的水流阻力比靠岸邊的賽道大；半決賽後分配到的船，不是我們習慣的前四輪用的那種黑色龍舟，而是座位基本上和船舷齊平，比黑色龍舟的座位高出5-6 英寸的白色龍舟，人坐上去，離水麵遠，必須彎下腰才能把船槳完全沒入水裏，不盡動作的難度增大，而且非常消耗體力。林隊長同組委會交涉無果，徒傷比賽情緒。
這場與上場半決賽僅間隔十分種的銅牌爭奪戰，比賽結果，以1'17"40輸給對手1'15"16。
北大芝加哥龍舟隊頑強拚博到比賽的最後一輪(共六輪)，勇獲第四。這是華人美國龍舟大賽榮獲的最好的名次！
精疲力竭，耗盡最後體能，下船都困難。
鏖戰八個多小時，第14屆芝加哥龍舟賽最後結果：
去年冠軍隊固安捷Grainger隊衛冕成功。
亞軍全力全勝隊(Full Efforts Full Victory)。
季軍百事可樂（Pepsi）隊。
龍舟賽前八強的比賽結果
北大龍舟隊賽後與堅持了十個多小時的後援團隊合影留念。
疲憊不堪回到家裏，我不禁在北大芝加哥校友群感歎：“五三老夫今天六次披掛救生衣上陣，功虧一銅牌，抱憾終生！”
當晚夢裏都是鼓聲、槳聲、呐喊聲。第二天早晨起來，渾身酸痛，嗓子嘶啞。
北大芝加哥校友龍舟隊的這次成績，不僅母校馬上報道，來函祝賀；中國各主要媒體，新華社、中新社、人民日報海外版，均有報道。
在網上看到蟬聯冠軍固安捷Grainger隊航拍的這次龍舟賽的錄像：
http://www.youtube.com/watch?v=7A10-n8l2xM&feature=youtu.be
比賽時看到河道上空有drone飛來飛去，有些奇怪，原來這種 Fortune 500 大公司有秘密武器呀！想到我們發飆時的最好成績，比他們最佳成績隻差一秒，不禁有些自豪！
（圖片取自網絡、校友攝影）
2020年10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