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或者子女是否該出國讀書？ZT

作者：吳軍

今天談的話題幾乎和每一個中產以上的中國人有關，就是自己或者子女是否該出國讀書。

如果你問新東方俞敏洪校長這個問題，他會非常明確而堅定地告訴你“應該！”這倒不是新東方想掙大家的錢，而是他覺得這是一個中國人成為有教養的現代公民的捷徑。

我們很多人都在想，自己或者孩子怎樣才能從中產階級晉升為精英階層，而俞敏洪認為在國外讀幾年書，會使自己的見識大漲，而且變得比較紳士、淑女、有教養，為今後的發展打下更好的基礎，因為他本人就是這樣的。

俞敏洪講，在到加拿大之前，他有一堆的壞毛病，以至於徐小平總看不上他，到加拿大生活一段時間後，他那些壞毛病都改掉了。按照他的講法，那些現代文明的習慣用不著人教，生活一段時間自然就養成了，然後受益終身。

當然，這些是俞校長的觀點，並不完全代表我。

接下來我就來談談我的建議。

首先，還是要明確將來在哪裏生活，過什麽樣的生活。如果你自己或者你的孩子想在美國生活，或者每年有相當一部分時間在美國生活，亦或是要做國際貿易，那麽出國讀書確實是一個應該做的事情。

如果你想成為世界一流的科學家，恐怕在美國頂級大學讀一個博士或者做一段時間博士後，也是必要的。但是，如果你生活的中心依然是中國，那情況則兩說。

接下來，我就來對比一下中國和美國之間的教育，按照從最高的博士教育，到最低的小學教育的順序比較。當然，為了作公平的比較，我們需要讓橘子和橘子比，蘋果和蘋果比。

你不能把中國的清華、北大和美國的三、四流大學作對比，也不能把美國的菲利普—艾斯特中學或者哈克學校和中國一般的重點中學比。

我們需要將清華、北大對標MIT（麻省理工學院）、哈佛或者斯坦福，將菲利普－艾斯特中學和哈克對標北京四中和人大附中。

第一，在博士層麵， 美國大學的絕對水平高於中國大學。我在約翰?霍普金斯時，那裏醫學院的博士生（Ph.D，不是學習臨床的M.D.），有1/3的人畢業前能夠在《自然》或者《科學》這兩大雜誌上發表論文。

相比之下，中國大學的教授每發表這樣一篇論文都要被到處宣傳，甚至會被媒體吹噓為“諾貝爾獎級的研究成果”。

在 IT 領域，當然很少有人在《自然》或者《科學》上發表論文，但是我在博士畢業前，已經是我所在領域最著名的《計算語言學》（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的審稿人了，而且我認識這個領域所有世界頂級的科學家。

 

第二，在碩士層麵， 其實在哪裏讀書關係不大。即便是在美國頂級的斯坦福大學或者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學位都是那些大學掙學費的辦法。在美國，培養博士和本科生是賠錢的，前者花費的研究經費太多，後者所收的學費根本抵不上學校在每個學生身上花的錢。

今年10月底在哈佛大學的返校日上，哈佛的校長明確講，該校在每個本科生身上花的錢是16萬美元，而收到的學費是6萬美元。

但是，在培養碩士時，美國私立名校是按照博士生的學費收費，卻不用為他們提供什麽科研條件，因此是掙錢的買賣，這些大學會招收大量來自中國的碩士生。

美國很多名校甚至為了迎合中國人對金融的興趣，在原來的統計係或者應用數學係下麵開設金融數學或者金融工程等專業。

著名的哥倫比亞大學統計係一年能招收200-300名碩士生，其中80%-90％是來自中國大陸的學生，從畢業生的姓氏來看，非中國人不到10%。

從這樣的地方拿一個碩士，和清華北大碩士畢業，還真不好說哪個更強，我甚至認為美國一些名校個別的專業，碩士生比中國的“更水”。

第三，在本科層麵， 情況又不相同了。在美國，最難進的是頂級私校的本科，這和中國最難考的是清華、北大的本科一樣。美國公認的最著名的五所大學是哈佛、耶魯、普林斯頓、MIT和斯坦福，根據它們的首字母縮寫，被簡稱為 HYPMS。

這五所大學2017年一共入學7300名本科生，和中國清華、北大新生入學人數相當。接下來是所謂的常青藤大學，除了哈佛、耶魯、普林斯頓三所所謂的“大藤”，還有哥倫比亞大學等五所學校。這些學校的教育和清華、北大比，各有所長。

先說說國內大學的長處，主要是三點：

1. 考試成績好。 大家不要小看考試成績這一條，它總的來講和基本功是相關的。

2. 學生群體水平整齊， 也就是說沒有太差的，當然對於個別奧運冠軍，不能用學習成績要求他們。

3. 畢業時絕大部分都達到了培養目標， 我這裏所說的培養目標不是指畢業，而是指能夠在社會上勝任他們該有的角色。而在 HYPMS，四年的畢業率都不到90%。

接下來說說 HYPMS 的長處，主要有這樣6個特點：

1. 全麵發展，綜合素質好。 哈佛按照學霸招進去的學生不到10%，即便在MIT，裏麵的學生告訴我，算得上是學霸的人，每一屆不過50人左右（每一屆有1100-1200名學生）。但是，這些學校的學生全麵發展的水平要比國內的高很多。

    有一年哈佛請我到一年一度的哈佛論壇做報告，整個活動的組織全是本科生完成的，他們不過20歲左右，居然能聘請到各國政要和工業界領袖，並且安排好那些嘉賓的行程和活動。

2. 很早地接觸到最新的研究成果，或者參加社會實踐。 很多人在本科階段就能在重要的雜誌上發表論文。

3. 學生們的生活自理能力強。

4. 自由選課，選擇專業，因材施教培養每一個人。 老師除了教課，在培養學生其他能力上平均花費的時間較多。

5. 同學之間相互交流和學習的機會比較多， 像HYPMS這些學校，都非常強調學生之間相互取長補短。

6. 雙學位的畢業生比例很高，有的大學比例高達一半。

類似地，如果用中國九校聯盟（C9）的大學（清華、北大、浙大、南京大學、複旦、上海交大、中國科大、哈工大、西安交大）外加上文科比較突出的人大，對比美國前20的大學，還是有不少差距的。

總的說起來，如果家庭條件允許，在美國讀本科不是一個壞的選擇，當然這裏麵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學生要有一定的自覺性，否則到了美國就天天打遊戲了。

第四，在高中層麵， 美國和中國又是各有千秋了。

簡單地講，美國頂級高中的學生學的課程多，個別學生會學習得非常精深，但是大部分學生不會這樣，而是向知識麵廣的方向發展。美國優秀高中的畢業生會學完很多大學的課程，這是中國高中比不了的。

此外，美國高中生參加課外活動很多，並且在很多領域取得的成就令人讚歎。很多高中生能在重要的國際學術會議上發表論文，體育成績達到世界頂尖水準，甚至獲得奧運會冠軍。

相比之下，即便是中國最好的高中，學生所學依然非常窄，考試的壓力過大，視野不夠開闊。

不過，中國學生也有自身的長處，就是數學和科學的教育（也被稱為STEM教育）水平較好。

需要講的是，HYPMS 每年在中國招的學生加起來不過40名，因此，如果想進入美國一流的私立大學（前25的大學），恐怕要到美國上高中。

第五，在初中層麵， 中國學生的數學基礎較好，但是美國學生的寫作、表達和分析能力培養得好。有趣的是中國學生雖然數學好，但是邏輯分析能力並不強，而美國學生寫東西，做研究課題，都很講究邏輯性。這又和小學的教育有關。

第六，在小學， 中國學生的算術學得多，善於解難題，美國哪怕再好的小學負擔都不重，但是從那時開始，美國學校就教育孩子的獨立思考能力，特別強調世界上沒有絕對正確的標準答案，隻有好的答案，和不好的答案，符合邏輯的和不符合邏輯的。

我個人認為，給孩子標準答案，是扼殺了很多中國年輕人創造力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