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秋
留不住歲月，就記錄下歲月裏的日子給自己，也給願與我分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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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傑克家的燈亮著，應該是在家。”每次路過老傑克的家，LG都會下意識地咕噥一聲。
我雖然不說話，但也會仔細觀察一下老傑克的花園，喜歡他門前老樹下裝的小燈，看著很溫馨。老傑克說他和老伴已經在這座房子裏住了40多年。
第一次認識老傑克還是疫情前，當時他正在門前拎著噴壺澆花，比現在要硬朗得多，見到我們主動打招呼，說他有個中國的兒媳婦。從那以後就認識了。他知道我們這個點喜歡散步，有時候會特意在門口站著等我們。
四年的時間對年青一點的人來說一晃而過，對老年人可是不小的變化。那時候他還能自己整理花園，繞著小區散步。如今他門前的小花園已經雇了人管理，每天去十幾米外的信箱查信，和路過的鄰居聊天成了他唯一的戶外活動。當然他會開車，偶爾的晚上看到他黑色的老別克車不在，知道他也許跟老太太一起出門買菜了。
“Hi!”腦子裏正琢磨著他，老人家就在不遠處的路燈下衝我們招手了。
“您好！”我和LG同時向他問好。
“去取信，鑰匙忘了帶！真是老了。”他自嘲。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走路，你們有時間聽我這老頭子絮叨幾句嗎？”他渴盼的目光和每次一樣。我們如何能說No呢。
“我過兩天要重考駕照了，好緊張！”想不到這是他今天的開場白。
“不用擔心，你一定能考過的！”LG鼓勵他。
“唉，現在每兩年都得重新考一次駕照了。上次考還沒什麽，這次怎麽這麽擔心。“
我說，“不要想太多，放輕鬆。我當時考駕照的時候考了三次才通過，考官不讓過也是為我們的安全著想。一次考不過，再考第二次嗎！”
他摸了摸腦袋，象個孩子，點頭稱是。
LG問他老伴是否還能開車，他說很幸運他老伴還能開，隻是自己曾經很健壯的一個人，如今坐在車裏讓老伴載著，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們安慰他歲數大了不能想這麽多，很多事情都要慢慢適應。LG說自己的老父親和他差不多年齡，如今已經坐輪椅，完全不能自理。您看您身體還這麽好，應該開心才是！
他說他承認自己確實比多數同齡的人身體都好，很知足了。
LG問他孩子們都怎麽樣，這是他喜歡的話題。他大兒子在香港做律師，小兒子在加拿大當醫生，每次提起來都笑眯眯的。這次他說完兒子，緊接著說女兒最近出了第二本書，很讓他驕傲！
以前沒聽他太多提過女兒，我問他是哪方麵的書，他說他也說不太好，隻知道第一本書一般，這本書聽女兒說發行量很好！
LG問他大兒子一家回來了嗎，有沒有給小孫女派紅包？因為上次見到他，他興奮地告訴我們中國春節期間兒子一家要從香港飛過來看他，當時LG跟他開玩笑讓他趕快給小孫女準備大紅包。
他黯然了一下，很快抬起頭，“他們最後改主意了，去了新加坡。兒媳的媽前不久去世，心情很悲傷，兒子想帶她去放鬆一下，我能理解。”
....我正想著如何轉換話題，老傑克又開口了，“對不起你們還能再多呆一會兒嗎？我這兩天腦子裏又冒出一些舊事，總想找人說說。”今天有點降溫，老傑克從兜裏掏出紙巾擦鼻子。
我們說當然可以，很愛聽他講故事。
“你們知道我在美國當過兵。不是我願意當，是他們看我年輕力壯硬把我招進去的。”每次提到那段經曆他都會重複這一句，“有一天我接到指令押一名犯人去監獄，走著走著他突然拔腿開逃。我端著槍追，這家夥竄進一個廁所。他沒有料到的是那是一個警察局的廁所！很快來了一名警員，個子很龐大，”老傑克用手舉過頭劃了一個大輪廓，“他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正有點緊張怕走進廁所遭到罪犯的襲擊，趕快點頭。大個子警員很快進去把這家夥扭送出來，還聯係了我們要去的監獄。監獄派了一名獄警過來接我。”
講到這裏，老傑克停頓了一下，“你們猜猜那位獄警來了對我說什麽？”
沒等我們回答，他接著講下去，“他說你錯過了槍斃他的最好時機！他剛才逃的時候你完全有權利開槍將他擊斃的！現在晚了。”
“我這兩天突然又想起這件事，你說罪犯也是生命啊，我怎麽能下得去手！”
“還有一次，他們說要去打古巴。我說人家古巴好好的，為什麽要去打人家？說那話的人想了想，說是肯尼迪總統命令去打的！你說可笑不可笑！”
“有時候到一個村莊，他們看到幾個村民過來，舉起槍就掃射，說看著他們膚色跟我們不一樣就想打。你說有的人怎麽能這樣....”老人家陷入沉思。
“對不起耽誤你們時間了！”他突然從回憶裏跳出來，意識到我們還站在那裏靜靜地陪他，“人老了，我最近腦子裏總是亂七八糟地冒出很多以前的事，多謝你們聽我囉嗦！”
我們趕快表示哪裏哪裏，很高興聽您的分享。隻是外麵溫度越來越冷，別凍壞了，趕快往家走吧！
老人家依依不舍地跟我們揮手告別，說，“我都88歲了，下次你們再來我可能都不在了。”
我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
“不會的，您那麽健康，多準備點故事，等待您下次分享！”LG倒是比我快。
“好啊，我們是friends，不是嗎？”老人笑了。
“祝您駕照路考順利！”我衝他擺擺手，看著他慢慢地轉過身離去。
淒冷的夜，才意識到剛才跟老傑克說話羽絨服的兜帽摘下去一直沒有拉上來，耳朵凍得都有些疼了，趕快把自己包裹嚴，往回家的路走去。
以前對老年人開車路考的事沒有專門注意過，這次聽了老傑克的擔心，專門到網上查了一下，看到這條消息：
“據加通社報道，安省正在考慮為80歲以上的司機引入一項強化的道路測試，同時研究更好地阻止特技駕駛。
目前，安省司機在80歲以後必須每兩年更新一次駕照，過程包括參加一個老年司機教育課程，測試視力，以及畫一個時鍾，以衡量他們的認知能力。
審計報告稱，交通部在2020年進行的一項研究顯示，超過三分之一的80歲以上的司機通過了時鍾繪製測試，但無法通過道路測試。
報告建議加強對80歲以上司機的道路測試。審計長表示，交通廳正在考慮在2026年引入這一措施。
此外，審計還發現，因危險駕駛而被吊銷駕照的人，發生致命碰撞的幾率是其他司機的六倍，但交通廳並沒有要求他們接受再培訓。現在，交通廳正在對這一問題進行審查。”
看來老傑克要想繼續開車，將麵臨越來越難的挑戰。
（此照片取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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