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大雁
北極湖
我家樓上張姨是一位典型的東北女人,大嗓門急脾氣處事果斷手腳麻利,青梅竹馬的丈夫與其互補,橫看豎看都不像東北人,身材瘦小沉默寡言,一天說不上幾句話。夫婦倆育有二女二子,令人心痛的是最小的女兒是一位唐氏兒。
大女兒李秀霞(化名)性格隨母親,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天不怕地不怕的,整個一超級瘋丫頭,最經典一幕是,曾一巴掌將一位同齡男孩搧倒在地,至今,發小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李秀霞性子野,不愛學習,整天蹦蹦跳跳的,她滿世界瘋的同時,也會帶著“傻妹妹” 一起瘋,唐氏妹妹對大姐言聽計從,每天形影不離,她們之間更像一對母女。
李秀霞上小學那會兒與我三姐同班,同為瘋丫頭的二人“臭味相投” ,經常摽在一塊兒去機關大院果園摘果子,去河邊撈蝌蚪,去外麵撒野......
那一年陽光燦爛的秋天,我、三姐和背著“傻妹妹”的李秀霞廢寢忘食地在大院果園玩捉迷藏,在落葉紛飛的桃樹下,望著藍天南飛大雁,李秀霞突然罕見地發出如此一番感慨:“ 你們說,我妹妹是不是特痛苦?她說不出話,隻能咿咿呀呀喊上兩嗓子,如果她長大了,會不會也像天上的大雁那樣飛走了?” ,我和三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一問題太大人化了,我們都沒想到一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女孩兒能提出這麽一個高精尖的問題。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發小們均長大成人,相互之間難得見上一麵,很多人搬出了大院。很多年以後,在機關大門口,見到正等班車的張姨及她的唐氏女兒,歲月遷移,張姨性格依然火辣,家庭磨難沒在其臉上留下任何滄桑痕跡,身邊唐氏女兒已成年,高高瘦瘦的,穿著一件素雅的白襯衫黑裙子,遠遠看去,宛若一位五四時期的女學生,張姨不停盯著其左右,生怕女兒出現任何意外,雖然從外表上來說張姨還很年輕,但日複一日對小女兒的焦慮與恐懼隻有她自己才最明白!
機關大門口一別又過去若幹年,一天,還是那個陽光燦爛的秋天,三姐告訴我說,張姨的小女兒走失了,經多方尋找,依舊杳無音訊,聽到這一慘劇,我木然地抬起頭,舉目瞭望萬裏無雲的藍天,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翩翩南去,恍惚之間,不由地想起兒時李秀霞那一通秋天的疑問,我相信,那位已成人的“傻妹妹” 盡管無法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但一雙純潔的眼睛讓她目睹了世間一切之艱難,為了使父母全家不再操勞,為了不再忍受無休無止的屈辱、冷眼、嘲諷,終於,張姨的唐氏女兒隨大雁一道,自由地向遠方飛去。
2019-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