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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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了,呂布!

(2016-08-31 17:07:09) 下一個

2016年8月30日,這位中國人民的好朋友,因病去世,享年93歲

 

法國痛失了一位攝影天才,世界痛失了一位攝影天才。他是馬克。呂布!

 

呂布之後,再無呂布!

1923年6月24日,一名小男孩降生於法國裏昂。他是家中的第五個孩子,生性害羞。

 

5歲時,他常常獨自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一線從窗簾縫隙濾進的陽光,臥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相機暗箱。

 

“每次一有人從窗簾後邊走過,他們的影子就把那道光掃向同腳步聲相反的方向。這太奇怪了!”

 

8歲時,他第一次拍照。

 

“一個人在路邊騎車,一對摩托男女停下來,招呼我過去給他們照相。他們擺好姿勢,親熱地摟著,我都不敢看他們,胡亂按了快門,遞上相機,一句話也不說騎上車掉頭就跑。當然,我永遠沒有機會看到那張‘生平第一照’了。”

 

14歲,他的父親送給他一部柯達相機。

 

“我告訴自己,把相機放穩,用這個曝光,我想按多長時間就按多長時間。那時我很幼稚,我以為曝光時間越長,照相效果越好。我把相機放在桌上,正午陽光很強烈,我放了兩三分鍾曝光,我以為,哇,我一定有張很好的照片。衝洗出來後,一片黑茫茫!”

30歲,他下定決心,背著徠卡相機前往巴黎,在那兒遇到了亨利-卡蒂埃·布列鬆,他背著相機登上埃菲爾鐵塔。

 

“鐵塔正在重新刷漆,我賴在盤旋而上的窄小樓梯上,那裏有幫握著刷子的油漆工,實際上,他們更像雜技演員。我很害羞,不敢上前同他們說話。正當我試著構圖,一個工人突然頭朝下出現在我的取景器裏。那一刻,這個神通廣大的取景器本應幫我判斷構圖平衡,結果差點讓我自己失去了平衡!後來,我把小樣給卡帕看,他圈出了一張。”

命運終於眷顧了這個酷愛攝影的年輕人。這張照片被美國《生活》雜誌發表。

 

他進了那家“天下第一”的圖片社——瑪格南Magnum。

 

“1953年加入瑪格南時,我就被卡帕深深迷惑,奇怪的是,2到3周後,布列鬆成為比我親兄弟更親的人。布列鬆90大壽時,一個編輯要我寫點東西,電話裏問:布列鬆對你們來說是不是一個大師?我寫的文章開頭就說:不,布列鬆想要的,是成為我們所有人的朋友!”

 

這個與槍械和美酒同名的圖片社,教會了他許多東西。“比如怎樣深入阿拉伯人的生活、從以色列到埃及如何換護照、背著鋪蓋卷穿越印度時如何避免在尼泊爾公車上遭搶、怎麽對印尼人的禮物表示答謝、怎麽在雅典找到味道最正的當地飯館……”

 

什麽都教,除了一項——

 

“惟有怎麽照相,幾乎沒任何建議。在瑪格南最初幾年,我幾乎從沒聽人談起照相。每次從一段長途旅行歸來,這些最偉大的攝影師們根本不談自己的‘傑作’,隻對剛剛造訪的國家津津樂道。”

32歲,他花了半年時間,從巴黎開車到印度加爾各答,在巴基斯坦邊境的部族武器車間裏拍到一個持槍小男孩。

等這個小夥子長大後,他會拿起槍作戰嗎?他參加的又會是哪場戰爭?”

 

隨後機緣巧合,認識了周總理。

 

33歲,他接到了來自中國的訪問邀請函。

 

“1956年9月,我接到正式通知,允許我1957年1月1日起待在中國。作為一家法國雜誌的記者,我在中國工作過4個月。上海某部門安排我拍製陶工人,但我不感興趣,希望能參觀工廠。他們很不理解,為此,我還罷工了兩天。”

34歲,他應邀到北京飯店參加毛澤東宴請波蘭總理的國宴。後來他跑到延安,拍下一張毛澤東睡過的床榻。

“毛澤東說,蚊帳是他在延安時期擁有的最奢侈的一樣東西。”

“毛澤東說,如果北京烤鴨不比以前好的話,我們就白革命了。這真是個有趣的說法!”

37歲,他在非洲加納北部的一個與現代世界隔絕的村莊裏。

“一群赤身裸體的孩子興高采烈地跑來歡迎首位西方人的到來。”

 

42歲,他來到北京美術學院雕塑係的課堂。

“毛澤東嚴禁所有裸體模特,他們被認為是頹廢的、腐朽的資本主義的寫照,當年隻留下這個課堂還有裸體模特。”

 

44歲,他在美國華盛頓,拍反越戰遊行。

“1967年10月,我身在美國華盛頓,發現自己被裹入一股宏大人流……大批情緒激昂的群眾為了越南和平遊走街頭。成千上萬年輕人——不論性別、膚色,從四麵八方聚攏,向五角大樓示威……我瘋狂地按動快門,傍晚時分膠卷已經用得精光。最後一張是最棒的,凝固在我的取景器中:那是一朵柔軟的花,被固執地舉在一列刺刀麵前。”

48歲,他最後一次見到周恩來。

“每次見麵,他都記得我,都跟我握手。我們第一次見麵,周總理和來賓握手,了解他的人都用左手。我不知道他在長征中受了傷,不能用右手,當時周總理用他受傷的右手和我握了手,第二次我就知道用左手了。那時候,我跟著一名法國記者同去,等到晚上11點鍾,周總理把我們留下來,一直談到早上4點鍾,很有意思。我們談了一些常識,交流了一些對中國的看法、興趣,以及來中國的意圖,還有中國的藝術,比如國畫。我給他拍的這些不是新聞照片。”

 

69歲,他拍下《小平同誌在深圳》的巨型宣傳畫。

70歲,他在山西平遙,跟隨張藝謀電影《活著》劇組,拍了鞏俐。

當時我是在平遙,北方下著大雪,我一直跟著《活著》攝製組。鞏俐人很好,非常有趣,盡管她不會說英文,但我們在一起很開心。我以為在中國,女人和男人不會親吻,但是,那次在舞台上,2000人麵前,鞏俐跟我吻了很長時間……你千萬不要跟她說這些哦。”

 

71歲,他拍下深圳建議人們購買股票的廣告。

 

78歲的一天,他在家中,目睹電視機裏的911恐怖襲擊現場報道。

 

“周二早上9點多,來了個電話。Lida Asher跟我說‘快開電視!’我找到遙控器後,以為要找個新聞頻道,但所有頻道都在播放同一個畫麵。我看到了直播的第二架飛機。我想,即便那些播音員也懷疑第二架飛機是否也是一次事故?!我能做什麽?我問自己。我拿出身邊的相機對著屏幕拍攝,接著,我跑到時代廣場,那裏一切正常,人群、出租車,熙熙攘攘。在最靠近世貿中心的聯合廣場,警察封鎖了街道。我們能夠看到濃煙滾滾。聯合廣場擠滿了年輕人,大家都在哭泣。有一個人邊兜圈子邊叫:‘一無所有……無中生無。’”

 

80歲,他在英國倫敦,他把相機舉過頭頂拍反戰遊行。

 

“我的另一個相機在哪裏?伊拉克……伊拉克……”

87歲,他來到上海美術館,脖子上掛著的依然是那架leica M6,依然是堅持抓拍,隻用現場光。

談及教育:

“現在太多學校,我不知道他們會教些什麽,你在學校學到東西了嗎?”

 

談及女性:

 

“看到美麗的臉孔、一個美女,我們一定要把她拍下來;如果有可能,我們會想擁抱她,這也許不夠體麵,但為她拍張照片當然可以。”

 

“如果我們要抓住某個瞬間,我們說‘拍張照片’,但其實應該說‘照片抓住了我們’,是圖像觸發了這種誘惑,刺激我們來抓住這一瞬間,這很有趣。”

 

“我非常熱愛東方,遠遠超過成長的家鄉。我們總是被相反的、不同的東西所吸引。但現在所有的事都對齊了,中國再也不是遠東,它已經變成遠西了。”

自上世紀50年代至今20多次來訪中國的攝影大師,Marc Riboud。

 

因為與中國半個多世紀的情緣,他的名字Marc Riboud被譯作“馬克·呂布”,那位國人熟知的剽悍武將,恰恰詮釋了他充滿自由主義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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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6)
評論
lilywanda 回複 悄悄話 半個多世紀前拍攝的那張少年拿搶的照片還發出疑問長大會打仗嗎? 殊不知現在比他還小的孩子(isis)已經拿槍作戰了.社會是到退了嗎?
lilywanda 回複 悄悄話 鞏俐那張眼睛很亮。跟她別的照片不同。這就是大師的水平吧!
朱頭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好整以暇' 的評論 : 謝謝厚愛,一定再接再勵
好整以暇 回複 悄悄話 一直都非常喜歡朱兄的文字
biglow 回複 悄悄話 了不起的構圖,黑白兩色突出重點,又給足了留白。
風水縱橫 回複 悄悄話 了不起的作品,總使我們心領神會。是的,我們總是被相反的、不同的東西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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