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罩60小時（5）

與昨日差不多同一時段，希望之手又敲響了我的手機。與昨日不同的是，朕今天的小心髒變大了些，不妨扭起臣妾一樣受寵不驚的身段來。果不其然，剛說要發車送貸，紅、綠燈沒過幾個，一點兒不象昨晚，扭捏作態，給你希望的明天，重安排，而是直接更新為讓你死心的退款。我從不懷疑它想騙錢，但錢還你了，希望就沒了。天涼涼，心茫茫......可太太電告我，她的單一切正常，將如期送貨，且時間窗口精確度又提高了一倍到半小時，這讓人象吃了定心丸，但不是滋味。藥丸吞了，畢竟又有希望了；副作用是，性別歧視，人種差別的神經豎起來了。我先下單，誰都得講個先來後到，要退也應先退款給她，為什麽不。政治嘛，無處不在。可我們合用同一張卡，名字一用拚音，早就男女難辯了，難道它能辨別下單時我們指頭上的味道和輕重？無論怎樣，一半缺一點的希望又來了。

為了希望更大，或者說，為了補滿失去的一半希望，回家路上又去了Kroger ，另一家有Pharmacy 服務的食品雜貨連鎖店。外麵夜色灰暗，店內燈光明媚。平時，偌大的花圃，鮮花充滿活力，葉子綠得象假的似的。每次去總忍不住多轉幾圈，好像不是去買菜的。今天隻能走過，路過，怠慢它了，直奔目標地。藥品角，一如往常，除了該放口罩的一狹小地方，價格標簽象看門狗似的，守著僅剩的幾粒灰塵。

灰塵吹走了還會飛回來，草上的露珠幹了，明晨還會新結，希望的泡泡不停地在飄動，但願降落在家門口的Tom’s Thumb。不是嗎，小姐姐前晚給了我們明天，我們等著希望。不過，經過昨天和今天各個方向的嚐試，加上空氣中彌漫著的緊缺氣氛，雖還輪不上心灰意冷，但邁出車門，進入店內的腿，明顯帶著不抱希望的感覺。胸癟的中老男人不在，小姐姐也不在，他們沒有必要故意逃避，是正常輪換班，可遠遠的瞧見，那個角落吊著的紅飄帶仍在守崗。如同掛著閉門接客的招牌。說是因需求大增，暫時缺貨。雖然還未見過有貨的招牌，實際上也不必要掛，貨就是招牌。不然，店裏的飄帶比西藏的經旗還要多了。雖然對缺貨已麻木，沒有感覺，仍免不了蹬下來再仔細摸摸，好像再想從門縫裏窺視一樣，心裏並不陰暗，有點卑微。

奔跑吧！不，我們吃晚飯吧。隨著飯碗裏的米飯一粒粒地減少，肚子裏的氣在上升。不是怒氣，連怨氣都談不上，是等時間，嚼出來的奧糟氣。我們倆個說著不鹹不淡的話，誰也不想捅破那層紙。菜吃完了，出門出出氣，看看街道拐角是否有迷路的車彎過來。希望像冬天樹上的枯葉，還在隨風抖動。腳邊的草地上，一隻兔子從它的假窩邊跳開，去找它的伴了。門口盆裏的花，等著露水，盼著春天的來臨。為了給自己留些麵子，為了不浪費更多的煙，為了像找下一個女朋友前必須掐斷前一段情一樣，在設定的終了時間來到前一袋煙工夫，應約結束了對它的奢望。月光似水還柔，可星星受著她的光還是砸巴著眼睛，一臉疑惑；一駕飛機好像向月亮直衝過去。要是配上照片，隻要去掉“好像”，你完全可以用它作標題。唉，細想，你有這能耐去撞？或者說，人家正在它的規跡上正常行走。你去造什麽謠，操什麽心。呼了一口煙，煙霧在頭上盤旋，太陽哪兒去了？電視告訴我，它在後院背麵閃著光芒呢。

回到開頭說的神奇出擊。一連串的撲空，失約，讓人幾近絕望。滿腦子的口罩，滿腦子的缺貨，同時滿腦子的各種店輔。沒有太怪人家，因為你後知後覺。人家沒變，正常運營著。人無完人，誰能保證哪個店能百分之百提供你要的東西。即便是政府，甚至某個政客，也僅誇口滿足絕大部分人的利益，很少提及具體數字。通常在我們的記憶裏，95%可以算絕大多數了。在民主的某個概念裏，51就算大多數。所以，假如你對什麽事，甚至對政府有所不滿，隻要把自己歸為剩下的5%，就知道政府的難處，也就心安理得了。

忽想到一個獀、尋的點子。經過昨日、今天的嚐試，加上組織調查，群眾觀點，CVS是唯一可能嚐未沈沒的小舟。且顏值高，這是個人偏見，你可以不搭理。再說，前二天有點天女仙花，東一榔頭西一棒的，目標分散。要是平時的話，是好事，貨比三家不吃虧，讓它們去競爭；或東邊不亮西邊光，讓你遊刃有餘。現在是全球醫療緊急狀態，必須用戰時狀態的戰略，把有限的精力集中於某個點。現時，這個點就是CVS店。打開網站，以我為中心的方園幾十裏地，絕對大多數是out of stock。套用95%/5%原則，因基數分母不大，不足半百，展現的結果值就區區的二、三家，且多在圓周的邊上，或稱射程的未稍。其中一家標示low，套色為曖昧的粉紅，讓人不禁要問，CVS騁用的程序員是否老牛偏愛小可愛，或本身就是小可愛。或許我黃、藍色盲，世界隻剩黒色、粉色、白色。現在，吸引眼球的就隻有黑色的in-stock。想想過去四十幾小時的跌宕，剛剛幾個時辰的被誘惑，心焦，以致無奈告終，還有數據調控、拐點、氣溶膠......in-stock這八個符號變得特醒目，特真實，特誘人。你肯定認識i,n,s,t,o,c,k 每個字母，但這個時候，你不一定完全懂in stock，因為我們讀不一樣的書。除了表示有貨，還可翻譯成希望。豪橫？想著、想著，冒出來和太太說，我們得馬上出去。此時，孩子他媽碗、筷剛洗完了一半，時針靠向9字。在中文語境裏，就大多數家庭，地主婆是挨批的，夫人用作接待外來賓客，屋裏鄉的要管油、鹽、醬、辣、燒、汰，媽媽就是孩子他娘。這是題外話。

此處省去在粉紅色low店的經曆，一是離家近，沒費幾滴油，且在故事命脈的順道上；再者，粉色看似好看，說它為浮不為過，嘴上幾根毛，沒太當一會事。

現在想來能拿到那三盒，計150隻，仍然是個奇跡。該店離家十五、六裏地，位於如狼似虎找尋的人群中。周邊盡是和我們一樣，或是更多比我們先知先覺的老中。看著Google map 的標符一毫米一毫米地向它接近，油門踩到警察叔叔不能抓你的上限，偶爾指針劃過一點點，自我安慰還在四舍五入的誤差範圍內。但對天發誓，沒闖紅燈。匆匆出來，我家的狗還沒來得及喂，等著我們給Ta們吃晚飯呢。

交通安全最要緊，不要讓你家的二哈做沒爹沒媽的狗～可以用作交通安全宣傳廣告詞了。你或許見過“一人紮結，全家舒服“之類計劃生育用的奇葩標語，肯定沒有這個帶狗的容易理解、有畫麵感。可以想像，畫麵中，二隻狗，一隻黃毛的西式狗，一隻白毛的中式狗，坐等在大門背後，屋內燈光灰暗，窗外漆黑，窗戶上泛映著閃爍的警燈，畫外音：交通安全最要緊，不要讓你家的二哈做沒爹沒媽的狗。恕我不才，要是有西語、英文，覆蓋麵就更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