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cool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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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cool夏 (熱門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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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往事

(2016-03-18 17:25:54) 下一個
近日因為有事,打了好幾個電話到二十年前的工作地廣州。接電話的女士先生一律都非常友好,很職業地告訴我應該找那個部門,打什麽電話號碼。這讓我想起往事,對廣州,廣東人的記憶和印象。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前期,我懵懵懂懂來到這座改革開放的窗口城市。第一反映是不習慣,不習慣潮濕的氣候。三四月剛到廣州,分配到半間一樓的宿舍,又暗又潮濕,地上牆上都似冒著水珠。不明事理地我手洗了羊毛衫(那時還沒買洗衣機),掛在那兒越掛越濕,一股水臭氣,久久不散。第二不習慣是語言。廣東話,那比英語還難懂難學。雖然校園裏大多講普通話,然而一上街,一買菜,一逛小商品市場, 連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搞不清。有一次去銀行辦事,排隊等著叫名字,叫到我,渾然不知。我的名字用粵語一發音麵目全非。再則,就是嘈雜,繁華中的混亂,魚龍混雜。自行車隻敢騎破舊的,二手的,否則新的得天天盯著,一不小心就不翼而飛了。老公當時的研究所位置很偏僻,沒有公交車,離我的學校騎自行車單程就要一個多小時。結婚後,他每天騎著破自行車,風吹日曬,哐當哐當地穿過灰蒙蒙的城市,從江的這一邊騎到江那邊。最沮喪的是,自行車胎常常在某個橋頭上被紮破,橋下就蹲著修車胎的人,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們故意在橋上撒了釘子。老公一氣之下後來自己學會了修補車胎。那時,偷竊風甚行,住在校園內,也不能幸免,有時連好一點的鞋子放在家門口,第二天起來發現鞋子不見了。大街上,偷竊風更甚。有一年,LG所裏發了500塊的年終獎,上街,感覺屁股後麵的錢夾有人動,一摸,錢包沒了,就一秒鍾,偷的人就應該在邊上,可你巡視四周,找不出偷的人,也別指望看見的人會告訴你,幫你。還有一次, 坐車從廣州去深圳看朋友,右肩背的布包裏層的口袋被刀劃破,錢自然是被取走了,留下困惑的我努力在回憶,包是什麽時候被割破,錢可能是什麽時候被偷走的。
 
 
然而廣東又處處充滿著生機活力。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忙碌的人群,來來往往的車輛、摩托車、自行車在流動,在穿行。大街上,三步一菠蘿攤,五步一賣甘蔗的,小販的動作極其嫻熟。布匹市場鋪天蓋地的花色布料,小商品市場各種檔次的衣服琳琅滿目。夜間的廣州城更是個霓虹閃爍的不夜城。街邊熱鬧的大排檔、酒樓,活魚生猛海鮮隨處可見,吸引和招待著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人人都忙著賺錢。那時學校也鼓勵老師創收,辦班,兼課,校內校外都不受限製。學院創收的一部分錢,又在過年過節給教職員工發米,發油,發錢。身處其中,我也被浪潮身不由己地帶動著,去兼課,從後校門坐渡輪去市中心的學校上課。但終究體力精力有限,沒能給自己掙下一磚半瓦。真心佩服那些拚命上課的老師,用賺的錢集資買了第一套房子,那時的5萬多,今日價值上百萬。
 
 
廣東人的勤奮給他們帶來了財富。一時間,廣東闊佬的財大氣粗打垮了一直養尊處優得天獨厚的上海人、北京人,讓他們實實在在地掙足了臉麵,贏得了地位。廣東話連同粵語歌曲一時風靡全國。然而廣東人留給我的印象還不止這些。除去新聞中的買東西被騙被詐,普通廣東人在我眼裏卻是敦厚樸實大氣的。那時學校裏麵有個菜場,賣菜的都是一些當地的小商販或臨近的農民。記得有一次去菜場買豬肉,讓賣肉的切了一塊,隨後我把錢遞給他,他瞟了一眼,說沒零的,找不開。這要在老家,小販會動作極快地多切一塊肉,或是邊角的,湊個整數,趁機多賺點錢。然而,那賣肉的,毫不猶豫地說,你下次再給我。我就是這樣拎著一塊沒付錢(或是未付清)的肉回家的。那種信任,那種大氣,讓我觸動,無法忘懷。而當你第二天或是第三天去還錢時,他的表情也是很平靜的,眼神裏也很淡然,淡然到讓我懷疑他還記得沒有。在我,我希望他記得,記得我已經還他錢了。這種事情不止發生一次,而我也不覺得他認識我(每天來來往往買肉的人這麽多,他不可能都記得住的)。那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大氣和豁達。
 
 
多少年後,在網上看到一部以廣東改革開放為題材的電視連續劇,裏麵寫一家人下海,從內地到廣東,發跡挫折再重振,頓時想起自己曾經那麽幸運地近距離看到、感觸到改革中的廣東,它的繁榮,它的富有,和深處其中的廣東人。雖然我們那時不能麵對麵地接觸到什麽大款,然而他們的氣息,他們的氣勢,卻不是校園這樣的象牙塔能阻隔的。他們象巨浪席卷推動著我們向前,又象春風吹遍每個角落,不管你是身在塔裏還是塔外,心中的一池春水不再平靜,發財之夢隨之蕩漾而來。      
 
                  
2008年回國,一家三口回國一起去了一趟那座我曾經生活了四年多的城市。除了原來住的兩層的樓房已不見了蹤影,被高樓所取代外,校園的變化不大。女兒上的托兒所依舊在原處,隻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曾經在那裏度過的短短幾個月,記不記得裏麵的滑滑梯,和她臨走之前念念不忘的鄧老師。在那個重訪的清晨,我們一起匆匆走過校園,走到北校門外的濱江大道,麵對江岸的高樓,江麵上的徐徐清風,氣派的校門,還有校園內早鍛煉的大媽大叔們,我感慨萬千--如果自己當年沒有出來,生活一樣美好,而那支廣場舞或舞劍隊伍裏一定有我的身影。
 
感謝命運曾把我帶到那裏,讓我多了一段可回憶的往事,多了一段不同的經曆。而這些經曆在歲月漸漸流失後,卻沉澱了下來,成為了我的財富和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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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wan' 的評論 : 第一代“五毛”,幽默!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awan' 的評論 :
我不是那兒畢業的,是在那兒工作,外語學院的。
cawan 回複 悄悄話 小時候在中山大學的家裏也養雞, 但學校規定隻能關籠中, 路上走的一律充公。小學的時候夥同小朋友把遊走在路上的雞扭送衛生所,可以獲獎勵五毛錢 ---- 所以我們自詡為第一代的“五毛”。
cawan 回複 悄悄話 原來是校友呢。 我90年從中大畢業, 化學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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