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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樂隊 (二十六) 柯平

(2016-05-03 09:12:27) 下一個

柯平

  

尚瓊一臉愁眉苦臉。尚雲拉著她的手想安慰她。老姐姐比尚雲大快10歲,快55的人,歲月的磨礪已經讓她眼角盡是皺紋。

“這幾年剛穩定點兒,可瓶子又丟了工作。” 

“什麽時候下來的?姐夫心情怎麽樣?”

“上上周。還能怎麽樣?情緒低落”

“而且在家待著,看著這一大家子人就煩。” 尚瓊接著說。

“是啊!肯定老頭,老太太特著急!” 尚雲腦海裏浮現出二老的形象。

“可不,哎,娟娟也特討厭,這節骨眼兒上,也不讓她爸省心”

“又怎麽了,娟娟不是挺乖的嗎?”

“乖個頭,本來在銀行幹得好好的,可非辭了, 去讀研究生”

“人家這是有追求!” 娟娟是尚瓊的女兒,在TD bank工作了4年,現在開始讀研究生。

“是啊,我記得你小時候就這樣,就愛讀書,娟娟隨你。”

尚瓊摸著尚雲的頭,象撫摸著自己的孩子。她從小把尚雲帶大,對尚雲很有感情。

“你們倆這兒唧唧歪歪的,幹什麽呢?” 華子從外邊抽煙回來,看著她倆就問。

“沒事兒,沒事兒” 尚瓊趕緊打岔兒。   

尚瓊不太想讓華子知道這事兒。以前華子和柯平在國內一起闖蕩,關係還不錯。可後來,因為一起做生意有些過節。這幾年華子在國內混的不錯,可柯平自從來了加拿大就每況愈下,為了找工作先讀了個大專,總算畢業找到工作,卻總是在上崗下崗的怪圈裏轉悠。按說,柯平的能力應該比華子強不少,又是北大畢業,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背!?難道移民是個錯誤?尚瓊總是這樣問自己。想當初, 尚雲幫他們辦移民,尚瓊和娟娟都特興奮,可柯平一點兒也不高興。是啊,在國內還算個人物,到這兒,人生地不熟,什麽都不是。而且一把年紀了,放不下國內的這些東西。       

柯平他爸今年85了,和柯平一樣是個胖子,整天腆著個大肚子,晃著個光頭,樂嗬嗬的,是個樂天派。柯平他媽正相反,瘦老太太,非常嚴肅,不鞠言笑。柯平是他們的老二,是他們的驕傲,一說北大的,那什麽勁頭兒?!但這也是她每天擔憂的所在。每次柯平下一次崗,老太太白頭發就都好幾撮。平媽脾氣大,和誰都和不來。這幾年好多了,剛來的時候,沒少和尚瓊鬧別扭。尚瓊也不是個善茬兒,她比柯平大2歲,在加拿大這十年,家裏外邊,裏裏外外都是一把手,哪能輕易服軟。柯平有時手足無措,真不知道站在哪邊。幹脆打馬虎眼,和稀泥。尚瓊總背後哭鬧,

“你就是向著你媽,不向著我” 她總說。

“哪啊,怎能啊?!” 柯平嘴上敷衍,心裏叫苦。      

裁員對於柯平都習以為常,他自己都數不清換了幾個工作。可這次有點兒不一樣。好端端的政府的鐵飯碗說沒就沒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柯平知道自己和頭不和。柯平的頭兒叫 Matt,白人,比柯平小5歲。平時柯平不太愛搭理他,主要是嫌他笨。柯平是做預算的,腦袋瓜兒清楚,什麽活都幹的快又漂亮。而Matt技術上不管事兒,加上他數學不好,經常算不清數,多半是他還忙著摳計算器,柯平已經把結果說出來了,所以柯平有點兒瞧不起Matt。久而久之,Matt 也察覺到不對頭,他老覺得有時候在柯平故意羞辱他。數學牛B的柯平也有他的軟肋,就是英語太差,開會聽不大懂,同事間的侃山他也不明白,所以大家眼裏柯平是個沉默寡言,高效率的機器。

說到這次被開,還不是一般的裁員,是fire,開除。上周,柯平知道自己捅了簍子,都怪英語不好,沒聽懂Matt說的。Matt叫他做個預算,讓他用以前的一個表,自帶算法。Matt要柯平重新把算法核對一下,可柯平沒聽明白,他以為直接可以用。他花了一周好不容易把原始數據弄進去,星期一,他高高興興把結果發給Matt。Matt一看就火了。

“你這是什麽都沒幹啊!糊弄我呢?”

“我哪知道算法不能用?”柯覺得冤枉。

“我當麵告訴你的,你要是不清楚,為什麽不問?”Matt頓時火冒三丈。

 “重做!必須重做!可我們哪兒有時間,我明天就得交!”

Matt啪啪啪, 憤怒地狠狠拍著桌子。看著Matt氣得鐵青的臉,柯平還能說什麽。都是自己的錯。

從Matt的辦公室出來,柯平真的很沮喪。忽然他轉念一想,這是不是Matt故意下的套? 事情可能也沒有想象的那麽糟。  

星期二,一大早,Matt把柯平叫進辦公室,遞給他一份文件,對他平靜地說,

“平,你被開除了,今天就可以走了”

柯平被驚得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一切都來得太快,不是聽說政府不開人嗎?不是說可以在這兒養老的嗎?柯平心裏翻江倒海,一團亂麻。

走出Matt的辦公室,柯平去自己的cubicle 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東西,幾本書,牆上的幾張照片,一張娟娟的,抱著大熊和他一起,是在迪斯尼他幫她贏的,那時娟娟15歲。看著女兒的照片,柯平淚眼模糊。人生蹉跎啊!他抱著自己的東西,低著頭往外走,他不想和人打招呼,也沒臉和他們打招呼。

走過空蕩蕩的樓道,沒有人,柯平鬆了一口氣。一會兒,電梯來了,也沒人,柯平心裏踏實了很多。電梯裏,他在胡思亂想,他今年53,本想在政府混到養老退休,也沒幾年了, 哎,沒辦法,這是命啊。

柯平走到門口,正巧碰上了 Sean。Sean 是工會的一個小頭兒和柯平年紀相仿,嗜煙如命,柯平的煙友。大冬天零下30度,他和柯平在外麵享受人生,平時和柯平關係很不錯。

“你這是去哪兒?” Sean問。

“我被開了” 柯平說。

“什麽,開除?你開玩笑吧,這怎麽可能?!”

“真的” 柯平笑得非常尷尬。

“趕緊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Sean把柯平拉到一邊。

柯平結結巴巴地跟Sean講了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奇怪啊,這麽大的事兒,我們工會怎麽什麽都不知道?”Sean覺得這事兒蹊蹺。

“你們工會管這事兒?”

柯平雖然每月交工會會費,卻不知道工會能做什麽。

“當然,開除可不是小事兒,連裁員都得通知我們”

Sean 忽然扶住瓶子的肩。

“你別急,我幫你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先別胡思亂想啊”

“哎,你帶煙了嗎?” Sean接著問柯平

“帶了,最後來顆?”柯平把煙遞給Sean。

“da-zhong-hua,我發音對不對?”

Sean看了看煙,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兩個人相視而笑。柯平心裏很無奈,淡淡的難過和莫名的溫暖交織在一起,眼睛忽然有些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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