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故事8__漸入軌道

女兒長到五歲，天天都陪伴她的日子還就是來美國前後的那一段時光。和她在一起，我有了去外麵走動的理由，因而結識了不少的朋友。看著她清澈 的目光，燦爛的笑妍，我再也找不到不快樂的理由。暑假結束了，女兒也該開始公立小學幼兒園的生活了。我們對語言不通的她還是挺擔心的，她卻對這一天充滿期待。

開學第一天，看見好多家長和孩子眼淚汪汪依依不舍。不會英文的女兒反而顯得平靜從容。聽到老師叫她的名字，背著新書包的她順著老師的指點站進隊列，然後跟著隊伍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學校。我心疼地目送著女兒的小小背影，小家夥一定是覺得在美國上學和在國內上幼兒園沒什麽兩樣。我甚至不知道臨時教她的幾個英文常用詞，能不能幫她應付上廁所喝水等基本需求。熬過心神不寧的一天，迫不及待地等在校門口，迎接我的依然是她那清澈的目光，燦爛的笑妍。

學年結束的時候，她獲得了三個“Student of The Month”獎。美國小學教育以鼓勵為主，一個學年裏班上的每個孩子至少都會獲得一次這樣的獎勵，獲獎先後則反映了孩子的進步狀況。一定是女兒的進步給老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才會破例獲得多次獎項。當時的我忙著各種事物，對美國教育一無所知也不以為然，都不記得有沒有對拿獎回來的女兒擁抱誇獎一下。

女兒上學了，閑賦在家的我也該有個關於自己的計劃了。先生曾跟我提起過他的老板願意提供我去他公司工作的機會。他則建議我考托福和GRE，趁著年輕紮紮實實讀個美國學位，這樣英語也會有更大的長進。他跟我保證說他的收入雖然不能使我們大富大貴，提供我們一家溫飽再供我上學也還是遊刃有餘。當然，他指的是當時紐約的幾所學費低廉的公立大學。

我本科和碩士學的都是生物醫學工程，從事當時熱門的電子硬件設計或軟件開發應該不算太困難。在國內高校當了幾年動口不動手的教師，想到了真刀真槍的研發工作還真是心裏發怵。好在先生並不指望我掙錢養家，不如先考托福作為緩兵之計，這樣我也不會因無所事事而產生負疚感。

報了十一月份的托福，找出了帶來的複習資料，我準備按部就班地實施我的讀書計劃了。這時上海的姑姑幫我聯絡到了一個遠房的親戚，她就是住在紐約布魯克林的表姐。在通了幾次電話後姐姐邀請我們去她家一起慶祝中秋節。姐姐和姐夫大我七八歲，在美國生活已有差不多十年時間。他們以上海人特有的細致和周全關照我這個人地生疏的妹妹。

姐夫對我放棄工作嚐試而選擇讀書不以為然。他說在美國相關行業的工作經驗遠比學曆有價值。為了獲得一定的工作經曆，大學畢業生們甚至願意從一些無報酬的實習生崗位開始。他說你讀書是為什麽，不就是為了一份工作嗎。如果你的職業訓練已經足夠你勝任一份工作，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和金錢去讀書呢？

我和先生突然有了茅塞頓開的感覺，於是先生決定再去探探老板的口風。當時先生已經在公司幹了九個月，每天超時工作，周末還經常加班，當之無愧地成了小公司裏的Firmware大拿。老板見先生開口立即滿口答應，敲定了我的麵試日期。

這下輪到我心虛了，我已經有好幾年不做項目了，生了女兒後更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家庭中。絞盡腦汁寫了一份簡曆，重點突出了我認為比較有分量的讀碩士時做的課題。讓先生遞了簡曆後也不知道緊張，篤篤定定地做家庭主婦，等待著麵試的日子。

也是公司創辦人的老板微笑著迎接我，但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犀利的眼睛。在公司初創階段，他是總裁也是唯一的研發和銷售人員。經過幾年的發展，公司的規模擴展到十幾個人，他也終於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老板。他就我的簡曆讓我講解一下我的碩士課題，我用框圖告訴他我為一台醫用B超儀的圖像顯示部分，完成的硬件改造和相應的軟件設計。

看到他對我的講解頻頻點頭，有了信心的我在接下來的交談中也更加從容。他當即就表態說相信我就是公司需要的人，他會負責為我申請H1B工作簽證。接著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了我的年薪，問我是否滿意。我幾乎不相信這會是真的，我知道很多在美國拿到學位的人尚在為工作糾結，沒有任何美國工作經驗甚至英語還說不好的我居然這麽容易就得到了工作，而且薪酬也還不低。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兩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安排一下下午三點就放學的女兒。

我拜訪了附近的一所課後學校，學校每月的費用是260美元。孩子最晚可以待到六點，六點以後每遲到一分鍾加收一元。我的工作時間是早九點到下午五點，由於地鐵的不確定性，我不能保證天天六點回來。我想到了在同一校車站接送孩子的一個廣東婦女 。她的大女兒和我女兒同歲，還有一個推在嬰兒車裏的小女兒。她一家租住著妹妹的房子，步行到我們公寓大約四五分鍾。我簡單告訴她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問她可否以同樣的價錢幫我課後接一下孩子，我下班後再去她家把女兒接回來，她很高興可以有一筆額外收入，但是也貼心地勸我再考慮考慮。她說你去衣廠做一天，賺不了多少錢還要付托兒費，還是待在家裏照顧孩子比較劃算。我嘴上道著謝謝心裏卻萬分得意，心說你可不知道我是找了份賺大錢的工作呢。

我本身是一個對技術沒有什麽興趣的人，國內教書的幾年連電腦都懶的碰，現在要上班了怎麽也得惡補一下這方麵的知識。先生對我提出的買電腦的建議不以為然，他認為電腦不過是一個工具，用的時候自然就會了。再則他整天加班，根本沒有時間對電腦的性能和價錢做詳細的研究。經濟上依賴他的我也沒有了以往的底氣，隻好等著上班以後再考慮買電腦的事了。

女兒的課後有了著落，惡補電腦的計劃也擱淺了。剩下的任務就是享受有限的自由時光了。突然明白了小姑子在我剛來美國時看我在家待不慣時勸我的一番話。她說你應該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這也許是你過去沒有過，將來也不會有的一個最長的假期了。獨自在陽光下悠閑漫步；午後慵懶的小睡；和課後的女兒在圖書館消磨時光；晚飯後在散步的路上追逐螢火蟲。這些已經習以為常的活動都將會成為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