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空間
穿越時空留下碎樂
叩門
柯平星期二那天回家，老頭老太太嚇了一跳，剛去上班就回來了，還以為他落了東西回家取。
“你忘什麽了，瞧你這丟三落四的，趕緊拿上，回去上班。”老太太替柯平著急。
“媽，我今天有點兒累，想倒休，不去了。”
“生病了？發燒不”老太太過去摸柯平的額頭。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兒累，反正假多，先休一天。”
柯平還沒想好怎麽和爸媽說。這時娟娟從樓上下來，剛洗完澡，捯飭完，一頭長發飄逸，臉色紅潤，感覺正美呢。
“爸，今天怎麽不上班？”娟娟問，
“你書讀得怎麽樣？”
柯平沒搭理娟娟，直接進了書房。娟娟跟了進來，關上門。
“怎麽了，爸，出了什麽事？”
看來女兒把爸爸的心思看得底兒掉。柯平覺得自己夠鎮定的，根本就沒露出什麽馬腳。
“娟娟，我被解雇了。”柯平小聲說，他怕爺爺奶奶聽到。
“lay off？不是政府不裁人嗎？”
“我被開除了。”
娟娟大張著嘴，說不出話。
“你是把整個server都格式化了，讓政府全癱瘓了？還放火把building，燒了？”娟娟半天擠出這自己都覺得不著邊際的話，說完了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格式化？我還沒那個權限。我倒是想放火，燒死那個該死的Matt！”
柯平從牙縫了擠出幾句狠話，他想象著複仇的場景。
“娟娟，爸爸該怎麽辦呀？”
“又是那個臭Matt惹著您了？”
“我上周幹錯了一件事，被Matt正逮住了，他把我往死裏整。”
柯平一五一十地把故事告訴娟娟。然後無奈地靠在椅子上，娟娟挨著他坐下，她不知道怎麽安慰爸爸。
“要不然您就退休算了，都這麽大年紀了，也該退休了。”
“那咱家的 mortgage，怎麽辦？還有20萬呢。你幫著付？”
“我付？我倒是想付來著，可我有錢嗎？”娟娟才工作4年，沒什麽積蓄。
“所以說，還得打工，掙錢，養家糊口啊。”
“媽媽知道了嗎？”娟娟忽然想起了媽媽
“我第一個告訴她的，”
“她說什麽沒有？”
“哎，還不是呲嘍我一通，沒辦法，這麽大年紀，英語不好，正常。”尚瓊平時總是催著柯平提高英語，可怎麽提高？尚瓊的英文也爛的不成樣子，也沒見她有什麽好招提高。
“哎，可先別告訴爺爺奶奶，省得他們擔心。”柯平囑咐娟娟，
“可你整天在家待著，還能瞞得住？”
“我以後早上就去圖書館，他們還以為我上班呢”
“這也忒累了。” 娟娟覺得不是個事兒。
“先耗幾天，我也開始找找別的工作。”
第二天，柯平真的和平時上班一樣，準時出門，去了圖書館。BeaverBrooks剛建了新的圖書館，離家不遠。柯平停了車，進去找了一個安靜，沒人的地兒，打開laptop。先弄弄簡曆。他想起昨晚尚瓊和他嘮叨的事兒，皇家騎警正招搞IT的，趕緊申請。柯平去了皇家騎警的網站，還真在招人。柯平先給匯泉和三皮發了個微信，他和匯泉和三皮雖然不熟，但因為陳傑，尚雲他們，也算是朋友。柯平心想，還是讓他們在內部遞遞看。發出去，半天沒動靜，可能他們在開會。柯平翻出簡曆想改改，好幾頁換的工作，跳到眼前，哎，都是血淚啊！他頓時有些心灰意懶。幹脆下盤圍棋吧，把這些煩惱都忘了。柯平平時愛在網上下圍棋，筆名“大個棋渣”，學柯傑。Login後，開始下，一上來就碰到個臭手，還落子如飛，柯平毫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把那家夥殺得到處跑，一條大龍死活都是一隻眼，柯平心裏念叨，“你這該死的Matt，我讓你獨眼龍，死光光！”柯平正殺得得意，忽然旁邊過來一個人，那人輕聲問他
“老柯？是你嗎？你怎麽在這兒？”
柯平抬頭一看，竟是主恩宣道會的餘牧師。柯平剛到渥太華的時候去過主恩宣道會，都是星期五，當時是為了多認識幾個人，也是蹭飯。牧師和他年紀相仿，兩個人談得還算投機。後來柯平找到工作，搬到kanata，就沒再去教會。
“哎，這不是牧師，您怎麽也來了？”
“哎呀，好久不見，咱們得好好聊聊。怎麽今天休息？”
“啊。。。是休息。”柯平欲言又止。
餘牧師看著他在下棋，坐在一旁觀戰。
“老柯厲害，中盤屠龍勝！”
“牧師，您也下棋？”
“我以前在大學下，現在不下了”
“您這是借書？”柯平問牧師，
“是，給孩子還書，借書。哎，你等會兒我，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喝咖啡。”
“不用客氣，我剛吃完早飯。”
“我請客，咱們好好聊聊。”
柯平看著牧師說得誠懇，自己閑呆著也沒什麽事兒，就答應了。
兩個人去了March Road靠近Carling的Tim Hortons。牧師點了咖啡和甜圈，牧師問柯平，
“最近怎麽樣？”
“哎，不怎麽樣。”柯平其實很想找個人傾述。
“這不是悠哉悠哉地下圍棋，怎麽不好了？”
柯平想把這幾年的苦告訴牧師，可無從說起。
“我工作丟了。”
柯平把故事的來龍去脈跟牧師講，牧師沒吭聲，隻是聽。
“老兄啊！人生不易，你得想開點兒。”
“說是這麽說，可放到誰身上能咽下這口氣？”
“那我問你，到底是你錯了還是Matt錯了？”
“當然是Matt錯了，他就是故意整我！”
“可你確實幹錯了報表”
“這倒是，那也不至於開除，我平時幹得多好，這他都不看了？？？”
“你相信人都是有罪的，你相信嗎？”
“我不信，我有什麽罪？我有什麽罪？我辛辛苦苦為單位工作，就做錯了一點兒，就有罪？那是錯不是罪！誰沒有錯？牧師您也有錯兒，對吧，但不是罪！”柯平有些激動。
“老柯，我在聽你說就在想，你做錯了報表是個錯，可為什麽和Matt結那麽大的仇？”
“種族歧視唄！”
“換句話說，如果你剛到政府，第一次見到Matt，他批評你，你會認為是種族歧視？”
“那不會，咱們是新人，總得夾著尾巴做人吧”
“可你現在為什麽就認為Matt是種族歧視？”
柯平沒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Matt找他茬兒。
“老哥，人的自大才是結症。這麽說吧，如果你現在是個new grade 被裁了，你肯定看的全是自己的不足，而不是老板怎麽不好，因為你這時謙卑了。”
牧師的話讓柯平啞口無言，他在想這些年和Matt的恩恩怨怨。有一次，Matt請組裏人去他家吃飯，大家都去，可柯平覺得和大家沒什麽可聊的，又不愛吃西餐，就推脫沒去。第二天，Matt把他叫到辦公室還問他為什麽不來。Matt說請客是為了答謝大家辛苦工作，政府是不允許用公款出去吃喝的，所以他自己掏錢。說完了，Matt給了柯平兩張冰球票，Senator Vs. Boston，他說，
“沒吃上飯，就去看球賽吧，也算是我的心意。”
那次還是讓柯平感動了好幾天，可後來為什麽關係變得這樣僵，莫非是牧師說的驕傲？柯平心裏在想牧師說的道理，這時牧師站起身拍拍柯平的肩膀對柯平說，
“來我們教會吧！當你真的想求他，你叩門，他就幫你開門。當你真的在黑暗中渴望一線光明，他就能照耀你的路”
幾句話如利劍刺到柯平的心裏，他心想，我周日就去叩門，他能幫我開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