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雲
陳傑真是夠討厭的,又在basement弄他的音樂,也不上來帶小孩。一天下來,做飯,洗碗,幫 Luke 學習,我容易嗎?!看著他大爺似的遊手好閑,就一肚子氣!沒辦法命苦啊!
“你知道嗎?昊子要走了。”
陳傑總算上來了,像是抽足了大煙,容光煥發。
“走哪去?不會吧?我昨天還看見曉文了”
“是明年,曉文找了一份新工作,要去紐約。昊哥跟著去。”
“這下兒糟了,我們的樂隊怎麽辦?”
瞧,我就知道他心裏裝的全是他的樂隊!哎,安慰一下他吧,這可是他的dream啊。
“是啊,樂隊怎麽辦?”
其實我心裏巴不得他們解散。陳傑都快50的人了,還和方磊,王昊他們這幫小屁孩兒瞎混,不幹正事兒。
忽然陳傑兩眼放光,
“哎,我跟你說,昊哥他們要走,那肯定會讓你代他們的房子,這不,生意來了?” 他眉飛色舞地噴著,
“看在我的麵兒上,這單成了”
他看上去好得意啊,像是自己做成了一單。我心裏在想,世界上總有這麽幼稚,又自負的人。什麽事被他一想,都變得象吃塊糖那樣那麽簡單,而且所有功勞他都占著?他應該知道袁靜也是中介,和曉文交情不薄,能不能代他們的房子還另說呢。
我仔細端詳陳傑,瘦削的臉,眼窩深陷,眼睛還不小,雖然是北京人,但南方人的長相。要是他嗓子再好點兒,是不是和方磊一樣,可以當歌手?
陳傑在渥村應該算個傳奇。35歲前一直是個理工男,小眼鏡兒帶著,格子襯衫穿著,整天坐在計算機前。可命運在2004被徹底改變。那次裁員暴風驟雨,說是high tech僧多粥少,養不起這麽閑多人。像他那樣早9晚5的小蘿卜頭,肯定跑不了。下來第一天,他和幾個哥們去打高爾夫,全是下崗工人。那天陽光明媚,渥太華的五月,春暖花開,他玩的可開心了。我還以為他都想開了,沒事兒,休息休息再找工作,可以後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亂,非說high tech死了,沒飯吃,要另辟蹊徑,下海,建房做開地產發商。平時我們倆倒是都喜歡鼓丘房子,這是真的。但我還是猶豫,家裏底子薄,建築商,那靠的是錢!
“那咱們就先建個自己的房子”陳傑似乎是鐵了心了要走這條路。
“你好好找找,工作總是有的,幹嘛改行啊?”
我想勸他,他似乎看出我心裏和他一樣闖蕩的衝動。人生能有幾回搏。
“不行,我非幹不可。你可別攔著我,不然我跟你急!”
一晃半年多過去了,陳傑真的沒找工作。12月陳傑生日,我們在北郊看好了一塊兒地,5畝,背朝一個beaver pond,周圍都是楓樹,橡樹。我們終於下了單。我想,這就算是他的生日禮物,也是答應他和我自己。有苦一起吃,有夢一起作。有時我覺得我自己是陳傑的姐姐,雖然陳傑比我大三歲。心軟,耳根子軟,的確是我的短板兒。
從2005年到現在,公司起起伏伏像部小說。看著陳傑曬黑的臉,瘦瘦的身板,真是感歎,勞動就是好,人到中年,沒有將軍肚,不容易啊。前年,我也走了陳傑的路,改行做了中介,我老是想,是不是中年危機必須靠改行才能峰回路轉?現在有些後悔,當初不應該聽陳傑瞎吹。
“你看看袁靜,改行做了中介,平時開著寶馬。看來寫code隻能越寫越窮。以後活兒都跑印度去了,你們這些大媽吃什麽?”
陳傑總是這麽悲觀,就像當年他說通訊行業一樣。其實每個行業都有興衰。難道通訊業馬上就日落西山?看著下來的同事又找到工作,還拿了package,好像也不是。
“沒事,生意還是唯一的出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難,也隻是開始幾年,隻要堅持,就像我當初在學校中長跑。。。”
我特煩陳傑吹牛,“要堅持,要努力,要不放棄,你就贏了”每回看著他牛掰的樣子,我心裏在笑,不就是個校運會嗎?拿個第一有什麽可吹的?而且他現在怎麽不堅持弄他的公司,反而進了Minto給別人打工?2011年,陳傑quit了。
一想起那時候和他一起開建築公司的日日夜夜,生活很辛苦,要不是總有那麽一線希望在那兒,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些,我覺得一定得和他攤牌,說清楚。而且今晚就得說。說吃苦行,但不能總這麽練我一人,從今天起罷工,不做飯,不洗碗了!就這主意!陳傑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什麽?讓我做飯?那你們也得吃得下啊?再說了,我忙。。。”
“忙你個頭!不就是你的破樂隊嗎?一個打雜的難得還成了老板不成?!”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麽多年的帳,一下子全記起來了,姑奶奶我今天要跟你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