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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 未消失的吻 (17) 傷疤

(2016-04-24 07:16:26) 下一個

      張麗問: “蘇聯大媽們都吃飯去了,你怎麽辦啊?” 唐明說:“那有什麽辦法,餓著肚子等著吧。等她們一個多小時回來時,嘴巴上都泛著油光。知道她們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大家搖搖頭。“她們問我吃了嗎?大媽們真夠幽默的,怎麽那麽像北京人。”大家笑了起來。

      琳達問:“對了,在北京我看見北京人,早上見麵不說早上好,而是說吃了嗎?這是為什麽?” 張麗說:“過去窮的時候,沒什麽飯吃,就把吃飯掛在嘴上。” 王大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怕你們笑話,俺們那裏過去是真窮啊。俺娘為了挖野菜,走出十幾裏山路,最後餓死在山裏。” 唐明同情道:“舊社會真是太慘了。”“俺說的是1960年的事。”王大媽糾正著:“舊社會窮是窮,可是你可以逃荒啊,有些富人、寺廟還設粥棚。可是60年鬧大饑荒的時候,路口有民兵把守,而且傳說外麵到處都是饑荒,去哪兒討飯啊?俺哥那麽大的個頭,餓得就剩下骨頭架了。俺哥帶著俺偷偷的到已經收割過的公社地裏,刨出兩個小地瓜。”

      琳達說:“你們怎麽能偷公社的東西?” 王大媽解釋說:“其實那塊地早先是俺家的,後來說要搞共產主義,就都收走了,成了國家的地。俺感覺哪個兔崽子給俺們耍了一個大戲法。” 張麗說:“這真的乾坤大挪移,大家在偷自家的地瓜。”

      王大媽接著說:“沒想到俺們被村裏幹部和民兵抓住了,俺哥被打斷了一隻手指,說是讓他永遠長記性。俺去護著俺哥,臉上也被打破,這不臉上落下了傷疤。” 唐明心想:哦,原來她臉上的傷疤是這麽落下的。 “俺哥後來被判了刑,發往黑龍江勞改,一去就沒有音信, 也不知現在是死是活。都怪俺們的命不好,生在農村裏,要像你們生在北京多好啊!”

      張麗說:“我們家在北京比大媽家稍強些,可也是窮兮兮的。我媽說,那些年我們都喝稀粥,留著窩頭給我爸吃。我爸是家裏的頂梁柱,可是我爸還是餓得全身浮腫,腿腫得好粗” 琳達問:“什麽是窩頭?” 唐明說:“窩頭是玉米麵做的,形狀像金字塔,好難吃。” 大媽說:“你這孩子,真是蜜罐裏泡大的。那時村幹部才有窩頭吃,民兵為討個窩頭,跟狗一樣,追在屁股後麵點頭哈腰。”

      琳達問:“那老百姓吃什麽?” 大媽說:“有什麽就吃什麽,像是樹皮野菜,糠皮。對了還有觀音土。” 唐明吃驚的說:“你敢吃土?” 大媽無奈的說:“沒辦法,觀音土吃下去有飽的感覺。幸虧俺沒有多吃,有些人吃的多,肚子脹的像鼓一樣,無法大便,活活被憋死了。”

      琳達奇怪的問:“難道政府不管嗎?” 張麗說:“地方官員不敢管也不愛管,糧食是中央掌控的戰備物資。誰管誰遭殃,大家都是欺上瞞下。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唐明說:“1957年反右運動後,基本上沒人敢說真話。” 張麗接話說:“剛開始老毛讓黨內外提意見,鼓勵大鳴大放。結果老毛一翻臉,抓了55萬反黨右派,很多人押往邊疆勞改。老毛得意的稱:這是引蛇出洞。” 琳達問:“怎麽抓住那麽多的人?” 唐明說:“各單位按百分比抓右派,各級幹部借機會報私仇抓人。從此沒人敢提意見,知識分子的脊梁徹底被打斷了。”

      張麗不以為然:“其實中國基本上沒有什麽知識分子”(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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