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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傑:茱麗亞音樂學院

(2017-01-18 17:06:51) 下一個

 

 

 

朱麗亞音樂學院

這個破爛學校,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

 

戳開看看,一般人肯定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牛、牛、牛;而對於從事音樂的同仁又無緣踏入此茱莉亞人,肯定要不斷搖頭歎息遺憾、遺憾、遺憾……

 

Feux follets, en si bémol majeur Bertrand Chamayou - Liszt: Etudes d'exécution transcendante - Chamayou

 

 

文︱元傑

 

其實朱利亞音樂學院的全名是TheJuilliard School。並沒有寫明是“音樂學院”。所以朱利亞其實有三座學院“舞蹈學院”“音樂學院”“戲劇學院”。出人意料的是,朱利亞如果按照這三所學院自身的檔次排隊,最好的是“戲劇學院”(2009年全美戲劇學院排行第一),然後是“舞蹈學院”(09年全美舞蹈學院排名第二)和“音樂學院”(09年全美音樂學院排名第二)並列。

 

朱利亞學院建校於1905年,因為建校人是大富豪Juilliard先生,所以命名為朱利亞學院。朱利亞音樂學院本來是在現在曼哈頓音樂學院的位置,後來肯尼迪總統興建了林肯藝術中心,特別批示把朱利亞音樂學院搬到林肯藝術中心的樓上。因此現在朱利亞就成了林肯藝術中心眾多大樓的一部分了,在紐約最繁華的66街和百老匯街口。原來的舊址,成立了曼哈頓音樂學院。

 

朱利亞現在學院有大學預科部(Pre-college),大學,研究生學院,博士學院。整個學院,包括所有的學位,包括所有舞蹈學院、音樂學院和戲劇學院的全部學生加起來,一共800人。根據學校的資料,整個學院2009年報名人數為2823人,實際錄取228人,錄取率為4.68%。

 

先說朱麗亞的老師吧。首先你能在這裏見到各種人。比如那天我上電梯就看見小提琴大師帕爾曼老人家坐個輪椅進來,拿個報紙去五樓,不用問,肯定是給學生上課,不然也不會出現。指揮大師列文涅(James Levine),基本每兩個星期來一次,上課。這要是在平時,估計圍觀簽名的人早就擠得水泄不通了。據說朱利亞曆史上隻有兩個人出現是引起了轟動:一個是客座教授霍洛維茨大師,還有一個是客座教授卡拉揚大師。其他就算馬友友、朗朗來了,也沒人回頭多看一眼。基本上學校每三、四天左右就會出現一位大師級人物,比如阿巴多、基辛、譚盾、阿什肯納齊、布蘭德爾之類的,連劉亦非和章子怡都在三樓的戲劇學院出現過。哦對,朱利亞隻有一座教學樓,所以比較擁擠。一樓是大堂、休息活動室和音樂廳,二樓是所有的學校辦公室,三樓是舞蹈學院、四樓是音樂學院和戲劇學院(音樂學院的琴房在這裏)、五樓是所有課程的教室和圖書館。地下一層是小音樂廳和學校倉庫。地下二層是戲劇學院的大劇院,地下三層是舞蹈學院的舞蹈演出廳,地下四層是防空洞(沒去過)。

 

別的係的老師,我都不熟。說說鋼琴係吧。

 

係主任卡普林斯基是我老師,整天一進她的教室,肯定是坐在電腦前看各種郵件,狂回複,然後說:Just give me one second。是啊,整個一個大忙人,一個學期一半時間都在外麵跑,我這個學期一共上了有沒有6節課加起來?因為她藝術生涯中看慣了各種超級牛逼鋼琴家了,所以你彈得再好,她也不會笑一下或者誇一下。但是如果你彈得不好,那就壯烈了,她絕對會冷酷的說,回去練好了再來上課。一般她給我打電話就兩件事。第一種是:“元傑,不好意思,下個星期我臨時有事,不能給你上課了,回來給你補課(基本上這句可以忽略不聽)。”第二種是:“元傑,你會彈xxx曲子麽?”如果我說會,後麵就是跟著,“好,你一個星期後去XX地XX音樂廳,代替XX演奏”。我隻能汗顏了。

 

然後是我們的羅文塔爾教授,每天的臉都笑得都跟加菲貓一樣燦爛,說話聲音不超過2分貝,聽上去文弱極了。他每個星期四晚上的公開課是中國學生的最愛,因為每個星期他公開課結束後,都要買300美元的中國菜,請大家吃。所以不管是不是他的學生,他的公開課永遠是人潮洶湧阿 – 大家都在盼著早點結束,吃啊!另外他自己本身居然是學生飯堂的堅定支持者,基本上每天中午都看到他在排隊打飯。這個癖好我實在是不解啊。

 

朱麗安-馬丁,平時看不見他。隻要跑到抽煙區,他保證在那裏。有時候忘記帶煙,還要問同學借,借了反正也不還就對了。我見到他十次,九次都在抽煙,剩下那一次是正在借煙。瑞卡裏奧教授,德高望重,同時在漢諾威音樂學院任課,可以說是空中飛人,德國紐約一個月兩邊飛。教得牛就不說了,隻說他說話太搞笑,是這樣的:Ha...ha..ha...Hello,gu..gu..good..nai..nai..night,比較像莫斯電碼。麥當勞教授和埃克斯教授,兩個人屬於神級的人物,一般很少出現。特別是埃克斯教授,三次出現,就有一次是和馬友友和帕爾曼一起來,上樓排練。這兩個人出現了也是直接上樓,教完就走人。這是屬於遊戲中的隱藏關,必須運氣好才能碰見。

 

關於麥當勞教授和埃克斯教授,還有個特有意思的故事。首先,大家要先知道,埃克斯教授的英文名是Emanuel Ax。有一次麥當勞教授拿著一條圍巾,碰見了孫鈞同學。麥教授說:“埃克斯教授丟了一條圍巾,我要找到他還給他。”孫同學很好奇:“你怎麽知道這是埃克斯教授的?”麥教授很嚴肅的說:“你看,這圍巾上麵有他的名字啊,不是他的是誰的?”孫同學湊上去看了看,差點沒笑噴過去。原來圍巾上印著大大的一個AX的標誌。全世界都知道這是Armani Exchange品牌的商標,隻有我們可愛的麥教授,以為這個AX是埃克斯教授的英文姓,自己印上去的。這位麥教授60年來從來沒有用過Email,所有聯絡方式就是他的座機電話(連手機也沒有)。前幾天終於買了一部手機,結果不會用,撥了好幾次到911(美國的119報警電話),差點被人抓起來。

 

朱利亞“夜校”的鋼琴主任杜佰(Dubal)教授,人非常nice,但是他卻其實是神中之神--他和霍洛維茨是拜把子的兄弟,按東北話說,就是“鐵哥們兒”。當年他在霍洛維茨家吃飯喝酒罵人的時候,多數鋼琴係老師估計都還坐在音樂廳裏崇拜的聽霍洛維茨的演奏呢。不過他現在隻一心一意教他的夜校老年學生們,對我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兒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在大學開的課永遠是最受歡迎的,因為他外號叫“三無老師”,無作業,無考試,無登記考勤。他上課從來不做準備,就是一頓海聊海侃。我今年上他的“作曲家與書信”的課。結果他上課講了15分鍾,然後突然停下來問我們“這是什麽課?”他的講課非常有趣,東扯西扯,就是聊天。一會兒說宇宙、一會兒說哲學、一會說政治、一會說美食。反正也沒有考試,大家都樂意聽到瞎說。最牛的一件事是上個學期他的一個課程結束,他說“為了紀念我們一起渡過的一年,我們一起照張相留念”,然後帶著大家一起對著鏡頭,做了個“納粹軍禮”舉手的姿勢照了一張相。

 

鍵盤文獻課的教授,猶太人阿濃,朱麗亞大怪獸之一。這個怪獸屬於極陰險型的。平時笑臉常迎,給你作業打分的時候,使勁往C以下打,打到你勉強及格的邊緣為止。他的口頭禪就是對我們說:“別怕,你肯定能Pass”。神經阿,我要的是全A通過,你給我來一個過了就行。然後最過分的是,這個怪獸因為自己聰明,所以進度特別快。開學兩個月不到,三個中音譜號的譜子一起來,我們全部都被他打敗。他很喜歡刁難人,我的好朋友王識君上他的曆史課,作文是比較拉維爾的水妖和弗雷的船歌。結果就因為王同學作文裏麵寫了一句“這兩首歌在意境上都與水有些關係”,他說“這個比較不適當,屬於個人講故事和個人體驗,與本篇論文沒有任何關係”,直接打了個A,B,C的C分。他是屬於用了秘籍,也很難過關的怪獸。

 

另一個鍵盤課老師可拉夫女士,70多歲了,屬於朱麗亞小怪獸,能力值沒有阿濃強。隻要你在盛夏炎熱的季節,見到一個穿著棉襖,戴著雷鋒帽,再戴個墨鏡上樓的女士,那就肯定是她了。她上課的口頭禪是:“你們回去要達不流,噢,阿兒,K!(W,O,R,K)”。然後也屬於你不好好練就不能通關的型。但是逃她的課比較容易,隻要你咳嗽兩聲(注意:最好在流感爆發高峰期,使用成功率乘以2),她就會立刻花容失色,叫你立馬出教室回家,還不算缺勤。這招可謂屢試不爽啊! 另外克拉夫女士還有預測未來的能力,特別是預測自己的健康。她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這個星期發一封郵件給學生,上麵寫:“我下個星期將會生病,所以下個星期的課全部取消。I will be ill next week, so the classes will be cancelled。”你看,她每次都能精準的在一個星期前得知下個星期自己會生病,這也確實需要功力阿。

 

 

視場練耳的考克斯教授,美籍法國女人,朱麗亞大怪獸之二。這個怪獸的屬性屬於極其變態型的。她上課規定,不能帶手機。如果帶了,手機響了,或者甚至震動了,這課他就直接不及格了。然後他要求上課時所有人都不能蹺二郎腿,不能帶咖啡和飲料,不能未經她同意說話。回答問題,她點名,沒有點的人不能出聲,出聲了直接扣分。她最出名的一件事情是因為課堂上有些學生有點昏睡,她就叫所有人出門,到5樓的走廊,和她一起繞樓跑了兩大圈,再回去上課。順便說一下,她70多歲的身影,在前麵帶著20歲的學生領跑,實在是太奪目了。特別是要跟她的課請假,屬於mission impossible性質,需要你專業老師親自寫信(注意,不是簽名,是寫信),還有一大堆佐證材料才能通過。我有一次去演出要請假,和我專業老師抱怨她。我專業老師在這裏教了15年了,結果她說:“哦,考克斯教授阿,我上大學的時候她是我的老師。”聽完之後,我當場歇菜。反正她是屬於必須按照嚴格的遊戲規則,才能通關的怪獸。連院長都管不了她,應該算是遊戲設計中的bug。

 

曆史老師穆勒,朱莉亞大怪獸之三。他的屬性是絕對出其不意的出招。除了公認他的課是最難的課,還因為他出題不按常理出題。最簡單的例子。音樂史考試前的複習課,他對全班同學說:複習的重點就是本書的第一頁到最後一頁,祝你們好運。然後考試那天看到題目,全班同學一起傻眼。一共15到題,也就是說錯兩道,你就是B了,錯了4道你就是C了,再錯一道,不好意思,不及格了。有一道題是這樣的,一幅KingKang的電影海報圖片,問,這部電影的音樂作者是誰?全班同學集體淪陷,出來之後翻書。終於在第276頁的右下角,看見了這幅KingKang的海報,然後再在這海報的右下角,發現了非常小的一個名字,就是本電影的作曲者。你要是覺得不夠變態,還有另外一題,是這樣的:有一段貝多芬的書信段落給你看,是從他的書信集裏麵篩選出來的。問,這是貝多芬寫給他第三個戀人的信,請問他的第三個戀人叫什麽名字?全班同學又一次集體崩潰,出來之後翻書,終於在第193頁的左下角加框的部分,找到了這封珍貴的信,然後在信的結尾,找到了這個戀人的名字。恭喜你,其他題目如果全部答對,你目前還有B的分數,如果類似的題目,你又錯了幾道。那麽你就等著Fail吧。

 

公認第二難的曆史老師是納茨。他的難在於,他給你上完課了之後,你會知道許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曆史。但是問題在於,你知道的越多,考試需要準備的就越多,然後FAIL考試的幾率就越大。

 

雖然這幾個怪獸屬性變態陰暗,但是教學還是很牛逼的,這個不服不行。另外和聲老師布瑞克教授,屬於神級人物,極其牛的終極關卡人物。他的口頭禪是:“你們原來學的都是錯的”。雖然課堂裏30個人第一節課都很不服氣,可是經過一個月之後,大家對他的評價隻有一句話:“太他媽的牛逼了!”,用英語表達就是:He is so fucking good!He is the shit! 他的各類音樂知識極其紮實,讓人感覺他是在用作弊器在上課。特別是每一次結束的時候,他都會用很無奈的眼神對我們說:現在明白了嗎?好,回家吧。他一個學期裏麵每一節課後都有作業,唯一沒留作業那天是因為他忘了留。結果下一次補了兩次作業。就在幾天前的星期五,他給我們的作業要求是,通讀劍橋格拉夫音樂辭典的“Motet”條目(注:82頁長),然後寫一篇10頁紙的分析論文。時間:三天後交上來。全班人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又突然來了一句:不要急,這隻是這個學期的第一個論文作業,你們後麵還有5篇。我覺得要是拍電視劇,導演應該在這個時候安排全班集體吐血死亡。

 

另外一個和聲老師強生,屬於和布瑞克完全相反的學派出來的,他上課教得和布瑞克是完全兩種東西,結果由於這兩個人個性都極強,又都極有功力,經常在課上隔空對罵,互相說對方學的是錯的。頗有些“武當”對“少林”的感覺。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這兩個人在現實生活中,肯定要打得不可開交的。結果一次我居然看見兩個人一起坐在大都會歌劇院裏麵聽歌劇,還互相討論和聲運用。我當時眼珠子都沒掉下來,看來功力深厚的人,作為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整個音樂學係的係主任是一個戴眼鏡一臉嚴肅的格裏克教授。他屬於你告訴他一首曲子,他能立刻把所有關於這首曲子的資料和內容全部給你說出來。有一次我不信,碰見他就問,莫紮特某一首小提琴奏鳴曲是怎麽回事。他站在走廊那裏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個小時,把從這首奏鳴曲開始,到同一年的所有作品,全部給我說了個遍,連著莫紮特家族的祖宗八輩和所有有關的朋友都說出來了。從此以後,我見到他都是繞道走的。後來聽說,他和圖書館的館長兩個人是莫逆之交,平時吃飯都沒有人敢坐在這兩個人旁邊,因為根本沒有話講――最重要的是,也不敢講話。對了,這兩個人是朱利亞博士學位入學考試的主考官。主考官一共6個人,不過基本上他們兩個人說了算。

 

朱利亞的博士學位號稱全美國音樂學院最難考。每年報名200人左右,錄取6個人。據說有一位哥們兒來考試,格裏克教授問他關於中世紀音樂的問題。這哥們兒特別興奮,因為碩士學位的畢業論文就是寫的中世紀音樂。他暗想這回絕對沒問題了,就找了一個很不出名的法國音樂家弗朗索開始講。結果還沒講兩句,格教授就打斷他,說:請問你講的是那個佛朗索一世,還是佛朗索二世?這哥們兒愣了半天,最後直接歇菜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不出名的佛朗索原來還有一世和二世之分。還有一次考試,格教授提問,請簡述格魯克的歌劇和亨德爾的歌劇在劇本方麵有什麽相同和不同之處。學生回答完了,格教授點點頭說:“嗯,我同意你的觀點。”結果圖書館館長同誌不幹了,說:“他說的根本不對,應該是……”。後麵半個小時,變成全部人看這兩個人在吵架。然後這個學生出來之後,對監考老師說:“我今天在這裏麵的半小時,比我之前上學的10年學到的東西還多。”

 

現代樂演奏老師桑切斯,屬於吹牛逼型的。張口閉口,我和蕭斯塔科維奇、卡特還有梅西安(注:都是極其偉大的作曲家)學習的時候,怎麽樣怎麽樣。他給我們講現代派的曲子的時候,從來不說譜子上的詮釋是怎麽樣的,都是直接這麽說:“這首曲子當年作曲家本人跟我說......”“這首曲子我和作曲家本人吃飯的時候他說......”基本上20世紀的音樂家,他都認識,都吃過飯。他每講一個故事,不是和霍洛維茨的,就是和卡拉揚的,我們全部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心裏暗暗罵:誰叫你早生了50年。不然我們也能見到偉大的音樂家了。他應該屬於遊戲中的仙人,三國裏的左慈這種半仙兒。

 

 

 

最後要隆重推出一下整個音樂學院的院長。這位仁兄屬於極其低調的,從你身邊走過,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曾幾何時,我幾次上電梯,都會碰見一個滿臉笑容的小老頭,主動和所有上電梯的學生們點頭致意。我還以為這人是誰呢,怎麽永遠這麽nice呢。最後有一天發現原來他是整個遊戲的final boss,是能駕馭所有怪獸的終結者。真是人不可貌相阿!哦,對,這個人原來是卡內基音樂廳的主席,再之前是林肯音樂基金會的主席。社交關係了得阿!

 

教授說完了,說說我親愛的這幫狐朋狗友們。

 

胡博同學,深受韓國小女生的厚愛。也不怪他,乍一看,這廝整個就一個韓國小帥哥,加上彈琴尤其擅長肖邦,那叫一個迷倒一片阿!碰見他,基本是三句話:抽煙不?打PSP不?吃飯去不?

 

王識君同學,屬於人脈很廣,是個人見到他都認識的那種。我一般不進他的琴房,因為進去了,沒有個兩個小時,估計瞎聊天說不完。和我一樣,是基督徒(他是新教徒,我是天主教徒)。

 

盧宇,屬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基本上走過來我們打招呼的方式就是:“哎呀我操。”然後下麵開始討論一些限製級的對話。不過這人內在的聰明才智,屬於稀有金屬,絕對是閃閃紅星放光彩的內秀阿!

 

王偉雄,小帥哥阿。他的女朋友們,那叫一個美字啊。他專業是單簧管,可是作曲似乎更牛。電影音樂、藍調、即興、韓國流行風,反正什麽都有一手。上個星期剛給國內動畫片寫完配樂。

 

龔天鵬,將來絕對是譚盾極的領軍人物。聽說他明年要在北京國家大劇院開講座,這小子才18不到。我的媽呀。見到他說話的主題,永遠是莫紮特、貝多芬、勃拉姆斯、馬勒的作曲技法。這人牛到,寫出來的作品,是不能隨便傳播和下載聽的,因為有經濟公司的專門產權保護了,隻能商業出版。

 

王天陽,宅男。我覺得丫在這裏就是一個獨行俠。每天都一個人。每次到他屋子裏去,他肯定是1、植物大戰僵屍;2、科教片;3、睡覺。他的鍵盤課試譜水平堪稱強悍,是屬於唯一一個在阿濃教授班上,不用補血劑就能活下來的人。

 

徐洪,去年剛簽了歐洲最牛的經濟公司,結果手彈壞了。把哥們鬱悶壞了。最近每次見到他,都是:“哎,元傑,你說我這個地方這樣彈對不對。”“你這個地方腕子怎麽放鬆的?”估計他還要在這個狀態裏停留一段時間。

 

孫鈞。這家夥每次來去匆匆,見到了,就是阿森納怎麽樣了,曼聯和皇馬又屁了。然後發表一大堆評論,讓我很是懷念起黃健翔了。他以後業餘可以去中央台當解說。

 

黃楚芳,彈鋼琴的沒有不知道她的了。基本上每次見到她,她都是:“完了完了,我要在一星期內練一首新曲子上台了!完了完了”,然後從早上8點開始練到晚上11點。千萬不要晚上11點去她琴房,不然被她看見,一定是這句:“走啊,到我家打升級去,我調酒。”然後沒有半夜3點就別想回來了。

 

周相宇,可以說是現在朱麗亞最牛的單簧管了吧。每次見到麵他都是和我說:紐約愛樂上一場音樂會......,然後我不注的點頭,直接從旁邊閃過。

 

吳惠,每次見到我都是:“大師!”,然後我說別叫我大師。她說:“好!”。下次見麵,“大師!”。

 

劉麗元,碰見她比較難。但是因為是我的重奏組的關係,每次碰見她,對話都如下。

我:最近怎麽樣啊? 
她:哎呀,我要忙死了,一大堆作業。你呢?
我:我也是一大堆作業。
她:……
我:……

 

侯淼,也算是鋼琴界中的知名學姐了。學期開學見到她,大老遠就和我揮手,“哎呀!元傑!什麽時候來法拉盛,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告訴你,巨好吃。”我說“好啊”。然後一個月之後,再見到她,重複上麵的動作和對話。兩個月後見到她,再重複上麵的動作和對話。無限循環,到學期最後一天見到她,仍然重複上麵的動作和對話。

 

許蕾,我們親切的稱她為“大姐”,因為大姐不但是關心我們生活的大姐,更是目前大都會歌劇院牛b的“青年藝術家團”裏的唯一一個中國人。大姐的聲樂牛不說,做得炒青菜更是牛上加牛,幹脆以後叫她許“牛”大姐好了。

 

陳韻頡,這個可以算作傳說中的人了。因為他基本是與世隔絕,自行修煉的。每次碰見,他都不說話,麵無表情。基本屬於這樣: 
我:嗨!
他:……
我:……

 

這些就算了,然後住在學校宿舍,每天上下電梯,都要和朱麗亞跳舞專業的男的的擠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麽,朱麗亞跳舞的男的,幾乎清一色全部是gay,聽他們說話,那叫一個雞皮。好不容易下了電梯,去下一個電梯,發現全部是韓國人,狂講韓國話。哎。亞洲學生裏百分之80都是韓國人,沒辦法啊。然後這些就算了,電梯還時不時要壞一下,要用手動推才能關上門,學校一直也不解決這個問題。然後網絡也是一兩個月就來一次罷工,然後要過三天才能修好。學校的3樓和5樓,那就是傳說中的八卦陣阿,那叫一個迷宮阿!基本上轉悠一圈,還沒找到教室,明明前麵寫了305,306,307,你以為到了308的時候,突然一個拐彎,變成320了。我和幾個好朋友覺得3樓和5樓不做成CS的地圖,真是浪費了。

 

最不喜歡朱利亞宿舍的第五條規定。就是每個星期,住宿舍的人要輪流打掃廁所衛生。我感覺全紐約隻有朱利亞一間學校有這麽惡心的規定,其它學校都是有專人打掃的。不知道是為了鍛煉我們,還是要省錢。這讓我想到學校剛修好的正門樓梯。從一樓到三樓的大堂樓梯,修得特別陡,每次走上去都要喘好幾口氣。很多人投訴,結果院長說:“董事會說這樣有助於鍛煉學生們的身體”,我們集體崩潰了。鍛煉就鍛煉吧,關鍵是學校隔三差五,還要來個什麽演習。火災演習,地震演習,專門挑星期六上午9點半。你說累了一個星期了,大家好不容易星期六能睡個懶覺,你偏要弄個9點半。整棟樓都響鈴,不過也沒關係,我們多才多藝的同學們,基本上該睡覺的還睡覺,該幹嘛的還幹嘛,壓根沒人管它。過了幾次,學校也就不弄了。

 

學校飯堂也讓人相當無語,星期一到星期五還好,到了星期六中午,一年到頭(估計會持續到永遠)都是一樣的菜譜:像糨糊顏色的粥,微波爐烤出來的肉餅和培根,硬得塞牙的炒雞蛋,烤得和鐵棍一樣堅硬的烤香腸,等等。所以基本上我們幾個星期六中午那餐都是在自己屋子裏麵自製辛辣麵。平時琴房還有宿舍琴房,天天擠滿人,丁玲咣當的練,不練到半夜12點絕對不停的。可是一到星期五、六、日,你要是能在三樓琴房看見超過10個人,那恭喜你。你要麽撞鬼了,要麽就是眼睛散光了。如果真的有多過10個人,建議你馬上去買彩票,絕對中!人在哪裏?三個地方:宿舍睡覺打遊戲、中央公園拍拖、紐約市內瞎逛瞎吃!

 

 

 

學校奇怪的事情非常多。比如你半夜2點鍾出去,經常會看見某個作曲係的學生在角落裏麵蹲著寫曲子,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麽他要蹲著。還有上個星期,一出電梯發現走廊裏麵有一大堆褲子,牛仔褲內褲連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誰剛脫下來放在那兒的。結果放了一天也沒人來收,到最後也沒人為這個行為藝術負責。朱利亞宿舍裏麵,還有各種學生俱樂部,比如“太極”俱樂部(切磋太極拳,而且是一幫美國人),“同性戀同盟”(分男女支部的),“環保”俱樂部(每個周末都不能吃肉),“吹口香糖”俱樂部(看誰的泡泡吹得大),“Go Green”俱樂部(據說是每個學期要出去種樹綠化紐約市),“戒煙戒酒俱樂部”(基本上該抽該喝還照常)。由此我發現,朱利亞的學生都特會玩兒,根本不是那種天天練琴的。一進各種宿舍,有光膀子打電話的,有聚精會神打電腦遊戲的,有聚眾喝酒的,有在宿舍跳舞的,有半夜3點在宿舍弄四重奏的,有下象棋橋牌的,還有專門養寵物的宿舍。我隻能佩服美國學生的自由度和創造力。

 

最變態的是朱利亞入學考試的打分製度。你要知道,下麵坐著至少7-9個你本專業的老師在打分,而且根據朱利亞音樂學院的錄取規則第十四條,打分采用10分製。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位老師給你打出低於8分的分數,那麽對不起了,你直接就fail掉了。換句話說,你必須保證每一個老師都要給你8分或者以上的分數,你才有可能被錄取。一個7.9,你就game over了。更變態的是,如果假設今年你沒發揮好,明年再來考。如果明年還不好,後年再來考一次。但是根據朱利亞音樂學院錄取規則第二十二條,同一個學位,隻允許參加兩次(也就是兩年)考試,兩次都不過,那就終身不能再考這個學位了。而且學位隻能往高一層的報考,不能往下報考。

 

特別光榮推出一下全世界最難考的學位:朱莉亞的藝術家文憑(Artist Diploma)。每年隻招收0到1人。也就是說就算朗朗和李雲迪同時來考,也隻能錄取一個。如果運氣不好,很有可能兩個人都考不上。考這個,彈得怎麽樣另說,但自己本身的簡曆必須要非常硬。也就是說,沒有國際一級比賽的頭獎或者銀獎,基本可以建議不用報名。我們一致認為,能考進藝術家文憑的人,都是E.T星球移民過來的。

 

進來了,還有更變態的規定。考試作弊一次,開除。論文抄襲一次,開除。違反任一校規,開除。發現缺課過多,警告。再缺課,開除。我記得今年剛開學有一個中國新生,讀碩士一年級,剛入學讀了沒到兩周,學校發現他入學申請時提供的一個資料是假的。那天是星期五上午,中午的時候,學院董事會就開會了。下午4點鍾的時候,院長找他談話。談話內容歸結如下:1,你不誠實,對學校撒謊,違反了誠信原則。2,你被開除了。3,請你在兩個小時之內從宿舍搬出去。4,如果不執行上訴的要求,紐約警察局會來“幫助”你。5,一路順風。我和朋友們聽到這件事情,集體崩潰了。看來在朱利亞隻有一件事情能做:千萬別犯錯,犯錯沒原諒。

 

除了考試變態,對英語托福成績要求也極其變態。本科要求81分,碩士要求89分,連藝術家文憑--這個全美國音樂類學校都不需要英語成績的學位,居然也要求85分。也就是這麽說吧,在朱利亞沒有不要求托福的東西可以讀。就算考過了這個托福錄取線,隻要是國際學生,就必須再參加校內的英語考試,再決定你的課程。換句話說,就算你原來是哈佛大學的,考了托福滿分,不好意思,來了朱利亞,第一天照樣要參加校內英語考試,No exception。

 

還有,因為朱利亞音樂學院的教室比較緊張,很多老師上課前要提前打電話到辦公室預定教室上課,因此有時候不免上演搶教室的情況。最出名的一次是馬友友和帕爾曼,隻剩下一個教室,兩個人都要上課。怎麽辦呢?最後變成兩個人在教室一起上課。帕爾曼在左邊教小提琴,馬友友在右邊教大提琴。這是比較好的結果,也有因為教室變成仇人的。想當年40年前,傳奇的小提琴大師迪蕾(帕爾曼的老師),和傳奇的鋼琴大師列文涅(克萊本的老師),就因為搶一間教室,變成了仇人。

 

不過朱利亞也不是說一無是處,偶然聽了一次朱利亞學生樂隊的演出,我確實被震到了。怪不得紐約的圈內人都說,要聽concert,就來聽朱利亞學生樂隊的,因為比紐約愛樂樂團要好。也難怪每次學校樂隊演出,排隊買票的人永遠那麽多。基本上什麽牛逼的指揮家們都比較喜歡來我們學校指揮學生樂隊,而不去紐約愛樂指揮。

 

但是朱利亞學生樂隊在演出前的排練的時候,是相當的有特色的。具體流程如下:學校規定所有樂隊成員在排練之前要去辦公室拿譜子,先回去練習。因為畢竟是外麵請來的牛鼻指揮,不能給自己學校丟臉嗎。結果幾年下來,沒有一個人排練前去拿過譜子的,這條規定就作廢了。結果就是每次排練,大家都不知道要排什麽,進了排練廳才看見譜子,才知道排什麽。其中不乏有帶錯樂器回家重新拿的(比如拿了A調單簧管來,要跑回去拿降B調單簧管的)。

 

正式進入排練了。好了,由於朱利亞這幫學生哥們兒確實相當強,個人技術一個比一個牛。所以呢,試譜就跟玩兒似的,一遍下來根本聽不出是沒練過的。指揮這個時候就會相當的興奮和振奮,然後開始細致排練。這個時候朱利亞的同學們一看,也沒什麽難的,就開始該幹嘛幹嘛了。我們的小帥哥王偉雄同學,就坐在最後的座位上,開始和旁邊的貝司手聊天。人家指揮在上麵指揮,他們沒有演奏的時候,就一直聊天。特別是鼓手,因為一共就沒幾個音,幹脆坐在椅子上玩兒PSP。王偉雄同學因為和別人聊得太起勁,把旁邊的雙簧管首席給吸引過來,和他們一起聊。結果等到樂隊奏樂到了該雙簧管樂器演奏的時候,雙簧管哥們兒給錯過了。王偉雄感歎地說:“這哥們兒還是技術不過關。我們都能邊聊天邊數小節數,這哥們兒太差了。”

 

排練是這樣,可是到了走台和演出的時候,這些人可是真認真了,玩命的認真。所以演出出來的效果呢,就自然不用說了。也確實奇怪,平時看著朱利亞的這幫人天天就是玩兒,不練琴。可一到正式的場合,全像變了個人一樣。一聽每個專業的專業音樂會,那真是被深深震憾啊。就像我們宿舍那個美國人Jay,拉大提琴的。天天沒看見過他練琴,整天看他打電腦遊戲,結果最後觀摩上台的時候,居然演出了一場完美的音樂會。樂感和技術,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紐約愛樂的首席站起來給他鼓掌。結果晚上回來和我說:“唉,今天丟大人了,完全沒發揮好。不過沒關係,我上星際爭霸遊戲殺人去。”轉身直奔電腦去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學校的這些音樂學生們,有的居然是CS美國國家戰隊的成員,還有星際爭霸美國戰隊的成員。我就想他們怎麽來了音樂學院呢!

 

來了朱利亞之後,你就會對“天才”這個詞有更深刻的理解。這裏確實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天才。比如說上次演出的一個墨西哥哥們兒(不好意思忘了他的名字),小提琴的。這家夥從來不練琴,琴盒上一層灰。演出前兩天才把譜子拿來開始練,結果兩天後在林肯藝術中心演出,大獲成功,紐約時報稱讚“貝爾後最有前途的浪漫派小提琴家”,結果哥們兒演完之後回來和宿舍的人打了一晚上電腦,又把他的琴鎖起來了。估計這一鎖,又要到期末考試前兩天了。我和別人說起來這件事,大家聽了都覺得我太大驚小怪。一哥們兒和我說:“他都不算我們學校拉的好的。拉得好的那個俄羅斯哥們兒有一次演出,拿到譜子之後琴都沒碰過,就完全對著譜子學,最後直接上台,第一次拿琴就全拉下來了。我聽了之後,才發現,在這裏“沒有不可能,隻有想不到”。

 

朱利亞曆史上的傳奇老師實在是太多了,作曲的有JohnWilliams。你不知道這個名字沒關係,但是如果你知道《辛德勒德名單》,《星球大戰》,《哈裏波特》,《印地安那瓊斯係列》,《ET》,《大白鯊》等100部電影的話,你就會知道,這些電影的音樂,都是這位大師寫出來的。這哥們兒贏了5次奧斯卡獎,8次格萊美音樂獎。因為他是我們學校的畢業生,所以至今還在我們學校任教,有空就來教一教。剩下的還有William Schumann, Elliott Carter, Stefan Wolpe,John Corigliano等人。學作曲的不會不知道他們。

 

鋼琴的有傳奇的列文涅夫婦,AlexisWeissenberg,Van Cliburn,EarlWild,Emanuel Ax等人。弦樂的有馬友友,GilShaham,David Garrett,SarahChang,Itzek Perlman,PinchasZukerman,林昭亮等人。指揮有Zubin Meta,JamesLevine,小澤征爾等人。唱歌的我不熟悉,但是我在曆史任教名單上看到了Giuseppe De Luca和Maria Callas。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大師我就是不搞聲樂也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朱利亞這個學校的位置,坐落的也極其好。往東兩條街,是中央公園,往西兩條街,是紐約港灣。往南六條街,是時代廣場。往北過個馬路,就是著名的大都會歌劇院,還有紐約愛樂樂團的駐地-林肯藝術中心,旁邊是紐約芭蕾舞劇院。學校門口往左轉,是地鐵站。學校門口往右轉,是帝國飯店。學校門口直接走,通到宿舍。著名的美國芭蕾舞學院、林肯電影協會,就在宿舍樓下。就這麽說吧,如果一個炸彈把這一片平了,基本上紐約古典音樂活動要消聲滅跡一段時間了。大都會歌劇院的演出每個晚上都有,而且都是不一樣的歌劇,一個音樂季會上演40-50部歌劇。紐約愛樂也會上演20-30場演出。紐約芭蕾舞劇院也是10-15部。這個時候,你隻要把你的朱利亞學生證一拿,哈哈,10-20美金一張票(原價是200-300美元一張)。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想由衷地讚美一下可愛的朱利亞。

 

......

 

 

 

作者簡介:元傑-吉林省長春人,童年時期是當地著名的小天才,超級牛人。在吉林藝術學院附中學了一年後隨父母轉學到廣州星海音樂學院附中。畢業後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中央音樂學院,師從楊峻教授。就在這同時美國德克薩斯州基督教大學音樂學院也全獎錄取了他。權衡N久,他選擇了出國。德州畢業後去年力克群雄考上茱莉亞音樂學院鋼琴係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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