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無意邀眾賞，一心追殘陽
最近參加了一個醫院的院會，頭頭們正在忙著做籌款的事。每年年底，富豪們會大肆捐款，他們在捐款前會親臨考察。醫院是接受捐款的常見機構，特別是醫院的純支出性部門（如研發部門），由於近來國家支出的研發基金越來越少，私人捐款成了研發的重要來源，各醫院都不敢怠慢。醫院會安排專門的團隊接待潛在捐款者，而且還要對該捐款者事先有所研究，比如說某人是個動物愛好者，那就不能帶他看動物實驗房。但這件事讓我感興趣的是，為什麽外國的富人急著把錢捐出去，難道錢還怕太多嗎？
我因為太太的工作的原因，接觸了很多中國的留學生。留學生的學費要高出本地學生一大截，再加上生活開銷，能承受如此高昂費用的家庭，收入水平絕對是很高的，屬於富人家庭無疑。我們當年出國，都是買輛二手車，省吃儉用，還會去街上撿別人扔掉的舊家具。現在的新留學生，車都是豪華級的，還連喊那麽便宜啊，比國內便宜十幾萬哪，全身名牌，連個拖鞋都值幾千美元，家具則絕對不會用舊的，買也是高級的，換個地方通常也不勞神去搬了，直接扔了再買新的。加拿大也有富人，但很少見到孩子這等排場的，難道是中國富人更有錢？但從經濟指標來看，中國的人均水平排在世界各國的100名左右，屬於中下水平，而加國排在十名以內，因此理論上中國富人不會比加拿大更富，但從中國留學生的做派看，顯然遠遠高於本地富家學生的排場。這是為什麽呢？
人與人的能力相差很多，如果放開競爭，結果會是非常非常難看的。假設有十個男人爭奪十個女人，極右政策就是放任他們物競天擇自由競爭，結果總是一個男人霸占了所有女人，剩下的男人或已在墳墓裏了，或在邊上打醬油呢。但這個過程是驚心動魄的，每個男人都盡了全力，如果他們競爭的方法是發展經濟，那效率必然是驚人的。這樣的社會太動蕩，於是就有了左。極左的政策會平均把這十個女人分給那十個男人，當然沒得挑了。這樣很公平，但積極性沒了。如果競爭的方法是發展經濟，那效率一定是很低下的。
現在大多數的社會都是這樣來平衡效率和公平的：實行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能者多得，然後通過政府來平衡財富的分配，也就是抽富人的稅來補貼窮人。這就是所謂資本主義的經濟，社會主義的分配，前者叫右，後者叫左，不同的國家，一個國家內的不同黨派，其左右的程度往往不同。如加拿大和北歐國家比較社會主義，而美國則比較資本主義。美國的共和黨比較右，而民主黨比較左。如果按這個標準，中國可能比美國還要更資本主義，更右！
但即使對富人多抽稅了，如前所述，人的能力相差得太大，富人的收入還會遠遠高於窮人，而且越差越大。如果用娶女人的能力來比較，窮人可能一個當過妓女的老女人都娶不起，無法滿足基本的生理傳種需要，而富人可以娶一百萬個黃花閨女，遠遠超過了他的需要，也超越了他的能力。
富人錢太多了，就會為富不仁，這是不以意誌為轉移的事。道德教化可能對個別人有效，但無法產生普遍的作用。而消滅富人的結果，從共產主義革命的實踐來看，是失敗的。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還是要設計某種機製。社會學裏機製的含義，就是要設計一種符合人性的製度和方法，使得人按機製預期地行動而達到設計者的目的。恐懼是一種機製，誰犯法了就要殺頭，趨利也是一種機製，幹的多可以攢得多，這些都是機製的例子。
西方國家富裕的時間長了，經驗比較多。最早是采用對富人加重稅的方法，如美國曾經對高收入者抽過90%的稅，但效果不好，富人收入達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幹了，或把資金轉移到別的國家去了，影響了生產力的提高。後來就想出了捐款抵稅的方法。比如一個人收入10萬以下5%的稅，10萬以上10%的稅。某人收入剛好10萬二千，如果他捐掉二千零一元錢，那總的算起來，可能拿到手的還要比不捐要多點。
避稅是捐款的基本動機，以後又根據人性的不同動機，發明出不同的捐款項目，特別是爭對超級富裕的人或團體。有人想影響政治，就有政治捐款；有人特別信教，有宗教捐款；有人圖名，就會以他的名字命名某受捐項目，如諾貝爾獎金；有人有特別需求，想讓兒子讀名校，想到名醫院看病，想見某名人.....都可以捐款解決。接受捐款的機構，開始隻是些醫院學校之類，後來專門設立了一種非牟利機構（NPO）。所謂無利不起早，雖說非牟利，但其中還是有利益吸引人們去做的。比如你成立了一家NPO,專門幫助無家可歸的人。別人捐款時，你就可以開給他可以免稅的收據，你可以收取成本（以不牟利為標準），包括一些你的個人開銷可以算入成本，也可以給自己和雇員發工資（通常不低），而且你的機構所得不用交公司稅。
鼓勵捐款，政府是有損失的，因為它需要放棄一部分稅款收入。所以通常是民主化，透明化大的政府才會這麽做。必然會有人利用捐款來謀取個人非法收入，所以監管是必須的，管理方法也是與時俱進的。但總體上說，捐款的社會效益是好的，富人找到了一種比較建設性使用財富的方法，降低了貧富差距，改善了社會融洽度。窮人除了得到政府從富人稅收而來的福利，也得到受捐機構的幫助，對富人的敵意會降低。富人捐出了錢，得到稅收上的抵扣，得了名，對某些人起到了廣告宣傳作用或滿足了其特殊需求，也得到了更安全和諧的社會。這是個雙贏的良性循環。
有識之士早就認識到，留給子女過多的財富對他們沒什麽好處，紈絝無偉男是一般規律，雖然有例外。政府也常用遺產稅等方法限製父母留給子女過多的財產。很多巨富都在死後將財產全數捐出，隻給子女留以小部分。因此，國外富人的子女，炫富露富的很少。我有一位同事，平常很普通，經常為了省點車費步行很長的路。因為參加他的婚禮，才知其家族是多倫多巨富，他這點工資，還不如他家仆人。富人家長認為，必須給子女一個平常人的經曆，這對其生活和事業都是有益的。
中國才剛剛富裕起來不久，對怎麽處理富人還沒有經驗。對富人趕盡殺絕的文革過去已過去幾十年了，新生的富人多數沒有切身體會，而擁有可以娶一百萬個黃花閨女的錢，為富不仁是必然的。共產黨聲稱，共產黨人除了為人民服務外沒有自己獨特的利益，這肯定是屁話了。國民黨下台後，台灣就追究其黨產，國民黨有，難道共產黨就沒有？黨產的來源是什麽，最重要的來源就是稅！如果參考國外以捐抵稅，非牟利機構免稅，監管受捐機構等措施，可能需要協調黨和人民的利益關係，恐怕不是一個短期能解決的問題。
但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解決富人問題其實是個迫在眉睫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