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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情事》五六——異鄉漂泊

(2016-05-18 18:34:10) 下一個

暑假裏,樂樂去爸爸的酒店裏住了些日子,爸爸說要親自給他補課。
本來是要報個外語補習班的,他的同學們差不多都上有各種補習班,可是媽媽說北京的補習班太貴了,她一個月上班的工資都不夠交幾十個課時的補習費,讓他問問爸爸,之前做家教時有沒有認識的人可以優惠點?一問,爸爸說:“找什麽家教呀,兒子,過來爸爸給你補課,你老爸就是幹教育的,咱還把錢給別人掙?”
樂樂帶了一大堆書住到了酒店裏,可是老爸隻象征性地翻著書給他講了沒幾句,就被人叫走了,爸爸現在是個大忙人,不像剛剛來北京那時候,他們每月酒店裏聚兩次,爸爸每分每秒都陪在他身邊,那時候的爸爸看著可憐,但疼他。現在爸爸風光了,卻顧不上他了。樂樂有些失落,每天關在屋裏自己寫作業,寫的悶了,就打開電腦玩一會兒,有時也會和同學出去瘋跑一下。
他怎樣爸爸都不管他,隻在高興時摸著他的頭,像欣賞一件自己的傑作似的誇一句:“好兒子!”
好兒子撇撇嘴,鼻孔裏不屑地輕“呲”一聲,他已經進入青春期了,有點小男子漢的樣子了。
班裏的同學大部份是北京人或有北京戶口的,像樂樂這樣不是北京戶口的學生並不多,小學時候還多一些,到初中就走了不少了,到升高中的時候,估計大部份沒有戶口的同學都會回到原籍。不是想回,回去有什麽好呢,父母都在北京工作,回去也是跟著爺爺奶奶或者七大姑八大姨,哪有在父母身邊好?況且,回去後學的教材也和北京不一樣,課程深淺度講的也不一樣,側重麵也不一樣,隻能拚命的像個應試機器一樣的做題、背書,到高考時千萬人擠著一個獨木橋。
可是在北京就不一樣,至少能呆在父母身邊,就是個幸福的孩子。學習上相較於地方上來說相對輕鬆點,有各種社會實踐、實地教學、遊學、觀摩,定期的組織去一些各種博物館,還能傾聽名人名師演講,有各種興趣班特長班等等,素質教育方麵比地方上強了不知多少倍,從學校裏出來不會是高分低能的廢人。而且,在北京好一些的重點中學就讀的學生,高考二本升學率差不多達到98%以上,據統計北京孩子考上北京大學的機會比地方上孩子高出41%!
南方周末曾有報道稱:出身越底層,上的學校越差。這一趨勢正在被加劇和固化,三十年來,國家的轉型在繼續,但底層個體命運的轉型,卻是逐漸陷入停頓。“我國高等教育公平問題研究”表明,中國重點大學農村學生比例自1990年代起不斷滑落,北大農村學生所占比例從三成落自一成,清華2010級農村生源僅占17%。
不比較不知道有差距,如果一直呆在地方上沒出來也就安天知命了,生活偏偏把人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誰不知道孩子是寶貝?誰不明白教育是希望?人人都講不能輸在起跑線,可是這起跑線與起跑線之間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又何止是教育一項,北京戶口在購房、購車、就業、就醫、養老等等領域都享有著無可替代的優越,外地在京人又情何以堪?沒有超強生命力又怎麽生存得下去?按理講,作為一個現代國家的公民隻需要持有一個身份證就應該足以保障他在這個國家任何地區居住和遷徙,對暫住證也好,居住證也罷,不是如何改革的問題,而是應該廢除的問題,因為這本身就是不合理和荒謬的。想來真是令人吃驚,幾千年來,我們中國人竟然從來沒有享受到遷徙的自由和居住的自由。我們在自己的國家,也經常會被當做二等公民。雖說現在各種改革都在加緊推進,可對於普通平民來說,這過程中的等待期盼與煎熬是注定要忍受的。

項懷玉也深諳這些道理,當兒子為沒有北京戶口的未來高考而日日焦慮、自卑、迷惘的時候,當吳夢因在政策的夾縫和邊緣遊走,妄圖尋找到一絲光亮的時候,項懷玉並不太關注這些,因為關注也沒有用,他沒有這個扭轉乾坤的能力。
他隻能說:“都會解決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爸爸當年就是完全憑的自己實力,是我們縣裏的高考狀元!兒子你要努力!”
這個倒也沒吹大話,用今天的話說,項懷玉算得一個鳳凰男,出身貧寒,父母沒受過教育,都在農村,也沒什麽門路,對唯一的兒子除了嬌慣就是嬌慣,但項懷玉爭氣,學習成績好。他是那種死讀書的人,除了書本,其他社會應酬、親戚往來全如白癡一般。當年,在名校畢業證的襯托下,一表人才的項懷玉的確贏得過不少美女的青睞。可是一直到婚後,吳夢因才發現這個人真是教育的最大失敗,智商很高,情商卻幾乎為零,理想很遠大,現實卻處處受困,不會待人接物,不懂人情往來,和上司一直關係緊張,和同事也不大處得來,受封建思想影響頗深,特別大男子主義,從不知尊重女性。好在有一付溫雅的詩書包裹,又慢慢在婚姻的滋養下,漸漸的安於淡泊,寄情詩詞,直到觸網陷入於那段瘋狂的網戀。
現在想來,項懷玉有些愧悔當初的不顧一切。網上那個女人劉麗虹,現在看是有嚴重心理疾病的,偏執狂,偏執到需要就醫的程度了。可是當初,唉,就是她這種偏執的狂熱,不顧一切的追求愛戀,像病毒一般蔓延了他,讓他不顧一切地投身進去,以為以後的日子都會是這樣的轟轟烈烈了。可是,好景並不長,用盡手段指天發誓甚至裝病自殘終於把他弄到手的劉麗虹,一直不相信他的情感忠誠度,到後來限製他和任何女人說話,哪怕是看一眼陌生的女人。她把他關在屋子裏不讓單獨出去,禁閉他,不許他上網、用手機,為了控製他的自由,發展到後來,在兩人吵架後她怕他出走,她甚至給他水裏偷放安眠藥片,在他睡熟時綁縛他……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由瘋狂的變態熱戀,演變為心靈肉體的摧殘和折磨,一段他放下所有拋家棄子投奔的網絡愛情,就這樣在現實相處麵前風雲散盡,一地零落,他們的私奔最終以項懷玉的倉皇出逃劃上了終止符。比他當初逃離家庭時還要匆忙和狼狽。

度過地下室歲月之後,現在,項懷玉狀態還不錯,北京這麽大,發展的機會這麽多,雖說丟了家庭,丟了愛情,但他的理想還在,男人嘛,以事業為重,他相信飛黃騰達了什麽都會回來。盡管吳夢因現在一有機會就向他提出盡快辦離婚手續的事情,他是能拖則拖,現在不是怕離了,而是怕抵押房子的事情被她知道又起波瀾。至於女人嘛,他現在身邊不缺了,酒店一大堆美妞現在天天巴結著他,他隻要願意,可以換著新鮮來,本來嘛,女人如衣服,穿壞了的,強留著也沒用了。
那天吳夢因來酒店接樂樂,無意碰見了項懷玉最初進入酒店時的合夥人莊老板,他介紹聊了幾句,莊老板差點泄露了他酒店有投資的事情,項懷玉趕緊岔開了話題。
“這個莊老板給我感覺不好,你與他共事小心一點,最好別有金錢往來,樂樂以後若出國還要靠你掙學費呢,你自己做事多個心眼。”走出酒店,吳夢因有點憂慮地提醒項懷玉。
“沒事,你不了解,莊老板人很好,我們很談得來呢,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的兒子我肯定會管的,你不用操心。”話一出口,項懷玉有點慚愧,這幾年他管過兒子什麽呀,又讓她放心過什麽,到如今混跡於偌大的都市,無根基的漂泊是如此艱難,卻讓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這陌生的地方打拚生存,麵對種種的艱辛,他自己體驗了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項懷玉知道她還關心著他,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漠,她隻是對他的恨還沒有消解,別看每次見麵都提辦離婚,她其實並沒有完全從心裏放下他,否則以她的性格,他這樣拖著她早就起訴法院了。女人哪有不在乎家庭的?誰願意一直孤獨著,用女人柔弱的肩膀去扛起生活的重擔?
“這些年,真是讓你受苦了!再撐一下,等我混出頭地,兒子我來管。”望著自己女人滿臉憂思的容顏,項懷玉心有所動,雖說現在酒店表麵看著風光,其實他也並沒有更多的錢來給母子倆經濟上的支撐,這是身為父親的失職。
站在旋轉門前,望著母子倆挽著手遠去的背影,他眼圈紅紅的,在心裏說,她是個好母親,好女人。
沒多久,背影就消失在都市繁華的車流人流中。項懷玉愣了一瞬間,回身走進酒店,就攬著向他靠過來的一位撒嬌的美女,湊上嘴唇,在那香腮上親了一下。
那邊,莊老板在向他喊:“項總,晚上劉總請客,去香榭會所,準備好啊,聽說有大節目,別到時沒時間啊。”
“知道嘞,這個必需有時間!劉總請的還能不去?哈哈!”項懷玉大笑著,這個世界,還是很誘人的,還有許多他所沒有見識過的風景。
他很快又融入了眼前的生活,現在這世界變化太快了,不容多想,一浪一浪的大潮就推動著你飛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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