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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寫於13年母親節)

(2016-03-21 12:37:12) 下一個

這陣子帶老爸老媽到美國和弟弟團聚,好久沒有和父母一起住這麽久了,本來我挺怕媽媽老年癡呆的,結果她比我和弟弟腦子清楚多了,除了剛開始一個禮拜她不適應,吵著回去,一直都很愉快,現在我覺得我爸比較煩人了,哈哈,我是不是太勢利了。

對爸爸,我從來都是純粹的愛,哪怕他偶爾脾氣倔起來在我看來很不講道理,很煩人。可對我媽,一直到幾年前,我的感覺都很複雜。好多地方他們兩個都是相反的,我爸怕冷,我媽特怕熱,所以她從來不想來新加坡。以前我打電話回家,都是爸爸跟我說,她都沒有什麽可跟我說的,現在視頻時她能說好久。以前我覺得她有點看重錢,對爸爸一點也不溫柔,從來不給麵子。我想我永遠也不要像她,也就是這幾年我才開始徹底地愛媽媽,發現她的很多可貴之處。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的性格跟爸爸比較像,都比較憨,死腦筋,其實我還是遺傳了媽媽的好多可取之處。有人曾經跟我爸說,你們家孩子學習好都是遺傳你吧,我那實誠的老爸說,不是的,我老婆比我聰明。就衝著我爸那笨拙的身體,我要是隻是像他,後果難以想象啊。雖然我從小也沒怎麽動過,四五歲就倚在爺爺的懷裏幾個小時除了轉轉腦袋,其他一動不動,能躺著堅決不坐著,閉眼的時候比睜眼多(所以我好像沒見過視力比我好的,哈哈)奔三的年紀不知道哪根筋開了才開始鍛煉,練瑜伽和學跳舞,好像還像那麽回事,都歸功於我媽在這方麵的優良基因。她小時候運動方麵隻要學個什麽,也大都是第一,班裏的,全校的,鎮上的。。。再往後的比賽她家裏不讓她參加了。。。我小時候踢毽子,她拿過去踢,踢了好久也沒落地,她還能捉老鼠,捉鳥。。。嗬嗬,好像我媽是隻貓。不過她看到蟲子壁虎之類那淒厲的叫聲,真能嚇死所有心髒比較弱的人。還有我爸那棉褲腰一樣的嘴巴,我的嘴巴有時挺笨,有時候還算會說,所謂觀點獨到,見血封喉,也是我媽的遺傳,她說話很有條理,很生動,模仿個什麽人什麽事,活靈活現,有朋友說我模仿起誰來就像那個人附體了,謔謔 我的脾氣很剛烈,從來就不知道害怕和擔心未來,也不給自己留後路,這也象我媽,至於是好是壞,就難說了。
據我姨家比我大八歲的表姐說,小時候,媽媽可寶貝我了,我有點印象,我本來是很嬌氣的,非常潔癖的,不象後來這麽粗線條。自從八歲那年有了我弟弟,哎,她就變成我的後娘,看我超級不順眼,之前她沒有叫我也沒教過我做任何家務,立馬我就要轉身成一個會洗衣服,洗尿布,做飯,收拾房間的全能,動作稍微慢了點,做得不好了,輕了是臉色和責罵,她的脾氣上來,我再拗點,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而她打起人來,不分頭臉,特狠。 所以,有二十年左右,我感受不到她的愛,我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有沒有感情。 據說人的性格都是在七八歲之前形成的,大概因為七八歲之前我得到了四個大人的充分的愛,所以對這個世界,我一直都很有安全感,對人也沒有任何防備心,心理沒有扭曲,也可能扭曲了,隻是我自己不覺得,哈哈。
我媽吃東西很強大,可以把魚刺,果核全部吞下去,被她訓練的跟別人比,我已經很厲害了,我可以把整隻蝦從頭到尾連皮全部吃進肚子,但還是沒法跟她比,有些我吃不進去,她就罵我。我大部分時間都住校,否則我可以去表演吃玻璃,吃大頭針之類的。
從初中到高中畢業,在班裏我基本沒考過第二,她似乎從來看不到,每次都拿我和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女生比,人家會照顧弟弟,會把飯做得好好的,把家收拾地幹幹淨淨的。。。當然,那個女生學習是倒數的,至於她到底做多少家務,我現在也有點懷疑。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會,後來看到大學同學切菜那笨拙的樣子,還有從來沒有自己洗過衣服的,內衣都是爸爸洗的。。。到新加坡,發現那些比大我好幾歲的女同學都沒一個象我一樣幾乎會做全部家務,比方說吧,我從六歲就會擀餃子皮了,那時還沒有弟弟,過年了我媽跟我爸吵架,她不做了,我爸教我的。有一次看到一個比我大的女生攪餃子餡,半死不活的,後來我把她趕到一邊歇著了。雖然我可以做,但可能被我媽經常說我懶暗示的,也可能就是天生的,除了做飯,也就是把東西弄熟了,因為我胃口比較大(我一直說是他們不讓我剩飯把我撐的,她說不是,是我天生胃口好,不挑食),學校的飯菜不太容易滿足我,其他家務我都不想做,眼睛裏就沒有。
我以為她對學習成績無所謂,有一次,她喊著弟弟我的寶貝之類的,你要是下次考前三名,我就給你買啥啥。。。我在旁邊就是個透明人。弟弟也被她打過,打得次數更多也更狠,但都是因為他看太多電視,打遊戲
二十出頭,我有了男朋友,本來以為爸爸知道後會比較難以接受,因為他更愛我,結果我那平時很能囉嗦的爸爸保持沉默,我媽似乎如臨大敵,我都覺得她要瘋了,以影響學習為名,要我和他徹底斷掉。。。後來她跟我說,她以前沒想到,她那個時候,女的很好嫁,她長得不高,也沒什麽學曆,還找到我爸了,我學曆高,又能自己掙錢,怎麽會沒有呢。套用政治課上的話,人都是有曆史局限性的。

現在父母都上了歲數,他們身體比我的還好,尤其我媽的氣色,白裏透紅,與眾不同。每次我回到家裏,基本成了公主,不做任何家務,媽媽每天問我想吃啥,她好出去買了做,因為他們那一輩都是從饑餓的年代過來的,對人好是以吃為主導的,其實我對這些真是沒要求。因為覺得很冷,我就不想動,衣服扔在那兒懶得洗,常常是衣服也替我洗了,要麽她讓我爸給我洗。真是不好意思,我這把年紀了,很不像話哦。我睡懶覺,我爸看不慣,會說,你這個樣子,以後結了婚,你婆家都會嫌棄的。我媽不讓他說,她的觀點是“什麽人什麽命,她既然能睡,就有這個福分” 還有做家務,她也是這個觀點,會做的將來就要做一輩子,所以她開始徹底把我“富養”了,似乎有點矯枉過正了,嘻嘻 總之我媽比較變通靈活,不象我爸死腦筋。有時我想,要是沒有我弟弟,我該是一個怎樣嬌氣的人啊
在路邊撿到受傷的貓狗,我弄回家,除了去摸摸逗著玩玩,就不管了,我媽會幫我養著。我幹過的最有同情心,可能也最狗血的事情就是把一個要飯的小孩帶回家,讓我爹媽養著,爸爸罵我,媽媽倒沒說啥,因為我那泛濫的同情心就是遺傳自她。村裏有孤寡老太太,隻要我們家做了好吃的(也就是包子餃子,那時候其實我們家也是偶爾才吃一次,老百姓麽,這就是好吃的了)。她就給送去,還被有的人問是不是想謀人家的財產。
年齡大了,沒結婚,有時我媽給我一種感覺就是隻要是個男的,沒結婚的,就要塞給我,後來發現不是,其實她的要求比我高呢。
村裏有個歲數相當的男的也在新加坡,前幾年不斷有些熱心人來我家想促成這件事,我媽就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後來她跟我說,他那樣子,別的不說,好看賴看不說,連個眼眉都沒有!哈哈,是啊,哪像你老公那粗粗黑黑的眉毛!還有一個我的同學,我弟弟也見過,跟我媽說,我姐姐就跟他好唄,我媽說,他到挺會打算,自己找個好的,給別人個賴的,那個人唧唧歪歪,沒個爽利氣! 我說,哎呦,感情你還挺高看你閨女的麽!在這裏,我鄙視一下我的弟弟,你姐姐難道就那點水平麽,還你半個家長呢!
有一次,一個女的在我家(我媽說以前那女的有意思要我當兒媳,哈哈)說她還沒過門的比他兒子小九歲的漂亮兒媳對她如何好,給她買這買那,對他兒子如何低聲下氣,他兒子動不動就發脾氣,不接電話,短信不回,她都一直粘著。。。我說:媽,聽到了吧?我媽很自豪地說,“我的女兒,別說你兒子了,就是胡錦濤的兒子,她也不會低三下四!沒那必要,我看這樣就對了!” 本來她有點認為是我毛病多,從那以後,她再也不說了。媽媽就是這麽個一點就通明事理的爽利人!
我有一隻耳垂上長了個痣,這次回家我媽發現了,我說我姨以前看到說這樣的人孝順,從很早我姨就一直都在我媽麵前誇我孝順,其實後來我表姐比我孝順多了。我媽笑了,隻有一隻耳朵有,隻孝順爸爸,不孝順媽媽啊。

媽媽的那邊的遺傳很強大,老人都非常抗折騰,長壽,所以我從來不擔心媽媽的身體並且我覺得她起碼會活到一百多,我隻怕媽媽老了腦子會糊塗,年輕時媽媽底子好所以從來不注意身體,現在媽媽也每天打坐,比爸爸還有毅力,我爸爸都讓我將來看看媽媽的骨灰裏有沒有舍利子了。她也變得越來越有智慧,越來越寬容,脾氣也越來越好了。所以每次我爸看我不順眼時,我就讓他跟我媽學學,反省反省自己,怎麽打了那麽多年太極拳,還天天靜坐的,就沒我媽的進步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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