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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捧起你的臉》第十七章:解開心結(4)

(2016-06-07 01:00:33)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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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解開心結(4)

同躍時隔一年回到北京,春生在法律上已經過渡到成人。弟弟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像從前那個在自己麵前任性耍賴,不愛學習的男孩。同躍懷疑他在學校不是讀書備考,而是整天學習上流社會的行為禮儀。在姥姥麵前,春生簡直成了完美少年,來訪的客人,沒有不誇春生的,誇得譚溪老太太喜笑顏開。

高考最後一門結束,同躍和譚溪一起來考場接春生,卻遭到弟弟一通責備:“不是說好了你不用來。昨天你和柳青姐就熬了通宵,今天又別想睡覺。不能再這樣拚命,你們和別人不一樣,必須適應自己身體的變化。”

春生的話好耳熟,同躍想起了文革初期西花廳工作人員對總理的批評。

1976年是周總理最繁忙的一年,他日理萬機,疲憊不堪。身邊的工作人員在他的辦公室門上貼了一張大字報:“恩來同誌:我們要造你一點反,就是請求你改變現在的工作方式和生活習慣,才能適應你的身體變化情況,從而你才能夠為黨工作得長久一些、更多一些。這是我們從黨和革命的最高的長遠的利益出發,所以強烈請求你接受我們的請求。”

日本第一製藥廠每年一次資助五名中國醫生訪問日本,參觀藥廠,參加學術交流以及安排遊玩。由柳青負責的藥物臨床試驗獲得滿意結果,為此她被邀請去日本訪問觀光一周,在日本藥學年會上報告她的實驗結果。

柳青從未寫過論文,第一次參加學術會議竟是國際舞台,真可謂趕鴨子上架。多虧有同躍幫助,兩人熬了好幾個通宵,寫文章、做幻燈、準備提問、預演報告……柳青特別擔心她的英文,不過導師張麗珠鼓勵她:“不用害怕,你的發音比日本人強多了。”

日本人太實用,隨便一個外國字標上日本音就變成了日文。比如說英文的“meeting”,把它發音為“密庁穀”便成了日語,比塗衛東當年把“niece, was, dose標成你死、我死、都死的水平還差。習慣了這種發音環境的日本人說真正的英語就比較困難。

明天上午柳青就要飛東京,因為時間緊迫,同躍稍稍問了春生的考試情況後就打出租車去了北醫三院。次日去機場送柳青回來,同躍第一件事就是去春生房間,想和他一起估算高考分數。

“喲!稀客呀,咋今兒……偶爾露崢嶸了?”春生坐在床上看電視,見同躍進來,按下遙控器靜音鍵。他用京腔普通話冷嘲熱諷,發泄不滿的情緒,與昨日在譚溪麵前體貼人的麵孔判若兩人。

同躍一愣,春生的表現大出意外。兩人已經好多天沒有獨處,同躍對這次會麵是有期待、有心理準備的。他作過各種預想,為減少失落,他總是先想到最不樂意出現的情形。同躍以為成年懂事的弟弟還會像總理身邊的工作人員一樣抱怨他不注意身體,勸他先去睡一會兒。

以前每次重逢,同躍都為春生的成長和懂事由衷地高興。這次春生巨大的變化卻讓同躍感到陌生,心裏空落落的,不知是喜是憂、是酸是甜。春生的衣食住行、學習醫療,事無巨細,都被姥姥安排得井井有條,同躍插不上手。於是兄弟倆各忙各的,最多餐前飯後噓寒問暖。

春生天天準備高考,同躍更是忙得暈頭轉向。他一有空就往協和圖書館跑,幾篇文獻綜述、新的實驗設計,回美國後他就得向導師匯報。突然間又殺出個程咬金,柳青訪問日本,同躍不可能不管。

好多天沒有來過春生的房間,弟弟陰陽怪氣的的話帶給同躍突如其來的驚喜。春生沒變!還是我那個耍橫占便宜的小兄弟。

同躍走向裏麵的沙發,一邊笑著說:“天天見麵,哪有偶爾露崢嶸?”

春生將遙控器往床上一摔,轉過身坐到床緣,凶神直逼同躍。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弟弟夾著後臀做人憋壞了,今天要露出狐狸的尾巴,舒一舒、晾一晾。同躍的精神也為之一振,來吧,誰怕誰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春生怒問:“您知道您有多久沒有來訪寒舍了嗎?”

同躍笑答:“我不天天經過貴居嗎?”

“是啊,一步之遙都不肯賜顧。”春生咬牙切齒。

“我也沒見您老光臨敝宅呀。”同躍表情悻悻。

“怎麽沒有光臨?尊府不是人毛都沒有,就是在裏麵熱乎不讓打擾。” 春生更加氣哼哼的。

“誰不讓你打擾了?任何時候都熱烈歡迎。” 同躍陪笑。

“現在你根本不管我了,什麽事情都比我重要。”

同躍酸酸的:“我哪有資格管你呀?上麵姥姥姥爺寵著,身邊工作人員圍著,外麵還有嘎子妹……”

“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是傅……傅萱,不錯吧?有傅姑娘陪著。”

春生愈發惱了:“風馬牛不相及!你不關心我、不理我和別人有什麽關係,和傅萱有什麽關係,扯得上嗎?”

“怎麽扯不上,有了女朋友,我這當哥的算哪根蔥,早忘了。”

“豬八戒倒打一耙,到底誰忘了誰?”春生怒氣衝衝,顧不得音量了,衝同躍大聲嚷起來。

百萬雄師渡江,革命就要成功。隻要再給一點力,火山就會噴發,高潮就要來臨。

同躍說:“你不是說你已經是成人了,和傅萱想怎樣親熱就怎樣親熱,不用我管嗎?”

春生的脾氣爆發了,他跳下床,手指同躍怒吼:“你……你這個人怎麽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這樣說了?你無中生有,編造謊言……”

舒心的酒啊濃又美,千杯萬盞也不醉。施光南的《祝酒歌》奏響,但是我心已醉。

同躍被春生吼得龜頭縮腦,他膽怯地朝房門口望去,突然說了聲:“咦,姥姥怎麽還沒走!”

高音喇叭突然斷電,沒聲了。春生一刹那變成了邱少雲,除了眼球快速轉動、耳朵難以察覺地立起,全身紋絲不敢動。好一陣,春生才慢慢小心地轉過頭,還不放心,又走到門口向外探望。

同躍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頑童,喜形於色。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年春生那麽害怕護士長,臭小子,總有人能治你。

接下來兄弟倆核對高考題、估算分數時,春生讓同躍付出了代價。他一會兒要喝口水;一會兒要上洗手間;一會兒要鬆鬆筋骨;一會兒要休息看幾眼電視。同躍使出了春生小時候想讓他學習時用過的所有招數:哄勸、威逼、許願、誘惑、央求、開導。

算到最後一門數學分數時春生說:“不對了,不對了,明兒再說。”

同躍已是黔驢技窮,他看了看手表,想去圖書館查文獻,趕寫他的綜述。

春生說:“走,我帶你上街去玩,放鬆放鬆。”

春生的提議把同躍帶回當年兄弟倆一起無憂無慮、快樂無比的日子,還能重溫那些美好的時光嗎?去他的文獻綜述、實驗設計,同躍的興趣被調動起來,隻要能和弟弟在一起,管他帶去哪裏。

沒想到,春生拽著同躍去王府井百貨商場玩扶手電梯,上上下下幾個來回,樂此不疲。

春生說:“你走樓梯,我走電梯,看誰先上樓。”

“得了得了,小祖宗,我認輸還不成。”同躍攔住他。多少年過去了,就那麽幾次沒有讓著你還念念不忘。

走出商場春生在賣雪糕的推車前停下,同躍問:“想吃雪糕?”

春生眉頭一挑,說:“咱門省點錢吧,就買一根,我們一起吃。”

“真乖。”同躍表揚弟弟,掏錢買了一根雪糕。他把包紙剝去,遞給春生。

雪糕剛觸到春生伸過來的手,突然急轉彎,跑進了同躍的口腔。同躍咬了好大一口,望著手還懸在空中發愣的春生,幸災樂禍地說:“你如果特別饞,可以讓你咬一小口。”

“憑什麽?”

“憑什麽,你說說,今天的食譜裏有沒有這根雪糕?”

因為腎功能衰竭,春生每天的食物都有嚴格的規定。譚溪曾對春生說過:你什麽錯誤都可以原諒,但是如果膽敢不遵醫囑,絕不饒恕。

鼓脹的氣球被戳了一針,春生沒了底氣。沒料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被哥哥耍了。

見弟弟滿臉挫傷,同躍想要補償,提議道:“我們去看電影?”

這主意不錯,春生立刻陰轉晴。

售票員提醒他們電影已經放了過半,兄弟倆滿不在乎,買票進場。

這一天同躍心悅氣爽,兄弟倆心照不宣搜尋過去的故事,直到春生的大哥大響了,譚溪提醒春生回家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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