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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祭

(2015-05-30 14:48:42) 下一個

                                                                                珍珠祭

 

      在上海城隍廟的珍珠市場,我千挑萬選買了一付珍珠耳環,大如小雀卵,晶瑩圓潤,瑰麗多彩的黑珍珠,價格不菲。沒想到在回老家的火車上,丟了一隻,在回美國的飛機上又丟了一隻,看來我於珍珠是無緣的。其實我與珍珠也有過緣分。
      九歲那一年的夏天,我在家門前的沙河裏玩水,被一種銳利的東西割破了腳,摸起來一看,是一隻嬰兒的手掌大小的河蚌,褐色的,略呈三角形,表麵有許多皺紋,掰開來看河蚌還活著,奶黃色的蚌肉一呼一吸的蠕動,有兩隻綠豆大小的晶瑩的小珠子埋在半透明的薄膜裏,不是很圓,像水滴的形狀,像是魚的眼睛。我高興極了, 忘記了腳痛,一口氣跑回家給奶奶看,奶奶看後,麵色陰沉地說:“在哪裏撿到的,丟到哪裏去,這東西不好,得了這東西的人要一生掉眼淚的,對女孩最不好。”我很不以為然,在那個年齡不知道眼淚意味著什麽,我就把這兩顆東西用膠水粘到原來的貝殼裏,把殼上的皺紋磨去,擺在文具盒裏作為裝飾。
     有一天語文老師偶然注意到我的文具盒,就拿起來端詳了半天,問我那裏得的,我說在河裏摸到的,她說:“聽說蚌病生珠,這就是珍珠”,
    這就是珍珠呀,我也很驚訝,我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珍珠,但關於珍珠的傳說聽得很多。最熟悉的是阿裏巴巴的故事,每次聽到“芝麻開門”的時候,我的眼前立刻出現滿山洞的熠熠生光的珍珠瑪瑙。
西方傳說中認為珍珠是大海的眼淚。印度人認為珍珠是神靈將晨露點化為珍珠用來迷惑人來的。你看希臘雕塑《維納斯的誕生》,維納斯女神站在一個巨大的貝殼之 中緩緩升起,她灑落的海水變成了珍珠。記得在讀陸遊的詞《釵頭鳳》的時候,其中有一句“淚痕紅浥鮫綃透”,父親告訴“鮫”是傳說中的南海外的一種鮫魚,可以化作美女的形狀,會紡織一種布,透明如蟬翼,所以稱鮫綃,還說這種魚會在月明的晚上哭泣,流出的眼淚會變成珍珠。
 最美的故事是奶奶說的。在夏日的夜晚, 奶奶望著明亮的月亮告訴我:“從前有一隻海貝很漂亮,滿月一樣樣大,透明透亮的,在月光裏發出七彩的光。這隻海貝卻愛上了天上的月亮,每到月明的晚上就對著月亮訴說情懷,但是月亮就是不理會,海貝隻能把眼淚流進了肚裏,那些眼淚就變成了一粒粒的珍珠。”
    真沒想到我這麽幸運,竟然摸到一顆有珍珠的貝,盡管珠子還沒有成形,尚在胚胎之中,但畢竟是育珠之胎。
老師讓全班同學傳看了我的珍珠,並講了蚌病生珠的故事。說是河蚌不小心把沙粒等異物帶進身體裏或者自己的身體生了病,河蚌很痛苦就分泌粘液包裹它,久了就生成了璀璨的珍珠。原來珍珠是這樣來的,我對它立即產生了異樣的感覺,覺得珍珠是有生命的,而且是產生於痛苦的生命。
老師還說, 珍珠是很珍貴的,乾隆年間波斯人進貢了一顆珍珠,價值連城。因為珍珠神秘的光澤加之來之不易,被封為寶石之後。許多達官貴人以擁有珍珠而自豪,慈禧太後不僅戴珍珠,還吃珍珠粉,死後睡在幾千顆珍珠做的床上,英國女皇伊利莎白二世的王冠上鑲有 5000多顆珍珠。
     從此我對珍珠就入迷了, 每次下河總想得到珍珠,後來幹脆把摸到的河蚌放在水盆裏而且故意把沙子放進河蚌裏,希望它能長出珍珠來,就像吃完了蘋果把果核埋在院子裏,希望能長出蘋果 樹來,我也知道那幾乎不可能,但那種癡心是無法改變的。
     長大之後對所有的金銀玉鑽都沒有興趣。它們雖然璀璨奪目,又高貴典雅,我總覺得他們根本不屬於自己,他們地老天荒地存在著,我之先我之後永在那裏,與我的生命毫無關係。我喜歡珍珠,因為珍珠是有生命有思想的,而且會老,“人老珠黃”。人們總把女人比喻為花,其實女人更像珍珠,珍珠簡直就是用來表述女人的一種語言。珍珠是流水與生命凝結而成,像女人是流年和磨礪才有珍珠般的氣質。珍珠的光澤細密內斂,變幻莫測,就像女人魅力四射,而且由內而外。上好的珍珠渾然天成,不需任何加工,就像純潔的少女,天然去雕飾。珍珠掉進汙泥會黯然失色,就像女人沒有愛情就很快枯萎。總之,珍珠與女人休戚相關,惺惺相惜。我愛珍珠,認為珍珠能照見我的生命,珍珠和我息息相通。
     男朋友到九華山出差,我讓他帶一串佛珠給我,那種檀香木的佛珠,他卻買了一串珍珠項鏈給我。我又驚又疑,驚的是我太愛珍珠,他竟然知道我的心。疑的是那麽一長串的珍珠,看起來個個圓潤,要花不少錢,他不是個有錢人。同時又很怕,我很怕那珠子是假的,我不喜歡任何假的東西,特別是男朋友送的。我拿在手裏一會兒,覺得輕飄飄的,一根化纖的繩子串起來,接頭處的白鐵的扣環已經生鏽了。我試著打開扣環戴起來,不料繩子突然斷了,珠子嘩嘩啦啦掉下來,一個也不剩。一種不祥之感油然生起。果然他是一個不真實的男人。
   直到 現在,隨著珍珠養殖業的興起,珍珠不再是那麽貴了,但我卻始終沒有一件中意的珍珠飾品。
有一天,我去南加州的一個城市聖地亞哥旅遊,見有一個賭珠子的攤子,遊人付幾十美元,可以從大桶裏隨意挑一個河蚌,然後當麵打開,有珠子的就歸誰,還當場做成首飾戴上。我旁邊看了一會兒,見每人都很幸運,個個都得到了珍珠高興而去,輪到我,連賭兩次都沒有珠子,而且我賭珠子時敲鑼打鼓的聲音最大。老闆不好意思就送了我一顆,我堅決不要,不屬於自己勉強不來,何況珍珠又是有生命的。
看來我與珍珠真的無緣。現在人工養殖的珍珠已經充滿了市場,舊時王謝堂前燕早已落入平常百姓家。看著那市場上琳瑯滿目的各類珍珠,像廉價的眼淚。再看養殖場裡那些受苦受難的貝類,對珍珠的嚮往開始遲疑。
然而我卻更加的想念真正的自然天成的珍珠,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真正屬於我的那顆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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