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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鳳龜龍第五十九回

(2015-08-15 06:32:49) 下一個

麟鳳龜龍        第五十九回

        麒麟笑接道:“隻不知與我姻緣如何?”小白大驚,忙道:“我是故人之女,你我不同輩分,更非同類,怎可姻緣?”麒麟笑道:“你父親自己便沒講究輩分,何來輩分之說?至於物從其類,更隻是俗人所語。我等靈獸,那管這些?你可是嫌棄我配不上你?”

        小白大急,但又不敢直接頂撞,隻得道:“可是,你這麽大,我……我……”那麒麟嘻嘻笑道:“靈獸之靈,自能變化。便是你爹,即使未成龍之時,亦可變大變小。要我變一金紋神蟒,又有何難?不過我乃至誠君子,不喜以形貌欺人。你超凡脫俗,想來不會落於‘鴇兒愛財,姐兒愛俏’的俗套罷?”

        小白情急無奈,眼淚都要掉了出來,無法再發一言。那麒麟忽然拉下臉色,冷冷道:“我麒麟縱橫世上不知幾千幾萬年,水陸絕色送上門來的數不勝數,我都看不上眼,唯獨對你青眼有加,你反當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我老實告訴你,我看中你,絕非隻是因為你的美貌,而是因為你我本來就有天緣。你能助我達成大願,我能助你成龍,更能為你爹報仇雪恨,何等公平?你莫要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是有幾個哥哥麽?他們不是流落在外麽?你若是不從了我,我非將他們全數擊殺不可!”

        小白驚道:“你怎麽知道我哥哥?”那麒麟哈哈笑道:“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有什麽不知道?我苦苦隱忍了如此之久,都沒有娶親,為的就是今日娶你,這乃是天緣注定。這樁緣分,於你於我,都有絕大的好處,更能成我千萬年苦心銘誌,任誰都別想改變。你年幼無知,見識短淺,當聽從我的話,我絕不會害你。但若是不從,那便悔之無及!”

        小白哭道:“可是……如你所說,我還年幼……”那麒麟哈哈笑道:“這有何難?我麒麟仁心體諒,不欺婦孺,自然不來逼你。待我取些秘藏靈藥,與你服食,不幾天便可出落成天仙化人。那時成禮,海陸皆賀,多大美事?”小白見他句句歪應,厚顏無恥,心頭恨極:“你一口一個‘不欺婦孺’,可卻如此卑鄙!”但見那麒麟早已凶睛暴起,狂性展露,實恐惹他惱羞成怒,不但用強,而且還真個去追殺自己幾個哥哥,那可如何是好?

        那麒麟見她沉默不語,微笑道:“你答應了?”小白淚花直轉,低頭不語。那麒麟笑道:“姑娘家低頭不語,自是答應無疑。我這便去召集親友部曲,選取新房。嘿嘿,這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看誰敢搗亂。”說罷一揮手,不知何處躥來許多海馬之屬,將小白接下,擁向一處棕櫚碧綠、白沙如銀的小海灣,自己卻沒入水中,想是去召集親友去了。

        小白正急得欲哭無淚,忽聽天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妹!小妹!是你麽?”小白全身一震,立刻仰頭迎向來聲哭喊道:“阿燕哥哥,快來救我,我不想嫁啊!”不料那麒麟眨眼間趕到,立刻將小白攫入水下。

        小白憤恨已極,哭道:“我不嫁給你!我就是不嫁給你!”那麒麟怒發如狂,咆哮道:“你可知後果?我說過,這是我大喜的日子,誰要搗亂,我必讓他悔之無及。你若不從,我現在就把那搗亂的家夥碎屍萬段!”小白哭道:“那我立刻自殺,讓你什麽都得不到!”

        那麒麟失笑道:“婦人談自殺……”言猶未已,忽見小白麵色慘白,紅紋驟淡,頓時大驚,急忙將她抱起,輸送真元不知幾許,這才勉強救了回來。隻聽小白恨恨地道:“你以為你是真靈,什麽都能做到?你不是圖謀我之靈韻麽?我是什麽都不會,可我偏偏有一樣本事,那就是我若真自殺了,任你是誰,都聚不到靈!”

        那麒麟牙咬得格格響,但卻終於還是放緩身段,慢慢道:“小白,我知這事確實有些急,對你也是有些委屈。但我乃天地真靈,這世上最配得上你的,除了我還有誰?你以後再閱曆多些,便會慢慢明白,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夫君。我現在雖勉強你,但這也是出於無奈。當年,我便是因為太過端方正直,為敵所害,一家大小皆被屠殺,隻有幼妹和我撿了半條命。這千百萬年來苦苦度日,日思夜想的,便是報仇。我痛定思痛,才發誓日後定要心思手段狠將起來,再也不重蹈覆轍的。今日天緣下降,你我相見,乃是天意明示。若放過今日,由你任性,失卻奇緣,日後你我必然都會後悔,那便悔之無及了。我已有生死教訓在身,今日無論如何,絕不會再蹈此覆轍。”

        他頓了頓,又道:“你若從了我,我不但不傷你兄弟,還會客客氣氣地對待他們,幫他們回到故土,固本培元,共成大業,何等兩全其美?可若是你真自殺了,那我便無所顧忌,你的兄弟們,一個都別想跑。他們為你生死奔波,救你多少次,你就忍心讓他們這樣死在我手?”

        小白呆立良久,不發一言,淚珠早已滾滾而下。那麒麟見她心意略轉,揮手招來侍女,暗囑幾聲,將小白帶往深海耳目難及之處,自己卻陰沉著臉,默默據守原處。

        小白心頭萬千苦澀,幾乎完全無法想事情,隻是呆呆而立:“一切都因我而起,紅顏禍水,難道是真的?”良久,那麒麟忽又來到,滿麵春風:“到底是你哥哥見識多些,知道你我乃是良匹,還特地送了一份信物賀禮來,勸你安心。”小白下意識地一震,立刻哭道:“不,絕不可能!我哥哥絕對不會勉強我嫁人的!”那麒麟道:“你看,這是什麽?”

        小白一看,卻見麒麟手上乃是一根羽毛。那羽雖然形態已大,但從小一起長大,依然一眼便可認出其正是阿燕之羽,其上還有數十言勸慰之語。小白完全呆住了,仿佛一切的信念都突然間崩潰了,幾乎連身體都支持不住。一名侍女連忙上前扶住,一鰭有意無意地朝那羽毛上一劃,暗中朝小白眨了眨眼睛。

        小白一怔,忽覺那侍女之鰭劃過之處諸字略顯奇特,不但暗符彩穀嬉戲之秘,而且居然還似連成了一句隱語:“先行隱忍,穩住麒麟,夜半三更,我來救你。”

        小白霎時如釋重負,但又生怕麒麟看出,反而繼續裝作幾乎暈絕之象,唬得麒麟忙又輸送真元才穩住。之後小白便找個由頭,略略開懷,也開始進些飲食。那麒麟見小白終於有回心轉意之象,心下大喜,生怕欲速不達,自然也就不再惡狠狠步步緊逼,呆至入夜,居然自行出去,並未用強。小白更是放心,越來越是心思暢快,心頭也莫名其妙地越來越有信心,甚至連周圍那些本來被自己恨極的侍女,也都能得她甜甜一笑。

        不知從何時起,夜色既深,小白也已沉沉睡去。迷夢中,小白仿佛忽然見到了從未見過的母親,母女倆笑顏如花,張開懷抱,發自內心地向彼此奔去。小白正自歡喜萬分,忽然前方陡變,似有妖魔截斷,繼而混沌滿天,如墜迷霧,萬事不辨。忽然,那久已忘卻的重重嗆水之感,突如山般壓了過來,緊接著身體已被一隻帶蹼之掌抓起,竟騰空飛將起來。

        小白大驚,急忙驚醒,奮力掙紮,但那大鳥完全不管,隻奮力飛翔。天上罡風猛烈,吹得小白昏昏沉沉,不知多久之後,才駐留一島。小白完全不知就裏,見這大鳥翼展奇長,白翎白身,形貌怪異,瞪著自己一言不發,心頭甚是害怕。過了一氣,那大鳥忽然笑道:“怪不得連麒麟老爺都把持不住,果然天下絕色,難怪難怪。”小白顫聲道:“你……說什麽?”

        那大鳥笑道:“你莫害怕,我是海天信使信天翁是也。我是來救你的。我大哥去救你哥哥了。”小白驚道:“什麽?我哥哥遇險了?”那白翎信天翁慢慢道:“其實,也說不上是不是險。你哥哥是隻大燕子,對不對?他孤身去救你,結果卻被麒麟識破利用,險些萬劫不複。後來幸好麒麟的妹妹鮫人到來,與她哥哥大吵了一架,你們兩個才得了生路。”

        原來,阿燕找不到人幫忙,隻得孤身前往,本想借機先見小白一麵,確認是實,再行拚死纏住麒麟,讓妹妹逃生。但麒麟畢竟是上古靈獸,早已識破他之所想,故意幻化出小白龍韻被吸之象,再加言語刺激,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阿燕成擒。之後取其毛羽,不惜耗神無數,強行行以泥丸宮大法。阿燕到底是肉體凡軀,比不得小白先天靈韻,泥丸之靈遂誤以為真是妹妹在側。麒麟攫其所想,以成藏頭書信,騙得小白配合飲食,食下偷心靈藥,欲趁機借以幻化其母靈,盜取小白神魂信任和放鬆,好攫取真元。

        不料這時鮫人已到,發現哥哥企圖,質問麒麟,深感為恥,要他放過小白和阿燕。麒麟雖極愛幼妹,但此事是他萬千年不遇之機,更是家族複仇之最大希望,無論如何不肯鬆口。鮫人氣極,大哭而去。妹妹負氣而去後,麒麟冷靜下來,良心發現,方寸大亂,顧不得阿燕和小白,隻得追去。黃翎信天翁見麒麟放手,感念阿燕孤身犯險的勇氣,遂救起阿燕,命弟弟去救小白。

        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下極難相信,卻又難以否認:“天哪!怪不得我後來的心情越來越好,簡直好得不象樣,難道是因為服下了麒麟的幻藥?”正尋思間,白翎信天翁已歎道:“你哥哥也真是莽撞。麒麟老爺乃上古靈獸,尋常鳥獸隻一見蹤跡,便想逃之唯恐不及。便是我等,誰不戰戰兢兢,生怕得罪?你哥哥為了你,居然不顧眾人苦勸,軟硬不吃,孤身犯險,要不是鮫人相救,早被麒麟老爺吃了。哎呀呀,這扁毛小子,還真是不要命啊,真是不要命。”

        小白淚意瑩然,垂頭道:“我的幾位哥哥,都很疼我的。我連累他們這麽多,真是對不起他們。”那信天翁見她心下難過,也就收住感慨,順口安慰道:“別傷心呀。你有這麽好的哥哥,當高興才是。天上地下,誰能有你的福氣?”小白嗯了一聲,卻更止不住地眼淚橫流,隻覺兄妹一場,隻有他們愛己護己,自己卻對他們簡直無一助益,從來都隻是他們的累贅。

        那白翎信天翁見小白傷心欲絕,知此事越是多談,越是傷心,忙道:“你是不是沙漠美蛇王的後代?”

        小白一驚,道:“你也知道這些?誰告訴你的?”信天翁搖頭道:“沒有別人。隻是我的一位宗親長輩,當年曾受重托,偷帶羽蛇沙漠第一美女橫渡大洋,但卻有去無回。多少年來,依然是懸案一樁。長輩們曾說起過那美女綠角蝰的形貌,無不驚歎。如今我一見你,頭腦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這樁往事,一問,果然便是。”小白奇道:“我的祖先,是一條綠角蝰蛇?”

        那信天翁細看了看她,道:“既是,也不是。你是不是還有蟒族血統?”小白點頭道:“我爸爸,是一條巨蟒。”那信天翁點頭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看,你還有點象我家鄉的另外一種蛇。其雖無毒,卻能製服諸般毒蛇,人稱沙漠王蛇便是。”小白越來越奇,道:“還有這等事?”那信天翁笑道:“世上之蛇千變萬化,我等信天翁雖見多識廣,也不見得就對。前方不遠就是那裏,我也正要回鄉去看看。你想不要也回去故土,親自驗證?”

        小白喜道:“好啊好啊!等我哥哥來了,我們一起去。”那信天翁望了望遠方,不見大哥和阿燕的身影,回過頭來,略顯尷尬,道:“不好意思,當初我大哥囑咐,說是麒麟大王心神不定,這時雖放過你們,但日後未必沒有反複,叫我趕快帶你飛得越遠越好。現在他們已不知道在哪裏了。不過你放心,大哥說好了,隻要阿燕一傷愈,他們肯定會回來。我也……還有點私事,想早一點去,早一點回……我們能不能早點趕去?”

        小白初時還不明他為何尷尬,但察言觀色之下,終於明白他肯定偷偷摸摸私會愛侶,卻被大哥臨時抓來幹活,現在急著要回去再和愛侶卿卿我我。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相強。再說去留其實也本就不由自己,自己也不喜水鳥信天翁,不如就順手做個人情,成全一下。隻要阿燕哥哥知自己在哪裏,他一定會趕來看自己,可以一百二十個放心。而且,自己身世如此離奇,難以取信,現在驗證就在眼前,心裏怎能不好奇,想去體驗一下這離奇的“故土”?

        二人續飛,待天黑時分,終於到了一處長滿仙人掌、四麵黃沙遍地的沙漠。小白一見這地方,便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陣親近感,不但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還極想立刻就下去體驗一下,心想:“難道我真有這裏的血統?”見白翎信天翁急著趕回的樣子,便幹脆道:“你不如先把我放在這裏,不用去那裏的信天翁群了。”信天翁道:“那怎麽行?怎麽也得把你托付給我老弟才行。”

        小白道:“別擔心,這裏離那信天翁群那麽近,我哥哥怎麽會找不到?再說……我也不是信天翁的同類,這般托來托去的,我……感覺很不自在。我寫個信物給你,你回去路上,要是碰見了我哥哥就交給他。沒碰見也沒關係,他肯定也會自己找來的。”

        白翎信天翁先前疑心大哥和阿燕那裏耽擱太久,八成是出了什麽漏子,幹等不是辦法,本來就巴不得早回早定,這下更看出小白其實不喜歡跟不熟悉的羽族混在一起,當下便略一沉吟,帶著小白的信物離去。

        小白目送其離開後回目沙漠,沙沙而行,無不適宜,心下感慨:“這羽蛇神沙漠裏的一切,雖未見過,卻這麽熟悉親近。難道我真的回到了故土?”心雖如此想,但畢竟連番吃虧甚多,信天翁告誡的“此地之鷹最愛吃蛇”的話自是不敢忘記,時時小心周圍動靜。

        過了一會,小白有些倦怠,正待依偎在一株大仙人球下休息,忽聽不遠處似傳來一陣細微的行沙之聲。小白本能地便發覺那物似是一條不甚大的蛇,心下也不覺害怕,當下便隻小心注意。忽然,那蛇居然身子膨大,便如充了氣一般,直撲小白,但又似驟然發現小白乃是王蛇後裔,慌忙回逃。

        小白又是生氣,又是好笑:“這家夥,這麽暈乎?”忽然想起自己正好得找條蛇問問,急忙追去。那蛇大懼,逃走時更是千折百轉,苦不堪言。眼看就要被追上,小白忽覺附近藏有一蛇,頭頂數鱗豎起,極似長了雙角,竟然就是信天翁口中的那種“角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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