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琴
匆匆春將歸，鳥啼魚落淚
周末清晨去院裏四處察看了一下。鬱金香葉串得更高了些。風信子的花苞隱約可見。鬆樹下青青一片是去年秋天移過來的水仙。芍藥們小小的紅頭剛剛開始破土。雖然樹頭還是光禿禿，嗯，春天畢竟來了。
對街的瑪麗老太太很快就會回來賣房子了吧，我猜。自從她老伴路易去年聖誕前夕去世之後就沒見過她。應該是被接到Florida女兒那兒去了。往常象今兒這麽暖的天，他家的車庫門準開著，老夫妻倆慢慢悠悠地忙活著什麽。而路易，一定會笑嗬嗬地跟每個露麵的鄰居打招呼，喊各家的孩子去他家嚐嚐瑪麗新烤的餅幹。
路易和瑪麗是對麵房子的首任房主，在這住了快三十年。路易以前常說，我運氣好，有這麽多好鄰居。也是，我們整條街都喜歡他們。自從他倆過了80，鄰居們輪流幫他們剪草鏟雪，每年夏天他們出國度假幾個月，鄰居們還幫他們看屋。
還記得剛搬家過來的時候，第一個上門來歡迎我們的就是老路易。後來熟了相互串門，每次在他家都看見好多古舊的寶貝，路易總是繪聲繪色地講故事給我們聽。牆上老照片裏那個留著披頭士長發，懷抱吉他，叼著卷煙的少年是他，剛隨父母從歐洲移民來加拿大。端坐沙發裏的嫻雅微笑的淑女是瑪麗，正在聽路易彈鋼琴。他們的第一個女兒。他在工廠作機械技師的工作照。家裏三架鋼琴各自不同的來曆。。。。。。他們的陳年舊事，歡喜寂寞，日夜反複，點點滴滴的生命都在這屋裏了，象一聲聲溫柔的歎息。可每次串門，我總有那麽一點點小小驚喜。有時是廚房裏瑪麗種的一棵棵植物上跳動的陽光，或者新烤點心的甜香，還有，路易偶然買給妻子的花束。
去年秋天，先生有天說，怎麽很少見路易出來曬太陽了呢？他們應該度假回來了呀。再後來，就傳出路易去世的噩耗。。。就這樣，我們整條街都喜歡的這對老人，就這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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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藍顏說，剛寫了一篇關於愛是＂造＂出來的短文。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0516/201603/719352.html?#comments 那個買紅玫瑰的白發老人，難道不就是路易麽？
於是回他：標題黨，其實故事是這樣的~ :D
老先生回到家，把紅玫瑰插放在藤椅旁茶幾上花瓶裏。若有似無的玫瑰香混合著熱騰騰的咖啡香氣，襲麵而來。多麽親切熟悉的周日清晨，隻是，少了對麵藤椅上，最親愛的她。
他並不常為她買花。可這茶幾從來也沒少過花。玫瑰，芍藥，鬱金香，繡球，菊花是他叫得出名字的幾種。冬天是蘭花或者水仙。不知有多少年了？他們的周末清晨都是這樣度過的。他在廚房裏為她和自己煮咖啡煎omelet，她在園裏勞作，然後帶著新剪的花朵和泥土青草的氣息回到室內。有一次，他望著她在紅玫瑰叢中的背影發呆了好一會兒。象感應到那目光似的，她轉身笑著喊，咖啡好了嗎？我這就進來。
她後來笑他，你發呆的時候想啥呢？也不知道去拿相機給老婆照一張。“好好好，下次一定。”他笑答。
其實照不照有什麽關係呢，老人想。時光早就刻在那裏了，永遠在那裏。
不覺中咖啡涼了。瓶中花肆意著芬芳。這三月的天兒真暖，新聞說有17度呢，老人想。一會兒該去打掃下後院。鄰居老BOB的兒子一家今天應該會回來看父母，他們可愛的小孫女已經四歲了吧。到時候喊她過來玩秋千，再讓那孩子自己在瓶裏挑朵花，象她以前每次在花園裏教她認花玩泥巴時候一樣。
老人想，下午他帶著這束玫瑰去墓地看她的時候，她一定不會介意少了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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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到一句話：A good day is good day. A bad day is a good story. At the end of the day, it’s all good.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在波湧中安居，在每個good day or bad day,與永恒悄聲對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