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舊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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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西南任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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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長篇小說 20

(2017-03-02 09:46:06) 下一個

  二十

  

 

 

你平白無故地抓了人家,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出來擺桌酒,賠個禮就算了?沒有用的,這下李士群和上海青幫的冤家算是結下了。

李士群正得勢,手握重權,青幫雖然恨他入骨,一時上倒也拿他沒辦法。不過江湖上是講究‘報仇十年不晚’的。你凶吧,你狠吧,你就作威作福吧,假以時日,你總會露出破綻來的,一旦被對手捏牢,殺手鐧就跟上來了。

李士群的為人有些像三國時的魏延,才能是有的,但腦後有反骨,早年李也是進步青年,曾加入過共產黨組織。人是極聰明的一個,受過不錯的教育,既有膽量也有眼光,遇事也冷靜,該出手就出手,手條子極快,而且毒辣無比。但正因倚靠了這聰明,養成他唯我獨大的性格,任誰都不放在眼裏。生性又貪婪,處處出頭,處處伸手,是他的地盤控製得水潑不進,不是他的地盤也都想染指。更為忌憚的是;他自以為八麵玲瓏,腳踩幾條船。他身為汪偽政權的情報頭子,卻私下和軍統某些勢力有來往。更讓共產黨的上海地區負責人住在他蘇州的家宅裏。他自以為所作所為無人知曉,哪知青幫的細作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共產黨幹部哪時進門,多少年紀,穿何衣物,盤恒多久,都明細記下。隻等合適機會,一本賬送進日本憲兵隊,就會如定時炸彈爆炸,挨近的都會粉身碎骨。

 

李士群手下設四個處,一個行動大隊。行動大隊長吳四寶,出身南市的地痞,是個沒進過一天學堂的粗人,坊間傳說他身高六尺,雙臂有千斤之力,槍法可稱百步穿楊,雖不識字,卻極會看風頭。他本在一個流氓頭目手下幹些打家劫舍,敲詐良善的勾當,憑了膀大腰粗,好勇鬥狠,周圍聚集起一批亡命之徒,弄了槍支,漸漸成了上海黑道一霸。李士群看中他的是;行動能力強,又心黑手辣,殺人越貨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在江湖上又有一定的號召力,能網羅一大批凶狠角色。於是讓他做了七十六號的主要打手。跟蹤,抓捕,暗殺,審訊,用刑都是由吳四寶來執行,奠定了七十六號凶險血腥的名聲。開始之際,吳四寶對李士群惟命是從,但隨著行動大隊權力的增長,漸漸形成微妙局麵,不再對李士群絕對聽命,麵上還是恭恭敬敬,暗下卻是兩股心思。

吳四寶殺出名聲來之後,就開始斂財,身為行動大隊長,他明令上海所有的賭場,舞廳,煙館,娼寮都要在他那兒領取營業執照,到後來連銀行,廠商,交易所之類的生意也要到他那兒登記,不然今天流氓來搗蛋,明天行動大隊上門搜查,根本沒法營業下去。在這點上任何流氓幫派和政權都是一樣的,開始時說得花好桃好;真理啦,正義啦,義氣啦,一旦位置坐牢,馬上手就伸進老百姓的口袋,掏你個沒商量。

吳四寶發了起來,問題也就是出在這裏;一個人赤腳地皮光的時候,那條賤命並不值幾錢,遇到事情真的敢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旦有了幾個錢,嚐到了錦衣玉食,高堂美婢的滋味,開始體會到性命之寶貴,享受之美妙,保命之重要了。行起事來也要考慮再三,千萬別損折了這條正在享受榮華富貴的小命。

接下來就是跌跟鬥的時候了。

吳四寶久混江湖,知道山不轉路轉,不管你現在如何得勢,總有一天你會老了,後台會倒了。那時像他這種積下很多冤仇的家夥,就是對手尋仇之際,或是新得勢人物把你開刀之時。隻有投在幫會之下,碰到事情由大佬出麵替你擺平,才可躲得血光之災,得以終老天年,慢慢享受搜刮來的財富。現在他在上海的種種所為,無一不是在和青幫搶地盤,作對頭。白天外麵凶神惡煞,夜裏躺在床上卻氣短心怯,他是見過先生的手段,也知道現在這樣侵占先生的利益,有朝一日不知會受到什麽樣的反擊。想來想去,還是跟先生打個招呼為好,謂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好有人去香港,他托帶了一份重禮,囑咐多多拜上先生,還望前輩能體諒他的苦衷。人走了之後,他終日心神不定,也不知先生是否會把他的說客摒之門外,斷了他的退路。

半月之後,來人回滬,吳四寶趕緊接了來家,屏退左右,細聽先生的反應。據客人說;先生一點也沒怠慢的意思,反而很客氣地請他吃飯。在席間他轉達了吳四寶的致意,也說了吳身不由己,希望能得到先生的諒解。先生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同門中人,能體諒的盡量體諒,但希望吳四寶在處理案件時不要忘了‘大家都是中國人’,能幫則幫,能救則救。另外,先生也向吳四寶致意,希望他富貴發達,心想事成。

此舉出於吳四寶意料之外,當年先生在上海揮斥風雲之際,他吳四寶根本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十六鋪混地皮的貨色。現在先生竟然當他個人物,跟他好說好話,還寄希望於他。不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更有一股知己必報的情緒湧上來,他拍著胸脯道:“承蒙先生看得起我,閑話少講,隻要看今後的動靜就可知我吳四寶是怎樣一個人。有道是;人敬我一分,我敬回他十分。”

要說能打動粗人的,大概沒有比江湖豪氣更直捷的了,吳四寶自從與先生有過交往之後,真的收斂了許多。重慶方麵的人員,被暗殺被綁架的事件比前一段少了許多。被日本人抓去的,轉到吳四寶手裏,也尋個由頭讓人保了出去。吳四寶多少還是兌現了他的話,上海的情況相對好了很多。

李士群是什麽人?他對這種情況馬上察覺,順藤摸瓜,得知吳四寶私下和先生來往,不禁心中大怒。像他這種個性之人,自己絕對不會忠於一個對象,卻絕不容許手下的人另辟門戶。麵上是隱忍了,一絲也不露出來,心中卻已動了殺機,要把昔日手下第一幹將做掉。

 

吳四寶還不知大禍即將臨頭,興致勃勃地為老婆舉行四十歲生日的壽筵,花園打通,擺滿一百張圓台麵,流水席連開三天。還請來當紅的戲子如荀慧生,麒麟童唱三天堂會,門前車水馬龍,座上客上至南京政府大佬周佛海,胡蘭成,江湖上久不露麵的大字輩老頭子。下至二杠一花的稅警隊長,留仁丹胡的日本人翻譯官。愚園路上西裝革履和長袍馬褂相映成輝,西皮二黃與滬劇清唱彼起此伏,著實熱鬧了三天,也是日據期間上海不多見的景況。

隻有一個人沒出席,就是吳四寶的頂頭上司李士群,這是一個太明顯的跡象,可是吳四寶忙昏了頭,竟然沒有注意到異象。就在他辦完生日宴會回去上班之際,李士群把他叫到辦公室,指著一份攤在桌上的文件叫他看,吳四寶還是那麽大大咧咧:“李處長,你知道我大字不識一個,有什麽事情你吩咐好了。”

李士群陰陰地一笑:“阿寶啊,這件事非同小可,日本人吩咐下來的,要整治七十六號。現在發覺內部有人拿了七十六號的鈔票,卻幫重慶辦事。照理說這種內奸是人人都想去之而後快的,可是我卻下不了手啊。”

吳四寶怎麽會聽不出這話隱含的意思,他知道和香港的來往被李士群偵知了,隻是沒想到打擊來得這麽快。他鎮定一下自己,對李士群說:“不好意思,叫李處長為難了,你看此事怎麽處理?”

李士群搖頭道:“日本人盯牢的,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說不定連七十六號的牌子一起砸掉。沒人會讓一個腳踩兩條船的呆在情報機構裏。我真是愛莫能助啊。”

吳四寶心裏罵道:“你自己腳踩了好幾條船,跟婊子一樣,前腳出門後腳跟進,倒裝得一本正經。”嘴裏卻說:“李處長,你的處境也是夠難的,如果我辭職,會不會對事情有些幫助?”

李士群道:“四寶啊,這也許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要不你先避避風頭,等這件事平息之後再來複職?這些年來,七十六號有你的汗水心血,你真的要走我也舍不得的呀。”

吳四寶心裏冷笑一聲:好在老子這兩年也撈足了,不幹你這個澇什子行動大隊長也夠吃幾輩子了。也好,無官一身輕,老子享兩年清福,也省得被人指了背脊骨罵祖宗八代。當即對李士群說:“我本是一個粗人,靠李處長提拔,才有今天。隻是我沒讀過書,終歸不成大器,平白堵了李處長的路,找了麻煩。我還呆在這裏,就是自己不識相了。話還講回來,李處長用得著我,盡管開口,有一分力使一分勁,這點你是曉得的。”

李士群向吳四寶保證,一旦風頭過去,吳四寶即可回來:“四寶呀,你知道我少不了你,你一走我真不知道怎麽撐過去了。”

 

吳四寶回到家裏,老婆問他怎麽回事?吳四寶不肯應聲,隻是悶了頭抽煙,末了,叫老婆把家中值錢的東西細軟收拾一下,分別寄放在要好的小姐妹處,以防萬一。

這個萬一在三天之後就來到了,清晨五點半,一個中隊的日本憲兵,包圍了吳四寶坐落在愚園路的私宅,早上起來買菜的娘姨,門一打開看到一弄堂閃亮的刺刀,嚇得腳一軟坐到了地上。但是日本人還是小看了吳四寶,他困思懵懂地聽到外麵喧鬧,瞬間跳起身來,窗口一張望,馬上穿了睡衣,趿了拖鞋,翻過後院的圍牆,從迷宮般的小弄堂裏逃走。一時間,街頭貼滿通緝布告,捉拿逃犯吳四寶。幾天前他還狠三狠四地捉人,眨眼間就被人捉,真叫是現世報,分毫不爽。

吳四寶整整三天東躲西藏,如驚弓之鳥。李士群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卻不急於收攏網口,先讓吳四寶嚐嚐心驚肉跳的滋味。然後找來吳四寶的把兄弟唐生明和胡蘭成,商討如何化解目前這個局麵。李士群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阿寶跑什麽跑!,本來沒啥事情,最多就是去憲兵隊講講清爽。好了,他這一跑把自己給坐實了。把一件內部調查的事情弄成通緝了。”

唐生明,胡蘭成一起問道:“那麽,現在要怎麽才好解決?”

“隻有他自己回來投案,跟憲兵隊三頭六麵講清爽。我在一邊幫忙敲敲邊鼓,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胡蘭成和唐生明對視一眼。

李士群早就看在眼裏:“我這是為了他好,東躲西藏的,弄得不好還會出個意外,追捕中子彈不生眼睛,任何可能都會發生的。何不大大方方地回來,把事情擺平了。該訓斥地就訓斥,該退賠的就退賠,再大不了就是關幾天禁閉。他自己也可掂掂分量,孰輕孰重?”

胡蘭成道:“進了憲兵隊,誰還保證得了?”

李士群道:“還有我呢!不管怎樣,四寶還算是七十六號的人。日本人再窩火,也要給我這個麵子吧!再說,你老兄也是個有身份,在日本人麵前說得上話的大好佬,到時你我聯名保四寶出來就是了。”

胡蘭成搖頭道:“東洋人說不準,板起麵孔來是六親不認的。”

李士群義憤填膺地說:“真的如此,我辭職,拚了這個處長不當,日本人也要考慮考慮大局的吧。”

見他說得這樣斬釘截鐵,胡,唐兩人也認為應該一試,畢竟東躲西藏日子不好過的,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李士群看著他們離去,他有九成的把握,魚會上鉤的。

 

吳四寶躲在他一個徒弟位於閘北的家裏,徒弟是開南貨店的,屋裏一半住家,一半當棧房,閣樓裏塞滿寧波運來的鹹黃魚鯗,紹興運來的成捆黴幹菜。那個味道可以把老鼠都薰死。吳四寶就躲在這個腰都直不起的閣樓上,白天由一個江北娘姨送兩頓飯,夜深人靜之後才敢下樓活動活動手腳,上個茅房。吳四寶這幾年養尊處優慣了,如今這個境況真是苦不堪言。所以唐生明來一說,吳四寶自己就心動了,心想你李士群跟亂黨來往也沒什麽,我和先生有些禮尚往來就犯了大不韙了?說清楚就說清楚,有什麽大不了的。

唐生明要他再想想清楚:“李士群這人像條竹葉青蛇,咬起人來辣忽忽的。不可輕信。他的話要打個折扣來兌現的。你這一步跨出,再要收回來就難了。”

吳四寶說:“李士群不去說他,我至少還有你和胡蘭成兩個生死朋友,你們不會看著我身陷囹圄而不伸手相救的吧?”

唐生明說:“這個你放心,老胡和我都會盡全力的。我隻是不放心李士群。”

“李士群跟我還有幾年同事之誼,總不見得趕盡殺絕。再說,老胡不管怎樣還是南京政府裏的一個官,聽說日本人也很倚重他的,他說的話多少有點分量吧。”

唐生明不說話了,他看出吳四寶放不下家中諾大的產業,也放不下家人的安全,所以急著撇清。最後說好由胡蘭成陪了去日本憲兵隊自首。

 

照理說吳四寶這個老油子,加上唐生明和胡蘭成這兩個人精,竟會看不出李士群導演這劇請君入甕的機關?兩百多把刺刀來捉人,大街小巷貼滿通緝令,會是小事一樁?明擺著要取你性命,偏偏還會自投羅網送上門去。進了那扇門就由不得你了;先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吊打一頓,以平息上次憲兵隊撲個空的怒氣。然後關進黑牢,不許任何人探監,連胡蘭成這個南京政府的高官也不行。倏忽二月,竟沒半點音信,人就如蒸發掉一般。胡蘭成天天被吳四寶家屬盯牢了哭訴,當初也是他拍了胸脯,陪了進去的。不由得心裏大為愧疚。日日找李士群要個說法,李隻是一古腦兒推在日本人頭上。胡蘭成一急,從南京跑到蘇州,直接上李的門。李士群不防他來這一手,隻有虛以委蛇。哪知胡蘭成也是個一根筋,你敷衍我?我就賴在你家裏了。你上桌吃飯我也拿筷子,你睡覺我在客廳打地鋪,也不跟你爭吵,隻是如影如隨地跟定了你,你不履行當初的保證就一日不離你。李士群被他纏得沒法,隻得去上海把吳四寶從憲兵隊提出,說是轉到蘇州監獄拘押。

吳四寶坐了日本人兩個月的黑牢,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心性血氣被折磨得蕩然無存,像根麵條似的哭得稀裏嘩啦,由李士群和胡蘭成護送回家拜謝祖先,在給祖宗磕頭時竟然還給李士群磕頭,拜謝他的救命之恩。胡蘭成見大功告成,心裏一塊石頭放下,遂轉回南京料理事務,哪知他前腳離開,後腳就出事了。

李士群怎會放過吳四寶?豈不是給他自己留下隱患?當時吃不過胡蘭成軟磨硬纏,同時顧忌他在汪偽上層說壞話,才不得已地把吳四寶弄了出來。胡一走,李士群馬上下手,在到達蘇州的當晚,吳四寶單獨進餐,飯菜裏下了山納,吃下不到幾分鍾就毒發,吳四寶在飯桌上一個仰身後倒,鼻孔嘴巴裏流出血來,自然是救不過來的,對外宣稱是急病暴亡。

胡蘭成後悔不迭,知道是著了李士群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道了,隻是沒證據在手,一時拿李沒辦法,但這死仇就結下了。胡蘭成一介文人,手無寸鐵,連隻雞都捉不牢,而李士群執掌汪偽政府最凶殘的特務機構,看來胡蘭成是一點勝算也無的,所以李士群敢於把事情做得這麽明顯。

 

但是人家說最性感的器官是腦子,最強大的器官也是腦子。李士群的腦子不可謂不好使,但一介書生胡蘭成能把大作家張愛玲哄得團團轉,腦袋瓜肯定更勝一籌。胡知道對付李士群這樣一個特務頭目,一般人是製不住他的,必須動用高層,動用軍隊。於是留了心機,正好他的一個舊識熊向東,在運動‘稅警總團長’的實缺,此人也是個混世魔王,手下有人有槍,胡蘭成幫了他在上層運動,撒下交情。平時說些李士群如何阻攔的話,稅警隊是個利潤豐厚的美缺,有人覬覦也是常情,但李士群威脅最大,胡蘭成是頭老狐狸,對人性的軟肋吃得很準,經他一番煽風點火,把熊向東的怒氣吊起來,一矣稅警總團長的委任狀到手,就跟李士群成了水火之勢。胡蘭成還借了熊向東的嘴與日本憲兵隊通風報信,說是有亂黨藏在李在蘇州的家宅裏,為此李士群好幾次親自去憲兵隊撇清,真叫被鬼咬一口,閻王麵前說不得。眼見日本人對他懷疑日益加深,處處掣肘,李士群不但有口莫辯,章法也亂了,七十六號跟稅警總團有過好幾次衝突,幾近火並。日本人不信任,同僚排擠,李士群陷入內外交困,頭痛不已。當胡蘭成說他出麵拉攏,兩造談判合作,李士群也是昏了頭,竟然信以為真,遂約定在日本憲兵隊長崗村家談判。

與會的有熊向東,一個姓夏的汪偽官員充當翻譯,還有就是日本憲兵隊長崗村,崗村家是日式布置,三方踞坐在地板上談判。在這種場麵上大家都慣打哈哈,你好我好地像是盡釋前嫌,崗村隊長看來很高興,遂叫老婆備酒。李士群開始還留了個心眼,推說醫生關照,不肯喝酒,崗村太太又捧出日本小食,殷勤招呼眾客人享用,李士群拗不過日本人的麵子,勉強嚐了幾筷。當晚回去就躺倒,渾身大汗淋漓,外加腹瀉不止。請了日本軍醫前來看診,眾說紛紜,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病情卻愈來愈重,挨到第三天,一命嗚乎。

都說是吳四寶的冤魂來索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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