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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魯門、約翰遜、尼克鬆(文革鄉村紀事之十三)

(2019-04-28 07:56:40) 下一個

老家有兩句俗話: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

這兩句話都應在我們生產小隊隊長誌忠二大伯身上了。

 

誌忠二大伯的爹,外號叫“大迷糊”;誌忠的大哥是解放軍專業幹部,一家人在外地生活。沾了是軍屬的光,誌忠二大伯50年代就入了黨。文革中原來的幹部都被整下了台,誌忠二大伯就矬子裏拔將軍當了我們生產小隊的隊長。

誌忠二大伯隨他爹迷糊不迷糊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誌忠二大伯長的真矬,估計就1.56的樣子;我還知道誌忠二大伯廢物、熊膽包。

就說說誌忠二大伯當我們生產小隊隊長時候的年終分紅吧。

農民是掙工分的,到年終時,生產小隊會計會計算出每一個工分值多少錢,再計算出每一家的工分值多少錢;然後再根據生產隊發給每人每家的口糧、柴禾、油、肉折合的錢,扣除以後算出來是分紅還是要倒找給生產隊錢。

一個壯勞力,上下午幹上一天活掙10個工分,一般的女社員掙8.5個工分,我媽被認為體力弱就掙8個工分。如果早晨也出工,壯勞力可以多掙2個工分。出勤修海河修海擋的也算入工分,至於各級政府是否為此對生產隊有撥款或減免,我就不知道了。

那麽,一個工分值多少錢?

以1974年為例,我姥爺家所在的第三生產隊的一個工分值4.6分錢,我姥爺和我大舅(聾啞人)共掙了6000分,其價值是6000 x 0.046 = 276元。而姥姥家一家三口分糧分柴分油分肉折成錢數是60 x 3 = 180元,所以我姥姥家還可以從生產隊分紅276 - 180 = 96元。

而我們由矬子誌忠當隊長的第一生產小隊呢?一個工分值2.9分錢!

如果我姥爺家在我們生產隊,姥爺大舅爺倆的工分值 6000 x 0.029 = 174元,分完糧食後,兩個勞力辛辛苦苦勞動一年我姥爺一家還要欠生產隊6元。估計,隻有那些冬天還在海河工地上掙工分的壯勞力家才不需要往生產隊找錢,比如我爺爺奶奶二叔老叔的四口之家。

我們家就更慘了。我媽媽那時候身體不好,每年隻能掙600個工分,價值17.4元/年,這遠不足以買她自己的糧油,況且家裏還有我們三個孩子呢?

所以,一年下來,我們家都要欠生產隊200元左右。

我爸爸的工資是34.5元/月,一年下來掙414元,他在外地工作還要付費吃食堂,我們還要買衣服,……。

所以,那時候我們家可真是窮死了。

記得有一天外號“三怪物”的生產隊會計在堂屋高喊著我媽媽的名字說,“再不繳欠的錢,就給你們家賣周轉了”。

三怪物走後我趕緊問我媽,啥是賣周轉?我媽說,就是生產隊不分給咱們家新糧食了,要吃糧食就要去公社糧站拿現金去買。我趕緊嚇得說,趕緊把錢繳了吧,咱們家可不能賣周轉。

我爸爸媽媽那麽要臉麵的人,怎能是故意拖欠。既然隊裏來催了,沒有辦法,我爸爸又得去跟兩口子雙職工的好義大伯家、紹林老師家去借。每年還要腆著臉申請縣教育局的困難補助,每年能有10~30元的補助。

所以,9、10、11、12歲時的我帶著妹妹弟弟,拚命的拔草、挑菜、拾糧、撿柴、喂兔、養豬。不是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是我自小就懂事,是我看著爸爸媽媽發愁的樣子真的是也發愁。

我就是為了能夠給爸媽減輕些負擔。

記得1974年底分紅時,我們第一生產隊的一個10口人的大家庭,勞動力也多(就是文革紀事之十二中的那家孫子不讓上高中的富農子弟),掙了10000多工分。跟在第三生產隊相比,因為工分價值不同就差了200元錢。記得那家戶主憤憤不平的說,“200元錢啊,可以買兩條俄國毛毯!”。

 

所以,我爺經常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矬子隊長雖然矬雖然熊,卻娶了個如花似玉的高個兒媳婦兒。矬子1.56米高,他媳婦有1.65米高。

矬子媳婦一下子給他生了5個閨女。

大閨女叫扣子、二閨女叫小鳳。不知道三、四、五閨女叫什麽小名和大名,就知道她們的媽整天喊她們嘟嚕門、姚漢信、泥刻鬆。

我覺得這也忒好玩了!尤其是嘟嚕門和姚漢信這兩個名字。

後來我長大一些,從我爺爺那裏才知道她們的媽喊她們回家吃飯時的實際發音是杜魯門、約翰遜、尼克鬆,這是三個美國總統的名字。

我們的小學語文課本裏有,“華盛頓聽到樂曲東方紅,目瞪口呆----尼克鬆”,我想起來了。

矬子的媳婦小名大鵝子,大鵝子有些個二虎八幾的。

大鵝子懷著尼克鬆的時候,生產隊長家也窮得很,大鵝子饞的直哭,就是要吃老母雞。按我奶奶的說法,大鵝子饞的舌頭拉拉出來跟吊死鬼似的。

論起來,大鵝子和我奶奶的媽媽是一個村同姓同族的,論起輩分來大鵝子可能算是我奶奶的forth或fifth cousin,我奶奶最後同情心泛濫,把自己家的一個老母雞宰了全給了她,同樣是很饞的我爺爺和我連一根雞毛都沒有見著。

他們接連生了五個閨女以後又生了一個兒子,叫六合。

按說應該叫福特才對吧!

 

1978年,生產隊開始民主選隊長,年輕的我二叔當了正隊長、上麵提到的那個富農兒子中年人當了副隊長。1979年年底分紅時,我們第一生產隊一個工分值14.6分錢,跟1974年底的分值相差5倍!

 

記得我高考分數下來的那一天,大鵝子提著我的小名對我說,“這回xx說媳婦兒是用不著發愁了”。

我心裏話,如果是你們家矬子繼續當隊長,我不打光棍別人還是得打光棍。

 

俗話說,爹矬矬一個媽矬矬一窩。

誌忠二大伯矬,大鵝子不矬,他們家的閨女兒子都不矬。

並且他們家閨女也不醜,幹脆說挺俊的,尤其是四閨女約翰遜。

前幾年我回家,在村口路上碰見約翰遜騎著電動車,我不知道她的大名字、小名字也沒有印象,衝口而出的是,“約翰遜,你還這麽俊!”她樂得哈哈的,說“這個外號都三十多年沒有人叫了,又讓大哥你給撿回來了”。

我:杜魯門尼克鬆也都挺好吧?

她:是,我們都當奶當姥了。大哥你呢?

我:我,我都當美國人、英國人的爹,澳大利亞人的舅了。

她:哈哈哈哈。

我: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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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喜清靜 回複 悄悄話 哈哈,笑的肚子疼。愛酸兄村兒裏有三個美國總統啊!這個大鵝子真有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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