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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女兒的一切(1)

(2018-04-29 17:08:00) 下一個

麵朝大海,腳下是懸崖,身後是女兒發小兼好友薛蓓的二婚現場,朵兒媽覺得自己連跳下去的心都有。

人就怕比。

自打生了女兒牛朵兒,這幾十年來,三街四鄰,朵兒媽一直處於優勢。朵兒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的,聽話,成績好,讀最好的大學、最好的專業,一竿子到頭博士畢業。三十一歲博士畢業,現在高校幹了一陣,後來跳槽到深圳一家化妝品公司,做首席科學家。那薪酬,在朵兒媽看來,高得沒譜了。朵兒買了房、車,落下戶口,一頭紮進實驗室,研製出好幾個化妝品配方,一投產,地位更重要了。

可天底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朵兒的婚姻大事始終沒有進展。相比之下,薛蓓高中畢業就出來混,弄了個大專文憑,先是在北京混,後來去上海,一年前來到深圳。

剛來就跟溫曉濤走到一起了。

朵兒媽原本看不上二婚的。可到婚禮現場一見曉濤,身板,個頭,麵相,再加上在深圳電力係統工作,算半個公務員。

朵兒媽越看越喜歡。因此越恨。恨朵兒不爭氣。

不光是薛蓓。

還有陳超男。跟朵兒也是從小玩到大。師範院校本科畢業留在深圳,當了幾年語文老師,年前,好歹也結婚了。雖然超男的丈夫朵兒媽從來沒見過。背後提起來,她老人家也是滿嘴不屑。可人家好歹生米煮成熟飯,做成一件事。

隻有朵兒,老大難。

關鍵她還不自知不覺醒,給他介紹多少個都不行。挑什麽?還由得她挑嗎?長相,學曆都已經不加分,再加上年齡,簡直債台高築,愈演愈烈。這二年,朵兒媽甚至覺得,誰能娶了朵兒,那就是善莫大焉。

朵兒媽從懸崖邊上退回來,也不看海了,她打算好好教育教育女兒。

瞅著就氣。

朵兒偏就是個沒心沒肺。還有心喝飲料,嘬著個吸管,沒品,沒女人味。還若無其事,穿著一身伴娘服卻仿佛絲毫不受刺激,朵兒媽痛恨女兒的心態。

湊到朵兒跟前,母女倆對麵了。

朵兒笑嘻嘻地,“怎麽樣,飲料和菜都是我點的。”很光榮的樣子。

“什麽感受?”

朵兒不知是聽不懂孩子裝不懂,繼續保持笑臉,“挺好。”

朵兒媽一聽就來氣,皺著眉頭,痛心疾首的樣子,半彎著腰,好像一隻剛從海裏撈出來的老蝦。“都二婚了!”每一個字都是重錘。可就是敲不響朵兒這麵破鼓。

牛朵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二婚光榮,嗬嗬。”

朵兒媽覺得今天這女兒非教育不可。得點破,點透。她半低下頭,把自己的頭皮朝向朵兒,說你看看你看看。

朵兒伸手撓了撓,“昨天沒洗頭?有點油,用我們公司產品了嗎?剛出了一個去油的,我研發的,回頭寄給你兩瓶。”

朵兒媽跺腳道:“你老娘頭發都愁白啦!你也為自己操操心,今年都多大了?整天就弄成什麽飽和脂肪酸不飽和脂肪酸,有什麽用?”

朵兒說:“媽你說什麽呢,洗發水裏哪有什麽脂肪酸,我們用的是月桂醇聚醚硫酸酯鈉。”又說,“我沒找到對象都怪你。”

“怪我什麽?”朵兒媽不解。

“生得不好。”

“廢話,缺胳膊少腿了?”

“日子不好。”

“胡扯。”

“這個生在雙十一,注定單身狗。”朵兒笑嘻嘻地。

朵兒媽揚手要打,說我管你這這那那!朵兒要逃,卻被她媽一把拽住。朵兒媽還不肯放過牛朵兒,“你跟我說說你以前那些男朋友呢?你的師兄呢,還有高中那個同學,以前老往家裏打電話的。”

“你不是不讓人家打嗎?”

“以前不讓現在可以呀。”朵兒媽說,“還有你那師兄。”

“人家早出國了。”

“你怎麽不出國?出國多好,進進出出兩個人,媽不管你,媽不想你,你出去吧。”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那人也跟我不適合,我跟他待一起不舒服。”

“高中那個李睿,好像在廣州,跟你還來往吧。”

“早散了,媽你能不能有點譜。”

“散了?那是伏筆,青梅竹馬兩小無拆,再相逢就是烈火幹柴。”

“媽你應該改名。”朵兒說,“叫瓊瑤阿姨。”

“相親介紹的呢,這麽多個都不行?”

“媽你到底有玩沒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跟你不吃肥肉一個道理,我讓你吃肥肉你吃得下去嗎?”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這個時候,朵兒的發小陳超男走了過來。

朵兒視超男為救命稻草,一把拉住。

朵兒媽立刻恢複溫婉,拉著超男的手,說:“超男,多好,越看越舒服,成家立業,將來生兒育女,女人這一輩子不就這點大事嗎?把該做的都做了,才能幸福。”又對朵兒,“你要能有超男一半聽話,我寧願你是本科畢業,超男她媽讓她結婚,那就是結婚。媽能害女兒嗎?”

超男臉色有點不好看,結婚當然也是不是她強烈要求的,隻是年齡到了,不結婚又做什麽呢?結個婚,也是糊裏糊塗的。

其實超男喜歡沈偉。就是不遠處那個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梳著油頭,興奮萬分地跟客人們聊天的男人。

朵兒的本科同學,研究生同校,現在在做進出口貿易,他通過朵兒認識溫曉濤,看有沒有機會合作。所以曉濤婚禮他及時出現,不失時機打打政商關係。

陳超男也是通過朵兒認識沈偉的。喜歡是真喜歡。但接觸一段時間後,超男發現也真是駕馭不了。最終在家人的勸說下,接受了廣東本地仔四海。一個她能掌控的男人。

但不知為什麽,陳超男對於選擇四海總是有點莫名的羞愧感。中學老師,雖然長相平平,但在深圳,對女生來說,這是一個出嫁率比較高的職業。但她卻隻選擇了一個做行政秘書的四海。農村讀書出來的標準的鳳凰男。什麽都比她低些。

她算當家做主了。可總免不了一股子抱怨氣。比如薛蓓的婚禮。她絕對是不帶他出來的。四海沒那種氣勢,口笨舌拙,普通話不好,沒氣勢。相貌更是平平,別說不能跟沈偉比,就是跟薛蓓的二婚老公溫曉濤比,也是差了好大一截。

超男是螺螄殼裏的娘娘。

朵兒媽偏偏問:“超男,你老公呢。”哪壺不開提哪壺。

超男隻好溫婉地說他有點忙。

朵兒媽話鋒一轉,又把焦點挪到朵兒身上,“我要是能有你這麽一個乖巧的女兒,我就是現在跳進海裏,我也閉眼了。”

朵兒聽不下去媽媽的話,拉著超男走了。

二人剛離開,新郎溫曉濤和新娘薛蓓端著紅酒過來。薛蓓父親去世得早,前幾年,媽媽又離開了,老家的親戚嫌平愛富,不怎麽跟她走動,反倒是朵兒家這個鄰居照應得勤。

朵兒媽因此升級為大姨。二婚典禮,娘家親戚沒來幾個,可朵兒媽是一定要到場的。

一見到薛蓓,朵兒媽便說什麽哎呀你們三個從小是最好的了,現在都在深圳,一定要相互幫襯!比親姐們還要近的。溫曉濤在國企做事,老成慣了,可朵兒媽這些江湖應酬話他聽不出來,張嘴便接,說應該的,一定的,感謝朵兒介紹蓓蓓給我。

朵兒媽一聽,明裏不說什麽,可臉色卻有點不自然。一會工夫,見到朵兒,她便劈頭蓋臉,一路追,眼睛裏恨不得飛出刀子來。“牛朵兒你瘋了吧。薛蓓和她老公是你介紹的?”朵兒知道躲不過,隻好若無其事說是啊,怎麽了,都是二婚,你不是不接受二婚麽。

“一點心眼都不長,讓你們相互照顧,你都照顧到別人家裏被窩裏去了,你怎麽不照顧照顧自己?先幫助自己,才能幫助別人,你是饑漢子,反過來幫人家飽漢子,人都二婚了,你一婚還沒婚呢。”

朵兒委屈,“你不是不接受二婚嗎?”

朵兒媽立刻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一切從實際出發,我是為你著急,我是不接受那種二婚帶孩子不優秀的二婚,怕你未來的生活負擔太重,像這種優秀的二婚,有什麽關係?又沒孩子,跟一婚有什麽區別?你能不能長點心啊?唉,當初也怪我,你這名字沒取好,你爸非要叫什麽朵兒朵兒的,剛好姓牛,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過現在搞得好,牛糞都沒了,鮮花再過幾天,估計就枯萎了。”

朵兒聽不下去,提著裙子跑。朵兒媽還沒說完,也端著酒杯追,誰知裙腳太長,朵兒媽一個前撲,酒杯飛去出,人也來個“玉山傾頹”。幸虧旁邊的男人及時托住了朵兒媽的腰,這玉山才沒倒。

他叫老默。五十多歲。但看上去很年輕,他是溫曉濤的朋友,薛蓓的客戶——從薛蓓手上買了養老保險。他剛才還跟牛朵兒聊得開心,講古典音樂,兩個人留了電話。

朵兒媽連聲說對不住。薛蓓過來看怎麽了,見朵兒媽沒事,就說姨,晚上別走了,訂了房間了,海景房。朵兒媽雖然心裏癢癢,可嘴上還說:“天,怎麽能讓你們破費。”

薛蓓和溫曉濤堅持。朵兒媽也就不拒絕,由服務員領著上了樓。

菜坪上,冷餐桌旁,牛朵兒捏著小塊蛋糕。

沈偉走過來。他是朵兒的碩研同學,兩人無話不談,他們甚至曾經一起去野山上露營過,差點遭遇危險,最後一口水,沈偉讓給朵兒喝的。所以也算割頭換頸的生死之交。

沈偉微微彎下身子,湊到朵兒耳朵邊,小聲說:“怎麽樣,幫幫忙。”

朵兒覷了他一眼,“有病,有什麽可幫的,該吃吃該喝喝。”

“演我女朋友。”

“出場費多少?”

“隨你開。”

“我就這麽香?我怎麽沒發現。”

“你不是香,是牢靠,你的事我都知道,我的是你都知道。”

朵兒沒好氣,“我的什麽事?我清清白白一個人別搞得跟你們似的,時時刻刻都藏著奸。 ”

沈偉還是好脾氣,“行了,你能幫薛蓓,能幫超男,就不能幫我?我這也真是走投無路了,總不能找個不知根知不低的。”

朵兒笑笑,說你猜我媽剛才跟薛蓓說什麽了。沈偉說不清楚。

“看上你了。”

“可以理解,我是丈母娘殺手。”

“你真長了一副造孽的皮囊。”朵兒說。

“幫人就是幫自己。”

“甭廢話了,時間地點告訴我。”

“下禮拜二,觀瀾高爾夫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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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女兒的一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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