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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印象

(2017-10-11 06:44:01) 下一個
十年前去過大連。似乎是從北京搭車到天津,又從塘沽坐船到大連。細節已經經不得推敲了,因為實在忘記了。隻記得是隻大船,巨鳥一樣橫在碼頭上,海風輕輕地吹來親切的海腥氣,是久住海邊的人,離家太久才會有的鄉愁。遠方墨灰色的長空慢慢地壓下來,彌漫成藍灰色的海平麵,絲絲的潮水聲,又遠又近,天涯海角的相逢,遙遙無期。

從窄窄的階梯上到甲板上,這麽多年過去,也還記得那鬧哄哄的人群。依稀記得是支臨時的樂隊,支了架子鼓和吉他,在試著調音,咣當一下,叮咚一下,經常在高亢處戛然而止,既破碎又淒涼的結局。沾了孜然和辣椒的羊肉串,紅豔豔地架在青鐵絲細網上,底下有橙紅的木炭,冒起股股的青煙,又濃又腥,但使人快樂。又還記得一個蒼白的青年人,套了件鐵灰色的西裝,係著藍色闊條紋領帶,揣著個茶褐色酒瓶,在喧囂裏獨行,人是美的,但那鬱鬱的不快樂,這麽多年都還記得。

清晨的海麵上團團的白霧,汽笛幾聲哀叫,大船惶惶駛進港口。海浪嘩嘩的衝擊聲,又來又去,得到通知可以下船。下了船立在碼頭上,仰頭看那隻大鳥,大的出奇,大家忙著和大船合影留念。照片上,小小的人立在船身前,那小小的一點,鑲嵌在巨大的灰褐色的背景上,似乎隨時都能抹掉的一點過去。

大連是個花園一樣的城。煙台人早年移居大連的居多,這麽多年下來,大連話和煙台話相差無幾。每次來大連,聽著熟悉的鄉音,讓人有種既得意又嫌厭的煩惱,連鄉愁也淡了許多。城市異常的幹淨,托某位大人物的福,城市規劃的也還周正。從車裏遠遠望去,大連像個五彩的拚圖畫板,大片大片的綠草鋪氈,點綴著一簇一簇的青黃色,是城市裏的榆樹和泡桐張開的大傘,鋼筋水泥半遮到美麗的背景裏,一點不顯得突兀。似乎也走馬觀花過幾個地方,但都不記得細節了,我自小生長在海濱城市,因為叛逆,著迷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對於海濱城市許多讓人驚歎的地方,似乎都無法有特別的感想。

如今十年過去,再去大連,儼然另一番風景。沿海修了沙灘,一條白茫茫的細帶,從天邊一路垂掛下來,滔滔的流年陷在細細的白沙裏,大連老了。人聲蓋過了海潮聲,高樓像年老的人的臉,萎縮了許多,臉頰也刷上了歲月的顏色,灰撲撲的一點影子。不是沒有年輕過,沿海修了跨海大橋,晚上照例開了車窗,海風裏的海浪聲,汽車聲,一路過去,路燈一朵朵的盛開,對過方向的大橋上彩燈一路掛到天上。

挨著海灘有個遊樂場,如今經濟發達,遊樂設施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我最喜歡的冒險活動已經記不得名字了,隻記得兩端各掣著一方彈簧鋼繩,中間夾兩個圓球,圓球裏背對背的四個人,落在地麵上。遊戲開始,彈簧繩拋向天空,圓球也隨著彈向空中,人也仿佛給拋到天涯海角。到至高處,苦痛遠沒有停止,繩索因為慣性收縮回原地,人在圓球裏也像彈簧一樣,拋出拉回,恐懼放大無數倍,直到精疲力盡為止,很多人望而卻步。

遊樂場不遠處,有座全球唯一的貝殼博物館,可惜天色已晚,隻得作罷。至於飲食,大連從來不會讓人失望。渤海灣裏的小小城市,因著機緣,無法大力發展,卻神奇保留了一方淨土。海蠣子,鮑魚,對蝦,海腸子,也隻有海邊人才能理解海邊人對海鮮的狂熱。

第二天從大連坐高鐵北上沈陽。候車大廳入口處的巨大時鍾,滴答滴答淹沒在人潮中,陽光下細細的灰塵,擁擠的人群,無盡的漂泊歲月,列車開向遙遠的另一個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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