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舊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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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西南任好風
正文

流氓 長篇小說 14

(2017-02-24 10:05:31) 下一個

十四

 

江湖上的事情是最說不準的;你為人家兩肋插刀,人家並不一定領你的情。你為人家擺平麻煩,你就變成是人家的麻煩。這話怎麽說?有道是這個世道上欠人錢財沒關係,但人情是欠不得的。欠了銅鈿,就是高利貸也有一本賬,一五一十盤得過來的。但是欠了人情,這東西又不好放在秤盤上去秤分量的,重掂掂的總是壓在你心頭。生怕他一張嘴,要求一個大大的回報,到那時你就吃不了兜了走。

何況對方是這樣一個‘白相人’。

阿張突然失蹤之後,訴訟案子由於原告一連幾次不出庭,連代理律師也不知受委托客人的去向,一樁官司變得沒有辦法審下去,於是宣布結案。上海灘上傳說紛紛,有人說宋家公子付出諾大一筆鈔票,封牢阿張的嘴巴,乘船到香港生小孩去了。也有人說阿張被人做了手腳,丟進黃浦江裏洗浴去了。世界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任憑你馬當路爺叔關照了再關照,還是防不住手底下哪個小赤佬吃飽老酒,胡話亂說,一傳二,二傳三,反正小報記者們是有風就有雨,有材料給你亂編亂寫,沒有材料也照樣給你亂編亂寫,大錯也錯不到哪兒去,上海灘上白相人的三板斧大家都知道,放在肚裏不講出來而已。

 

宋公子的阿哥知道這件事後,把他叫去,關起門來罵個狗血噴頭:“你是否吃錯藥了?不掂量自己的身家,拉到籃裏就是菜。先是尋個舞女交際花,也不看看這種女人上得了台麵嗎?朝秦暮楚,生張熟魏的,小心得了楊梅大瘡,還不快點去林醫生那兒去檢查檢查。再有,你闖出窮禍來,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啊。那種上海灘上的流氓,不去招惹他還要尋你麻煩,招惹了他,像塊粘在鞋底上的橡皮糖,甩都甩不掉的。”

宋公子在他阿哥麵前隻會唯唯諾諾,根本不敢跟他阿哥講他還欠了人十萬隻洋呢。

阿哥點上一支雪茄煙,房間裏踱了幾圈,噴出一口濃煙:“吃次虧長次教訓,今後再也不要跟他們來往。你給我到檀香山去住一段時間,我叫你回來時再回來。”

宋家阿哥這樣做是有他的考慮的;他現在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多了中國官場,深知頭麵人物受輿論監督的利害。就是一派裏的同僚,需要你時什麽事都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碰到利益衝突起來,那就什麽陳年隔宿的事情都會翻轉出來。家裏這個小弟,做出來的事情叫人頭疼,人也二十多了,長一碼大一碼,吃起飯來一缽鬥,長進的事情一點沒有,倒是不斷地跟你弄點花樣經出來,賭銅鈿開汽車玩戲子包舞女,現在又弄出人性命來。雖說自己年輕時也風流過,但是到辰光該收場就收場。哪有像他這樣玩得不亦樂乎的?看來一個家庭興旺了,老天總要給你弄出個敗家子來平衡平衡。貼點鈔票進去也就算了,但是現在不同了,弄得滿城風雨,他出了事情,人家的賬算到我頭上,特別是再搞進黑社會的瓜葛,這些人豈是你一個浮浪公子玩得轉的?俗話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乘現在還不晚的時候,先把這個闖禍胚子送到外國去,過兩三年回來,事過境遷,一大半麻煩就解決了。

於是,宋家公子帶了大大小小一堆箱籠行頭,坐船去檀香山,天下何處無芳草,威基基海灘上到處波峰臀浪,黑白紅黃。會得白相的人,到處都能尋得著樂趣。

但是他忘記了欠的十萬塊賬還未清。

 

先生倒並不在乎這筆鈔票,他做事看重個人情;一筆交情放出去,就是不求回報,好麵孔總歸要給一個看看吧。哪想他送到宋府上的贄敬帖子,原封不動地被人送了回來,連句客氣話都沒有。他參加上海灘上各種酒筵集會,宋家老大如果在場,看到他立起身就走,連主人都大感尷尬。這些還不算,宋老大手下各個部門,常常找他的麻煩,銅鈿罰得你灰頭土臉。好容易碰到樁有油水的生意,就要到手,被人半路上劫了去。暗中一打聽,原來都是宋家老大在背後授意,大有跟他勢不兩立的氣象。

在江湖上行走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卸麵子,酒館裏遭人一個白眼,吐口口水,還會弄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情。如今先生為人出錢出力,擺平麻煩,竟換來如此不堪的對待。就是他吃得下這口氣,手下兄弟們如何忍得住?雖然你是皇親國戚,高官貴爵,也不可這般辱沒別人。何況受人恩惠在先,翻臉不認人在後,可謂犯了江湖大忌了。高官貴爵又怎麽了?剝下外麵那套培羅蒙西裝,照樣是肉身一條,刀子進去會出血,槍子進去死翹翹。士可殺而不可辱,得罪江湖沒有好下場,翻開小說曆史,中國古來如此。

雖然他有這個肚量,吃得下這口窩囊氣。但張大帥和身邊幾個頭目一定不依:“先生,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體。他這種做法不是給全體青幫兄弟抹黑,叫人下不了台嗎?傳到外麵去,不管你有理無理,人家就先看低了三分。這口氣不出,兄弟們還是回家洗洗腳孵被筒子去算了,麵皮塌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在馬路上走。”

你真的以為這些流氓那麽要麵子嗎?非也,非也,麵子是拿來說事的,真正要緊的是宋家老大堵了他們的財路。俗話說;斷人財路,掘人祖墳。人如何不跟你拚命?

他隻是悶了頭不做聲,張大帥催他:“兄弟們都願意賣命出力,你倒是也作個聲,點個頭啊。”

他長歎一口氣道:“你們不要逼我。”

張大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關係到江湖的名聲,關係到兄弟們的麵子,關係到上海灘立腳的問題。你總不能讓兄弟們都寒心吧?”

他沉吟半晌,慢吞吞地說道:“叫我呢,情願打落牙齒往肚皮裏咽,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你們這樣攛掇我,豈不是讓我為難嗎?”

張大帥天天和他相處,脾氣也摸透了,聽他這樣一說,知道已經一半是肯了。遂再順水推舟,說道:“話要說回來,你忍了,他卻得寸進尺,你走路他擋道,你讓在一邊,他還要撞你一膀子,你不聲不響走過去了,他還回頭一口口水吐在你身上。反正你是軟柿子,長圓方扁隨人捏的。還有將來呢?你還要在江湖上走走嗎,人家會用哪樣的眼光看你?說出的話還有人聽嗎?你在江湖也行走多年,知道眼皮子淺的多的是,好聽點說你捱得住,難聽點就說你唾麵自幹。倒不要把多年名聲一塊折了進去。”

他還是不響,但麵色一點點轉青。

張大帥又說:“還有,不能寒了兄弟們的心。現在人人都肯拚命,時間一長,人也疲掉了,到時再找人,隻怕沒人肯出頭了。”

他似乎被說動了:“你們這是逼我上梁山。”

張大帥道:“要說逼你,是姓宋的逼你。兄弟們如果有口太平飯吃,何必動刀動槍?有這點辰光不會摸幾圈嗎?”

他終於肯首道:“給他個教訓也就是了。但是要取他性命,那也不必了。”

張大帥搖頭道:“阿哥你忘記了這句話;該出手不出手,其累無窮。同樣,該出重手的時候,出手太輕,也是其累無窮。你一樣髒了手,至少要讓他記記牢,否則就幹脆別做。”

他堅持道:“不要傷他性命,否則拉倒。”

他的一幫子心腹關起門來細細地計議良久,一個‘教訓阿二頭’的計劃就此商定。

 

話說宋老大是個要人,也是個忙人,國家目前支離破碎,一會這兒漏水,一會那兒出毛病。這批要人就忙得不可開交,奔東奔西地收拾局麵。所以宋老大至少三分之一是在旅途上度過的。他出門時總有汽車送到飛機場或火車站,再由乘務員恭恭敬敬地送進收拾妥當的軟臥包廂,到目的地時,當地黨政要員,軍界人士,都站立在迎賓處迎接。護送了鑽進等候著的車子,揚長而去。

他隨身總是帶了五六個隨從,兩個彪型山東大漢是保鏢,另有一個廚師,一個看護,還有一個是他須臾也離不得的秘書。宋老大身為黨國要人,日理萬機,雖說還年輕,但也隻有一個腦袋,哪記得住所有大大小小的急事要事韻事瑣事閑事,不免拾三漏二,多虧有個精靈的秘書,巨細無遺地幫他一本賬理得一清二楚,每天早上眼睛睜開,一張日程表就送到麵前,什麽時候見誰,見多少時間,緊湊得用每一分鍾來計算,而且見的人重要等級一一注明,乃不至於搞錯了人頭,張冠李戴,鬧出笑話。要作訓示的,也把講稿早早備下,他隻要小和尚照章念經就可。有時要安排個幽會也心領神會的,鮮花美酒蛋糕舞會旅館全部給宋老大想到,他隻要到時空了手進洞房就是了。

這樣一個人物,宋老大是視為左右臂膀的,吃飯睡覺行路做事坐馬桶都一刻也離不了,隻要一時三刻不在身邊,事情就亂套,辦公室裏像一鍋粥似的,大呼小叫,沒頭蒼蠅亂飛,該辦的事沒辦,不該辦的事倒辦了。宋老大隻要抬頭不見此君,心裏就六神無主,感覺天昏地暗,上個茅房都便秘。直到彼人出現,世界才重新光明起來。

青幫捏住了宋老大的筋,就是要把這條臂膀給卸掉。

 

一日上海北火車站熱鬧異常,宋老大在北平辦完重要交涉,乘軟臥回到上海,在車站迎接的除了他部門裏的下屬,還有上海市的市長,黨部書記,駐軍司令等一幹高官顯宦,大量的報紙記者。沒人注意到,眾多接客人群中有十幾個身手敏捷的漢子,有些是西裝筆挺,長袍馬褂,也有些是中式短打,褲腳紮緊,像是來幫忙搬行李的下人。這些人在月台上分散站立,互相之間並不搭話,偶爾使個眼風,意思是一切準備就緒。

巨大的火車頭噴著白煙緩緩進站,站內維持秩序的警察吹響哨子,提醒接客靠後站。宋老大坐的軟臥是火車的最後第二節車廂,車子停穩之後,歡迎的人們湧上前去。宋老大在火車的台階上冒了頭,微笑著向眾接客的大佬們揮手,然後拾步而下,身後跟著一刻也離不得的秘書,在月台上和眾人握手寒暄。

忽然在距離歡迎的人群不遠處喧鬧起來,眾人一齊轉過頭去,見是兩個短打漢子在那兒爭執,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你一個窩心拳送過去,他一記掃蕩腿敬過來,一個褂子被扯爛了,另一個鼻血掛了下來,旁邊有人起哄的,勸架的,大呼小叫,推推讓搡搡好不熱鬧。中國人多是喜歡看熱鬧的,就是高官顯宦也不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連負有維持秩序保衛安全的警察都轉了頭,張了嘴,呆看著那場月台武打。

說時遲那時快,接客人群中有個身穿風衣的矮個子,混進宋老大的歡迎圈子,慢慢擠到前排,風衣一撩,腰間露出早已上膛的手槍槍口,斜刺裏隻聽一聲脆響,大家都猛地一驚,脖子一縮,還沒回過神來,又是一聲爆豆般的脆響。隻見一個身影仆倒在地。有人扯直嗓子大叫道:“開槍囉,死人囉,快跑啊。”偌大的月台上像是滾水潑了螞蟻窩,驚慌的人群橫衝直撞,箱籠滿地亂滾,小孩子哇哇大哭,年老的被擠倒在地上,有人跑著跑著就被丟棄的行李絆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雖然那些衛兵使勁吆喝,用槍托子對著湧上來的人群亂打,但是根本擋不住。高官們也被擠得跌跌撞撞,這個帽子飛了,那個眼鏡不見了。扯直了嗓子大叫:“勤務兵。”在這種混亂中,誰能聽得見誰,誰又能幫得了誰?直到車站警察衝上月台,揮舞著警棍驅散人群,那群高官才稍稍驚魂甫定。

當然刺客是早就不見蹤影的了。

有人突然想起今天迎接的貴客,大叫一聲不好,心中暗忖隻怕是凶多吉少。趕緊去看伏倒在月台上的中槍者,一槍擊中耳朵後麵,血流了滿臉,另一顆子彈從腰間射了進去,又從腋窩裏穿了出來,遍地鮮血,人是早沒了氣息。眾人麵麵相噓,心中都盤算著如何推托自己的責任。剛才遍地打滾的新聞記者又湊了過來,不時舉起照相機嗬嚓一聲拍照。衛兵和警察衝上前去搶奪,扭在一起,又是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直到淞滬警備區派了一個營的人馬開到北火車站,這場大戲才告落幕。

不到兩個時辰,滿街都是報童挾了新印出來的號外在叫賣:“宋老大北站遇刺。當今政府痛失倚靠,政局丕變。”上海股票交易所的行情如跳水似的往下直瀉,警車在路上呼嘯而過,一隊隊士兵跑步進入市區,馬路上設立了路障,嚴查行人。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象。

不過到了下午,又一份號外在街頭巷尾叫賣:“宋老大命大福大,大難未死,刺客弄錯目標,逃過一劫······”市麵上人相爭睹,茶館飯肆交頭接耳說的都是這件新聞。連三歲童子玩的遊戲都是你扮宋老大,我扮刺客,木頭手槍一揚,嘴裏啪的一聲,一個小小的身影就裝腔作勢地倒在弄堂裏稀髒的石子路上。

宋老大此刻卻在公館裏癱倒在床,兩個護士貼身服侍著,有個比利時醫生提了個出診包待在客廳隨時候命,他給老大作了全身檢查,連一根汗毛都沒傷到,但宋老大就是直不起腰,邁不開步,額上冷汗不斷,任何微小的聲響都使他驚惶莫名。這個症狀在西方醫學上也是有名堂的,叫做‘由驚嚇引起的精神創傷’。

在刺客開槍之際,宋老大正要下車,站在火車階梯的那個平台上。槍一響,看見秘書倒下去,他好像自己中槍般的,腳一軟,就地坐倒在車廂的過道上。身邊的衛士馬上抽出槍來,一前一後堵在車門口,月台上是一片混亂,也不知道有幾個刺客,在車上車下?是否還會發動攻擊?直到警察在車廂前拉起警戒線,那兩個保鏢才轉身欲把宋老大扶起來,但是他兩腿直抖,保鏢手一鬆,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地教他不怕?那時各種暗殺無時不有,政治暗殺,權爭暗殺,經濟暗殺,親仇暗殺,派係暗殺······不管你曾多顯赫,多風光,多長袖善舞,隻要在你身上嵌顆一英寸不到的小小彈丸,你就得趴下,上海話叫做‘翹辮子’。再顯赫的身家也救不了你,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命,就算醫院救回來了,說不定也落下個殘疾,走到哪兒身上都拖著幾根管子,到了那個地步,真叫生不如死。

中國是個薄情社會,別看嘴上忠孝仁義講得好,但在實際的權力,利益之前,統統不堪一擊。你一死,多少人為了那個空缺爭得頭破血流,如果需要,你就是死了也要被他們拉出來做墊腳石,太多的昨是今非事情如何說得清?身敗了,名也跟著裂了。何況自家做下很多事情是擺不到台麵上去的。

問題是;誰對他下的手?這就難以回答了,他在政界,經濟界,外交界行走多年,明裏暗裏結下的怨恨也難數過來。還有,就是沒過節,盯著他那個位置的人有的是,不能排除他們使用特殊手段來清除障礙。最後,他頤指氣使慣了,不經意地得罪了人,特別是黑社會,比如像上海青幫的那件事就值得反思,是有欠考慮的地方。

 

在幾十個街口之外,先生的府上還是像以往一樣,賓客如潮,去了一批,又來了一撥,打麻將推牌九,大呼小喝,直到半夜人才陸續散去,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之後,看門人關門落鎖,先生一直在客廳跟張大帥聊天,他們比鄰而居,花園院牆上開有邊門的,可以不經過正門就自由出入。此刻兩人站起身來,經過客廳過道,來到後麵廚房,一個矮小精悍的漢子正坐在廚房的桌子前, 埋頭吃一碗煨肉麵,看到他倆進來,趕忙起身。先生擺擺手示意他坐下,先吃完麵再說。那漢子複又坐下,把一大碗煨肉麵狼吞虎咽地送下肚去。當他打呃抹嘴之際,張大帥的一根上好古巴雪茄已經遞上,漢子受寵若驚地接過,把頭伸向張大帥送上的打火機湊火。等他第一口濃煙噴出,張大帥才發話:“操他媽的,這小子給嚇得不輕。”

先生卻細細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再三確定沒別人受傷,然後說:“你立了一大功,事情做得漂亮。我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張大帥道:“是得給他個教訓,依我說,最好也叫他吃些皮肉之苦,下次行事記得靈醒些······”

先生舉手阻止他說下去:“這實在是無奈之舉,依我的心思最好和和氣氣的,弄刀弄槍的事情最好少做。”說罷向張大帥使了個眼色。

張大帥叼著雪茄煙,眯起眼睛,從長衫裏掏出一個信封來放在桌上:“辛苦你了,這是道上兄弟們的一點意思,先生和我給湊了個整數。拿著唄。”

矮漢子雙手接下,放在桌上。口裏說:“有用得著在下的,敢不效勞?”

張大帥沒接他的話:“你也知道道上的規矩,幹完事情要避風頭,不要把兄弟們牽涉進去。先生和我的意思都是你最好出門一趟,兩三個月後再回來。那時風聲已過,對大家都方便。”

漢子麵有難色:“這個自然,隻是我還有六十老母,屙病在床,我這一走,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先生在一旁開口道:“這個無須擔心,我給你請個娘姨,晝夜照料,還常派個兄弟前去探視,有什麽需要馬上給辦理。”

漢子不好說什麽了,隻問道:“我什麽時候走?”

先生看了一眼張大帥,張大帥清清喉嚨:“今晚就走,你不用回家了,行裝換洗衣物都給你打點好了,車票在信封裏,你家裏我會讓人去知會的。”

臨出門之際,張大帥又回過頭來叮囑了一句:“口緊,口緊,有一絲風聲泄露出去,你知道,有人會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天一早,他著人寫了問安的大紅帖子,連同四色重禮,帶了手下幾個大徒弟親自送上門去。這次門口有人接著,延入客廳喝茶。他本想不會有好臉色看的,準備一到就走的,卻被管事的殷勤留住,說我家主人十分感謝,如醫生容許,他是要出來當麵致意。又坐了一刻鍾,管事的出來,滿麵歉意地說:“醫生說了,宋先生目前隻能臥床休養,不宜多動。實在失禮,我家主人要我多多上複先生,一矣等他恢複,將親自上門拜謝。”

他連忙客氣道:“宋先生貴體要緊,還望善加珍重。有什麽需要的,派個人到敝舍通知一聲,敢不盡力?就此告辭了。免送,免送。”

管事的還是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大門口,直到汽車離去,才回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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