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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28年過去

(2017-06-03 13:00:37) 下一個

最近與港台的朋友聯係多些,不經意間聊到這個日子,得知我親身經曆了,他們總是定睛望住我:“你參加了?!”

是啊,碰巧那個時候是在大學裏,在北京的大學,是學生 - 在北京的一個大學裏的學生,肯定都去參加了吧?我隻是那千千萬萬參加者中的一分子。

此文以前貼過,但每到這個日子,總是令人想起那段不尋常的經曆。重貼於此,算是為自己當年的參與做個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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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寫作文時常用的開頭就是:“時間過得真快啊, 一晃舊的一年就過去了……”。而今,我不得不寫的是:一晃,28年過去了。

28年前自己從頭到尾參加了的那場89學生運動,遊行、靜坐、堵軍車,曆曆再現,仿佛昨日。

初得消息

 

 

是班裏的老大最先把遊行這事兒傳達給我們的。

89年四月的一個晚上,我都忘了是不是個周末了,總之,我們幾個女生都在樓下弟弟們的宿舍裏悠閑地聊著天,本來去了清華去探訪大學同學的老大,突然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

班上一共也就10個同學,4個女生6個男生,女生都在樓上住一個宿舍;男生都在樓下,分兩個宿舍對門住著。大家都未婚,又正值遲暮的青春,我們一起騎車五、六個小時去慕田峪長城,我們不錯過學校周末的每個舞會,我們一起騎車去北京的護城河邊吃著大家湊錢買來的月餅度過中秋……男生總是統稱我們妹妹們,我們就統稱他們弟弟們。在緊張的學習間隙,我們歡歌笑語,揮灑著欣欣向榮的學生生涯。

老大雖然 其貌不揚,但他不僅滿腹經綸繪畫書法樣樣超群,而且胸懷大誌堅定而有號召力。他常會出個什麽主意和弟弟們一起寫個雞毛信給我們這些妹妹們讓我們定奪,於是乎:我們一起坐火車去探險司馬台長城,長城腳伸入水中,我們乘船到湖心,再下船踩到長城的台階上;我們也趁著月光,10人圍坐在薊門橋下的草地上借著夏日的月光憧憬著未來……

話回到老大那天推門而入打斷我們的歡笑,語氣急急地說:“我從清華一路騎車回來,街上滿是遊行的學生,從學院路一直到北太平莊,街上滿滿的,都是遊行的。趕快,妹妹們回去準備準備,我們這就出發!”我們先是嘻皮笑臉,準備再聊會兒上樓睡覺。但看老大一臉的認真和嚴肅,又總是提到“學生遊行”的字眼,大家漸漸收斂了笑容。我腦子裏第一個出現的就是電影裏“五四運動”中學生們慷慨激昂的鏡頭。

10分鍾後,我們10人5輛自行車一人帶一個,騎車沿著三環直奔人大的方向。半個小時的路程,沿途一如既往,沒有什麽特別。但剛接觸到北太平莊,就不能再往前了。正如老大所說:本是該走機動車的街上,滿滿的都是遊行的學生!

在“北京大學”、“北京政法大學”、“人民大學”、“北京師範大學”、“清華大學”飄揚著的校旗下,是整整齊齊行進的一隊一隊的學生,寫有“要民主,要自由,反腐敗”等標語的巨大橫幅在每個隊伍中被高舉著,口號聲此起彼伏。 這簡直就是電影裏的情景,我, 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切震撼得激動得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後來我們幾乎參加了所有的活動,但沒有哪次遊行像這次一樣能帶給我感官上如此強烈的震動。在此之前,同學們在一起是聊到了胡耀邦的猝逝,而且聊到事發時他老人家正談到教育的話題;學校食堂前的告示貼上不知誰設計了標題“沉痛悼念胡耀邦同誌”,並伴有黑色且莊重的邊框,內有胡耀邦的大幅照片。在我這個對政治毫無興趣的人的記憶裏,參與遊行之前的點滴,僅此而已。

所以,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個如此大膽的聲勢浩大,著實把我給震住了。

我們一行10人,迫不及待地存好自行車,讓自己加入這個讓我們目瞪口呆的震撼。我們穿過 浩浩蕩蕩綿延不息的整齊隊伍和此起彼伏“反腐敗”的口號聲以及一個又一個大大的橫幅,最後把自己加入到了“北京大學”旗下正在前行的北大的隊伍。學生們的頭上綁著寫有口號的黃色的窄窄的帶子,隊伍兩邊有手拉手護隊的同學,過街天橋和馬路兩邊擠滿的觀望的民眾……置身於眼前這組織有序的一切令我激昂,仿佛自己肩負著神聖的使命,就是五四運動中青年學生中的一員。

我們跟著北大的隊伍,一直從北太平莊走到了天安門廣場。那夜,廣場上都是來自各個高校的學生,我們在那兒靜坐,度過了整夜。

現在想來,我們10個人那晚參加的應該是北京最早的那次遊行,那天應該是4月17日。也從此,我們全班開始了遊行生涯。

聽追悼會

 

 

返回學校後,我們的學校早已不再平靜,食堂前的告示貼整個都被沉痛悼念胡耀邦的挽聯覆蓋;大家在宿舍裏待不住,一堆一堆地在校園裏激昂著、傳遞著……

由於我們全班10個都一夜未眠,老大發令說大家各自回宿舍睡覺休息,晚上出發。

睡到下午醒來,出去,隻見有許多人圍著,不知誰把桌子抬了出來,老大一步躍到桌上,開始演講。

群情振奮,我心也有種想站到桌上跟老大一起對大家說些什麽的欲望。終究克製了,沒有上去。

因為22日胡耀邦的追悼會將在人民大會堂舉行,21日晚上我們10人直接騎車去了廣場。這個晚上,我們帶了老大發揮他優美的毛筆字優勢用自己的床單製好的橫幅,橫幅兩邊可以套在我們找來的竹竿上。記得那個橫幅很吸引眼球,我們舉著它在天安門前走過的時候,一些國外和香港的媒體對著我們又是拍照又是訪問的。

在廣場,我們看到了打著本校校旗的隊伍。我們自然加入了自己的隊伍,又在廣場上度過了整夜。

第二天,追悼會在大會堂舉行,我們跟廣場上成千上萬的學生們一起,在聽、在默哀、在流淚。

遞請願書

 

 

追悼會結束後,三名學生代表在大會堂的台階上跪遞請願書。我們在廣場等啊等,始終沒見什麽結果。

我於是和老大走到廣場西側,接近人民大會堂的那邊。大會堂的東門台階上,三個學生代表在遞交請願書,台階兩邊,有幾個警衛還是軍隊的人在執勤觀望。

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對我說:“我是北大的楊濤,有事可以跟我聯絡。”

我抬頭望著他,說了聲“好的”,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大會堂的門前。

六四後楊濤的名字在通緝令中,我才悟過來正是那個跟我說話的北大的楊濤。

走向正規

 

 

下午回到學校,我們開始想要舉著自己學校的正規大旗去。人們說,昨天晚上的旗幟是學生會還是團委的,不是正規的校旗。但上哪兒去要呢?學生會?或許是因為這個吧,也或許是因為老大總是在食堂和校園演講什麽的,反正不知怎麽他就成了本校高自聯的主席。

從此,我們大家有了校旗,有了廣播。

班主任徐老師找不到我們的蹤影,到了我們宿舍,慈愛地笑著:“我就知道,準是全班一起去了。”

那時候總是聽說高自聯占領了學生會的廣播台什麽的,老大同樣也開始用學校的高音喇叭開始了他的演講和倡議。

我們從此可以名正言順地舉著學校的大旗去遊行。當然,遊行的不再是隻有我們10個,而是加上本科生和一些青年教師的成百上千人。

四月二七

然後就該是著名的四.二七大遊行了。

四、二六社論發表說我們是動亂的時候,校園裏大家都義憤填膺,人人都知道第二天會是個大遊行的日子。那時的老大已經很出名,顧不上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了,他和高自聯的兄弟姐妹們忙裏忙外地準備著27日要用的旗幟、橫幅、口號等等。

 27日上午,見到將去遊行的隊伍排列整齊聲勢浩大,長長的隊伍在靠近校門口的地方整裝待發。和弟弟妹妹們一連幾日地去廣場,我的心有點兒疲倦的樣子,所以當大家都磨掌擦拳蠢蠢欲動的時候,我選擇了那天不去。

於是,27日上午,我從從浩浩蕩蕩旁走過,獨自一人去了計算機房。

諾大的機房裏一改往日滿員的景象,那天隻有孤零零的兩個人。

生命線上

 

 

5月13日,在前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來訪前一天,以北京大學為首的學生開始了

在天安門廣場絕食。我記得那個夜裏,我們班上10位齊齊地在廣場,跟著靜坐又是一個整夜在廣場度過。

第二天本該是中央領導在廣場鳴槍禮炮迎接戈爾巴喬夫的儀式,但廣場上滿滿的都是學生。絕食的學生們糾集著人心,也不知道領導們那天是用什麽儀式、怎麽迎接他的。

絕食,令許多學生的生命有了危險,我們從在廣場上靜坐改到了在長安街上當生命線。當時在生命線上,不時有營救學生的救護車從眼前飛過。我們在廣場兩邊的長安街上手拉手,維護者生命線的暢通。

那時,不僅街上總是有好多支持我們的群眾, 而且很多當時聽上去如雷貫耳的企業,也開著車,打著“反腐敗,反官倒”的橫幅,出現在我們麵前的長安街上。我們也得到了四通、首鋼等好多企業的支助,使我們這些窮學生們因此有機會得到免費好吃的餡兒餅和好喝的飲料。

秘密泄露

 

 

戒嚴秘密被提前泄露了,人們後來總是這麽說,而我有幸親曆了。

在經曆了一整夜在廣場,一白天在生命線之後,大家都很疲乏, 於是我們10人決定騎車返回學校睡個好覺,第二天再來。5月19日晚上6點鍾左右,我們剛剛離開廣場,從長安街左拐,進了南池子,我和老5並排騎在最後。突然聽到後邊有人在喊:“同學”,“同學,停一下”。我一邊繼續騎著車,一邊轉頭看去。隻見一個30歲左右的瘦瘦的男子正用力蹬著車望著我,因為趕路,他的腰稍微弓著。

他追了上來,對我和老五說:“同學們,你們不要回去,今天晚上軍隊要來廣場,要戒嚴。你們不能回去!”

看我臉上滿臉的困惑和不信,那個人緊張嚴肅地一再重複地告訴我,“戒嚴”、“今晚”這幾個詞。

因為遊行示威到那時為止,還從來沒有被打倒過;四二六社論說我們是動亂,但是大家照舊該做什麽還做什麽,當然更沒有聽說過“軍隊”“戒嚴”這些詞,我和老5對那人的話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趕緊追上騎在前頭的老大,跟他把這事兒說了。那時,老大已經回歸到我們的10人隊伍。我和老5跟他說“戒嚴”這事兒的時候,也學著那人一臉緊張嚴肅認真的表情,老大也有些將信將疑。大家回到宿舍後,為“戒嚴”這事信還是不信,商量了一會兒,決定:不要怠慢,大家各回宿舍睡3個小時的覺,10點多鍾再返回廣場。

後來, 直到現在,我都很納悶兒,那個給我們“戒嚴”消息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呢?兩天後人們說“戒嚴”這一機密被高層泄漏了,那個給我們信兒的人是來自高層的?他跟高層有什麽關係呢?我當時回頭看到他正用力蹬車望著我的鏡頭,清晰得正如昨日的陽光。

絕食一刻

 

 

因此,我們原打算好好地睡一覺,卻隻睡個3個小時,於19日晚上10點多騎車返回廣場。

那晚廣場上的氣氛比往日多了幾分嚴峻, 學生們也格外的多。諾大的廣場四周被學生們嚴加把守,我們每個人必須出示學生證,證明是學生,才可以進入。每次出廣場、上廁所回來後,也一定要出示學生證才可以重新進入。

我們靜坐的地方緊靠著中心---有高自聯廣播喇叭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夜裏的廣場上,戒嚴部隊將要來收拾我們已經不再是個秘密。廣播裏反複通知大家一些應對的措施。我的心少有地感到緊張起來。

臨晨的廣場,很冷。雖然我們大家都帶了夾克,但還是冷的發抖的樣子。我們10人背靠背圍成圈兒擠坐著取暖。那時的廣場上,也聚集了許多從外地很多大學趕來聲援的學生,整個廣場滿滿的都是學生。

有人發給我們白色的用於擋雨的塑料薄膜,我們趕緊用它把自己圍起來,仿佛那層薄膜可以讓我們暖和點兒似的。有人在給大家發煙。因為很冷,看別人煙頭閃動的那點火光給人以溫暖的感覺。於是,我們每個人都接過一支煙,點了,抽了起來。就連平日總是早早去圖書館最愛學習的好同學老2也要了一支,抽了起來。霎時間,周圍一片星星之火。

 廣場上的衛生很糟,地上有人們丟棄的垃圾。有人灑了消毒水,但也沒覺得就幹淨了。我們每人都得到一個口罩,以對付可能的來自戒嚴部隊的催淚瓦斯。

我接過口罩的時候,心裏是不太相信會有人對我們噴催淚瓦斯的。這個東西,電影裏見過。現在又不是戰爭期間……

不尋常的廣播、煙、口罩, 都令這一夜如此的不同。

是在臨晨兩點的時候吧,廣播裏傳來烏爾開西的聲音,針對即將到來的戒嚴,宣告廣場上所有的20萬大學生集體絕食。接著,我們跟著他,一句接一句,齊齊地讀了誓言。我不記得誓言的內容了,但是很好,很好。每一句都那麽鏗鏘有力,每一句都令人有種 奔赴戰場視死如歸的悲壯感覺。我不是那種愛激動的人,但跟讀那份誓言的時候,令我的眼睛濕濕的。

催淚瓦斯

 

 

20日臨晨4點左右,喇叭裏不斷傳來這樣的廣播:

“來自戒嚴部隊的軍車在***被群眾攔截,不得入城”

“又一批軍車在xxx被截,無法進城”

我聽到這樣的廣播,覺得有成千上萬的人民群眾在為我們堵軍車,那些軍車肯定進不來,心裏頓時覺得安全了許多。

大概是早上5點左右吧,廣場的上空突然呼嘯著來了一批飛機。記憶裏這些飛機都是黑黑的,排列整齊的,就如Snow  Bird的飛行表演。這些飛機本來飛得有些高度,但一到廣場我們聚集的地方,就齊齊地俯衝下來,低低的在我們頭上繞個圈兒;接著,又來,又是同樣的動作。後來老4就總說:真是流氓行為。

我頭一次看到這些飛機俯衝下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會像電影裏似的向我們投下炮彈,心裏有些緊張了,以為自己或許要死了。而且,直到這個時候,自己親眼看見了,我才相信:國家是動用了機器了。

飛機的事兒還在令我心有餘悸的時候,清晨6點左右,廣播裏說:“一批戒嚴部隊到了呼家樓,請同學們去支援!請同學們去支援!”

在此之前,我們是一直都守在廣場的,腦子裏沒有離開的概念。

別的被截住的軍車地點有的在地鐵沿線,有的在比較遠的地方。但這回提到了呼家樓,太近了。

廣場上外地來的許多學生沒有自行車,廣場上也需要留人。我們班上的10個人都有自行車,大家稍一商量,就決定一起前往呼家樓。

 

前往呼家樓的路上,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但剛到了呼家樓,我們就呆了:在早上6點半的時候,那麽多的群眾,那麽多的人,滿世界的都是人。人們的臉上寫滿了悲憤, 在用手指著、氣憤地說著什麽。大家的眼光都悲憤地朝著一個方向。我們扔下自行車,順著人們的目光望過去:是軍車!一溜排開,一個接一個的很結實的軍用卡車!

每個駕駛室後邊連著的卡車上,都是一個大大的油罐樣的東西。在帶頭的軍車前方,是密集的人群。

我們那時候大概是胳臂上頭上帶了什麽的,也或許我們是第一批到達呼家樓的學生,因為市民們一看到我們,就很親切地湧上來說:

“大學生來了!”

“來,先吃個煎餅果子,喝一碗糊糊。”

大家把我們當成個人物似的,聲聲都是真情的問候,句句都露出對我們的關愛和擔憂。遊行以來,如此近地和可愛的北京市民接觸還是第一次。我感動極了。

 

我們10人先是推辭著,不好意思吃人家的東西。我想到夜裏在廣場上的絕食宣誓,猶豫著。但群眾們硬往我們手裏塞,盛情難卻。我看老7接過一個煎餅果子咬了一口,就再也無力推辭了---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煎餅果子。

 

“看呢,那油罐上寫的是催淚瓦斯,Tear Gas!”                                                           

不知誰這樣喊了一聲。我抬頭望住對麵一車車的“油罐”,果然,“油罐”上大大地寫著“Tear Gas”!

我的心突然就震了一下,很悲哀的----真的?那些是對付我們的催淚瓦斯!

如果說起初市民們是看到這些軍車而氣憤的話,那麽現在一個傳一個大家都明白過來那車上的不是油罐而是催淚瓦斯的時候,大家都要氣爆了。

很多市民走過去,衝著穿了軍服的司機指著喊著,說:“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付大學生!”

(這裏公正的說一句:那些司機們不還口,也沒動手。)

 

七點半過後,是上班高峰期。很多人們路過, 都停了下來,加入了聲討。我們10個維護著次序,後來看看如此大的群眾力量,量那些個軍車也進不了廣場,於是大家就回了學校。
 

堵截軍車

 

 

從這天起,我們開始把一部分注意力轉移到了堵軍車這事兒上。 

有一天,我們10人在離北京飯店不遠的東長安街,突然就聽到說:軍車來了!軍車正由南往北,行駛在前往天安門的方向。

我們趕緊跑向有很多人圍著的機動車護欄那兒。我的手剛觸到護欄,想看個究竟,隻見手裏的護欄脫開我的手,自動地霎那間就橫在了馬路上!把長安街攔腰切斷了! 

我都看傻了!---是大家齊心協力一起推著把護欄給橫了過來!

而在此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神聖的長長的護欄是可以移動的。

這個架勢,哪個軍車還能進來呢?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我才學到,原來那些車牌的顏色是有說法的。有黑色車牌的, 是大使館的車;有白色車牌的,就是軍車。

從此,所有人把目光都緊緊地盯在了車牌的顏色上:白色車牌的,就是要來鎮壓學生的軍車。

現在想來,覺得當時是有些好笑。那些軍隊機關的車,因該是白牌子吧,但他們可不是來戒嚴的。認識到這一點,是因為不久就發生了一件事兒。

有一天,我們10個正在校園裏溜達,突然就有消息說:有軍車,就在三元橋附近,大家趕快去堵軍車。

我們一聽,二話不說,飛也似地衝出校門,伸手就攔了輛出租。當時身上沒帶錢,卻那麽膽大,攔了出租,是很自信的:自從軍隊要來戒嚴開始,自從呼家樓的Tear Gas開始,幾乎全市的人們都無償支持學生。

果然,上了出租,司機一聽說我們是要去三元橋那兒堵軍車,就說:免費的,我帶你們去。

我們到了三元橋往北一點兒的地方,看到已經有好多人在那裏了。我站在最前排,跟大家一起等著。不多久,果然就來了輛吉普,是白牌子的!

那時群情激憤,人們一看是白牌子的,就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麵對擋在麵前的人群,開車的司機不得不把車停了下來,但發動機還開著的。人們衝這個司機齊聲喊著:“回去!回去!”

就聽這個司機說:“我有事兒,要到……”

他的話音未落,擋在車前的人們就一起推車頭,車順著大家的推力開始倒著走。

那個司機頓時就傻了,趕緊就說:“這不是我的車,是跟朋友借的車,你們別推, 我走,我走。大學生萬歲, 大學生萬歲……”

我們看他很老實的樣子,真是可憐又可笑,留出一條路給他,他趕緊借機掉轉車頭,朝來時的路開回去了。

有了這個經曆,再加上有幾天了,戒嚴部隊也沒開進廣場,我就以為:不會有軍隊來天安門戒嚴了。

六月三日

 

 

我上學期間,我的好朋友小雅正在北航讀書,我們平時本來是差不多一周聚一次,要不我到她們學校,要不她來我們這裏。但自從4月17日遊行以來,我們各自都忙著參加自己學校的隊伍,除了在廣場能偶爾見到外,就沒有時間你來我去的了。

所以,看到終於有了些空閑的時候,我就給小雅打了電話說:6月3日晚上我去她們學校,然後我們一起從北航騎車到廣場。

那天晚上,我們照舊在北航的食堂吃了晚飯,然後聊了一會兒,晚上10點半,一起前往廣場。

我本來想這個晚上我沒有和班上的弟弟妹妹們一起出去,但我知道他們在廣場停留的地方---我們總是在靠近人民英雄紀念碑的那一片,所以準備到廣場後找到他們,然後像往常一樣,在那裏待個整夜。

我平時去廣場呢,都是從東長安街走的,這次是從北航出發,路線跟往日不一樣,但一路也還是安靜正常的,直到我們到了新華門。

到了新華門,隻見有好多人聚在那裏,馬路中間的人們擋住了去路,我們隻好下了自行車。我把目光投向左邊的新華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頭一排的防暴軍人。他們頭戴鋼盔,佩著槍,全副武裝,壁壘森嚴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在學生遊行以來就一直這樣守衛著還是今晚才來的。

聚在那裏的群眾在這些防暴軍人的眼皮下指著他們,痛罵著。我貼近他們看看,他們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紋絲不動地站著。

我和小雅推著自行車穿過人群,很快存好車,從靠近天安門的那個地下通道過了馬路,來到廣場。

或許是學生們都在靠近人民英雄紀念碑的那邊吧,我感到廣場上沒有往日那麽多的學生,特別是靠近天安門這邊。一反常態的是,廣場上空那個不是高自聯的更有power的喇叭不停地在播:請大家不要在廣場停留!……

播音員的聲音裏帶著威嚴和強迫,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字眼,令人覺得有點兒恐怖的樣子。我不由得左右看看,驚訝地發現周圍有幾雙眼睛停留在我們身上。我仔細看看他們,不是學生!

我想試試他們,就往前朝一小堆人走去,然後我返身用目光掃了一圈兒,那幾個人的目光很顯然還在我們身上。

便衣!這是我的第一個直覺。心裏不由地有點異樣了。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越是靠近紀念碑的那邊,黑壓壓的人越多;但天安門這邊,有些稀疏。放眼望去,我感到那些便衣們散播在各處,怪詭異的,加上高音喇叭一個勁兒地說“請大家不要在廣場停留”,這些都讓我無心再去找同學們了,於是就準備不停留了。

從廣場入地下通道之前,我順帶著看看周圍:門口有三、四雙便衣眼睛在目送著我們。我看看表,是6月4日臨晨12點05分,就下了通道。

哪裏能想到,我離開後2個小時,軍隊就開進了天安門廣場!

六月四日

 

 

我和小雅於是從東長安街拐進南池子,決定回我們學校住一個晚上。

騎到安定門的時候,突然就傻眼了:

軍車!

一輛一輛的軍車!

這回是真的戒嚴的軍車!

因為不僅車牌是白色的,而且每個軍用卡車敞開的車上坐了滿滿的軍人!

我和小雅把車放到一邊,趕緊衝了過去。

那是不到臨晨一點的時候,街上的人們熙熙攘攘,圍著軍車義憤填膺,罵著他們,手都要指到他們的鼻子上了。我管不住自己地衝著第一個看到的軍車上的士兵喊著:“你們這麽可以這樣!”

我從這輛軍車走向那輛,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那些車因為市民們的阻擋,行進不了,一長溜地停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還是沒有感到危險,覺得第二天的報紙上肯定會寫:“戒嚴部隊的軍車在安定門被廣大群眾截停了。”

過了一會兒,我說還是回學校吧 ,就和小雅去拿自行車。 奇怪的是我們的自行車瞬間就沒了。難道這裏也有便衣了?我和小雅在周圍尋尋覓覓,總算在距原來放車10米遠的地方把我的坐騎找了回來。我們接著向學校行進。

誰知剛接近校門口緊臨的十字路口,又見到了眾多的人群。這裏的人群沒有安定門那麽大的密度,但那時已是臨晨兩點,人們沒有睡覺而是聚集在這裏,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我們繞過外圍,找了個空隙進去,隻見在那麽大的十字路口中央是席地而坐的密集的軍人!他們全副武裝,整齊地一圈套一圈坐著,形成一個像樹的年輪一樣的龐大的圓。

有群眾在指著他們罵,他們隻管定坐著,一副視若無睹但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們那個樣子令我想到“空氣嚴峻”這個詞,但到底為什麽就嚴峻了,他們要做什麽,我毫無概念。

舉步就是校園,我和小雅終於在臨晨2點半左右到了我的宿舍。

宿舍裏沒人,估計同學們這夜肯定都在廣場度過了。我和小雅刷牙、洗臉、洗腳後,就準備睡覺了。誰知這時同宿舍的老4回來了。

 

老4一進門,就急急地開始訴說:“老10,你知道那些軍人們都瘋了,他們開槍了!我和弟弟們在長安街,大家被擠散了。一顆子彈就打在我的腳邊……”

我現在已經不太記得老4的原話了,隻記得她一貫愛說愛笑的臉在那個6月4日臨晨3點的時候分外地震驚和氣憤,她不停地跟我說剛剛發生在她眼前的一切,聲音中帶著顫抖和憤怒。

陸續地,樓下的弟弟們也上來了。隻是老5和老6還沒有回來。老8和老大親眼目睹了那個在駕駛座上的軍人被燒的情景,就是後來被掛在崇文門過街天橋的那個。老8在跟我說當時狀況的時候,伴著加急的語速和滿臉的驚恐。

弟弟們下了樓,老4接著給我講她剛剛經曆的恐怖,就在這時,突然槍聲大作!

密集的槍聲就在頭頂上,震耳欲聾。本該是寂靜的睡眠時間,突然間出現了這種聲音!

剛開始我有片刻的困惑,沒有反應過來是槍聲,但也知道那不是鞭炮。還是老4剛剛經曆了,第一個反應過來:“是槍聲!”她的聲音裏帶著恐懼和顫抖。

在那之前我隻是從打仗的電影裏聽到過槍聲,誰知道現實中這一次一下子來得這麽猛烈。我們的宿舍正好在頂樓,那劈裏啪啦的槍聲 落在頭上的屋頂上,就好像直接落在我頭發上似的,響亮而恐怖。當時也不知道軍隊在哪裏,這些子彈是從哪兒打到我們六樓的房頂上的。就感覺子彈隨時會從窗戶打進來,不知道該往哪兒躲,我無望地覺得自己要不久於人世而壯烈了。

還是老4有主意,她說,這槍打在我們屋頂上,一定是因為我們的燈還亮著。一定是哪個宿舍亮著燈,他們就往哪兒打。我一聽,趕緊把燈給關了,宿舍裏頓時黑黑的。

槍聲還在密密地打在頭頂上,我和小雅趕緊爬到我的上鋪,兩頭鑽進被子裏,蒙住頭,一動不動。

這種大密度的槍聲大概持續了15分鍾,我們心裏還在等著下一步將會發生的事情,但什麽也沒有再發生。我們於是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感覺剛剛睡著的樣子,就聽到有人敲門,看看表,才7點。迷迷糊糊下床,去開了門,進來的是老4的導師、教我們專業課的金教授。

金教授的家就在離學校很近的那棟樓裏,他寫的書不僅在全國高校被列為教科書,而且人也長得高高的,風度翩翩,走起路來昂首挺胸,氣派十足。因了這個,他所帶的研究生、博士生們都一概仿古,尊稱他金先生。

金先生的名氣、傲氣和風度都令女生們折服,他又從來都沒有到過我們宿舍,所以這一大早就趕來,令蓬壁生輝的同時,也令大家十足地好奇。我們的眼睛於是一下子都聚在了先生的身上,望著他,等他開口。

金先生憂心忡忡地說:“我從家裏走來,隻需要穿過一個馬路。過馬路的時候,上邊密密的,都是子彈殼!我看你們待在學校裏很危險,要不大家都回家好了。明天我的課你們可以不上。如果要上呢,也還是到我家裏來上好了……”

金先生說馬路上都是子彈殼,那麽臨晨的槍聲大概是戒嚴部隊上了校園外對麵的樓上開槍打過來的?

早上八點的時候,大家都很焦急地聚在了樓下弟弟們的宿舍:老6在七點半左右回來了,從廣場撤回來的,但老5還沒有回來!

大家親眼看到和親耳聽到的,都令我們為老5擔憂得不得了。老5老家在沈陽,雖然他不是班裏最小的,但在家裏他是獨子,被家裏慣得像個寶寶,自理能力不是很強。他長得白白胖胖的,我們女生們平時總是寵著他,逗他,當然有好吃的也總是勻給他點兒。

這下老5還沒有回來,大家都坐臥不寧的,擔心有什麽不測,熬著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9點半左右,終於我們的老5回來了。

老5說:“那些學生們真是的,去護衛紀念碑旁的那個旗子,一批上去,馬上被……,又一批上去,又被……  早上6點左右,說讓我們撤離,我們也準備好就要走了,突然我的鼻子被什麽嗆著,眼淚也管不住地流了出來------原來我們被催淚瓦斯襲了……大家手拉著手從廣場撤了出來……”

老5正是隨著從廣場撤離的幾乎是最後的那批出來的。

六四之後

 

 

六月四日下午,校園的冬青上到處是人們為寄托哀思而獻上的小白花,就連校園的雕塑上也都掛上了沉痛的黑紗,學生們在食堂裏建起了靈堂。

六月五日小雅來學校找我,她說她的班上有同學經曆了坦克。下午和小雅在校園裏交流著彼此的信息,我驚訝地發現前一天遍布的小白花和黑紗頃刻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消失得那麽幹淨,令我不由得打個冷戰:是有什麽權利和幹涉的東西進入了校園!

在這之前,學校對大家的遊行示威靜坐罷課是聽之任之的,至少表麵上是看不到他們來收拾的。

當然,設在食堂裏的靈堂也很快被撤了。

媒體在號召學生們不要再在北京停留,交通可以是免費的,請大家回家。

我本來覺得還沒到放假的時候,回什麽家呢?但六日的時候,宿舍裏有一位回了老家。看看待這裏也無所事事,我於是打電話給小雅,約好我們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七日的,從北京站乘火車回家。

盡管我們都帶好了學生證,北京站好像也不查。隨著車站無數歸鄉的學生們,我和小雅登上了回家的列車。

誰知火車上不認學生證,通知我們沒票的去某個車廂去補票。大家都很不忿,跟列車員說:廣播裏不是說從北京回家的學生們免票了嗎?我們帶了學生證!就不買了,還能把我們怎麽樣。

每個車廂裏都擠滿了學生,有的跟我們是同一個目的地,有的還需要中途轉車。我想當初紅衛兵大竄連時的場景可能就是那樣的吧。

回家之後,親朋們都紛紛詢問我們北京的情況。記得好朋友小雪邀我住她家裏徹夜長談,她的父親當時是教育局的黨支部書記,一貫黨性很高的人,在從我這裏聽了真相後,對政府的做法憤恨不已。

 

印象中從小到大,除了收到高考錄取通知書,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從學校寄來的任何郵件。但89年的那個暑假,我卻收到了兩封!

第一封是在回家後沒幾天就收到了的。那封信告誡我們不要張貼大小字報、不要傳播言論等等。

第二封則是在七月下旬收到的。這封信要求我們務必在開學前的兩個星期回學校報到。

於是在八月中旬的時候,我們全班10人齊齊地返回學校,大家又聚在了一起。

這次返校齊聚,大家剛一見麵的時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麽也找不回往日無邪的玩笑和爽朗的笑聲。定是跟我一樣心裏對過去剛剛發生的事情充滿了困惑和不解?也好奇著學校要拿我們怎麽樣?

跟我們一同相聚的還有班主任徐老師。

徐老師那時也身兼係裏的黨支部副書記。他是個老好人,但應上麵的要求,不得不在那個關鍵時刻當我們的訓導。他說: “根據要求,從今以後,一日三次,上午、下午、晚上,大家都要一起來學習,對剛剛發生的動亂進行反思。學習的地點就定在這個宿舍。開學以前,每個人要交一篇東西,不得少於3000字。”

同時,徐老師還帶給我們一些“光明日報”、“人民日報”什麽的,讓我們拜讀。

大家背著徐老師,當然對此事嘲諷有加:

“可笑呢,這不是讓我們寫檢查麽?”

“我們怎麽就成了暴徒了呢?”

“反思? 反思什麽?”

帶著這種心情,前幾次的反思,基本上是在瞎聊中度過了。大家慢慢地收拾好心情,女生們開始拿弟弟們開涮,男生們又開始對妹妹們嬌寵,往日的歡樂又回來了。因為沒有什麽課上,除了那3000字的反思得寫,大家都沒有壓力。我們每天都和徐老師一起準時聚在男生宿舍裏“反思”,歡聲笑語。他被我們的笑聲感染著、笑著。

當然私下裏,我們也會悲痛地談到學校裏誰誰誰被抓了,誰誰誰受傷了……

但那個3000字是要寫的,而且要有人檢查,要通過才行。我們有時也不得不象征性地讀讀報紙。

人家說天下文章一大抄, 就看你會抄不會抄。我於是找來方格紙,好算字數,把報紙上四、二六以來大段大段的東西抄上,得說自己是受了一小撮人的利用了什麽的。當然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誰是那“一小撮”。

當時我們被告知:每個人的反思通過了,就可以繼續在開學的時候做我們的學生了,那些個反思是不存檔的。

但在1997年我轉檔案的時候,偷偷看看厚厚的檔案袋裏到底是什麽,裏麵除了有從小學開始都記錄在冊的東西,那份我當初寫的反思也靜靜地在裏邊封存著。可見,還是存了檔的。

想自己也不在乎檔案不檔案的,我把那份反思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檔案袋。就當是個紀念吧。
 

之所以寫

 

 


之所以想起來寫下28年前經曆的這件事,是因為那段時間每天都在跟讀原四通老總萬潤南的博克。

在北京的時候,總是會跟四通有多多少少的聯係。我的一個師姐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四通;我的哥哥做生意時也一直是四通的金山漢卡還是中文打字機還是什麽的代理;我自己做課題時也時不時地去四通買個元器件什麽的。有一次,我在四通的櫃台那兒正尋找想買一個AD533的除法器時,背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原來是從外地來北京的哥哥!他正好也來四通采購,遇到了我。到後來89年學潮,四通的參與有目共睹。所以,四通老總萬潤南的名字可謂如雷貫耳。

有一天在文學城裏偶然發現萬總的博克,驚喜之餘後一一細讀,讀他的童年中學到清華歲月到現在,心裏常會感到絲絲遺憾和惋惜。萬先生筆下對中國時的記憶那麽清晰生動,想他一定很想回國看看的。而他不得不離開中國,隻是因為89學潮。

不知道什麽時候允許海外那些持有不同政見的優秀的人們可以自由安全地出入祖國,或定居祖國。

萬先生那篇“從萬小子到萬爺爺”的文中,有他89年離開中國那年時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西服領帶正當年輕;還有一張是現在的照片,依舊義氣分發,但已有白發叢生已經當了爺爺。時隔二十年的這兩張照片對比強烈,我才意識到89年到現在可不真的是28年了!這也令我想到了自己。二十八年期間自己的容貌定也有那麽巨大的變化? 

所以我開始寫下28年前自己的那段經曆。記得清楚的就多寫幾句,還有許多模糊的記憶隻好略去不寫了。寫到這裏我想起了這件事:

後期,來自全國各地高校的學生們也都在廣場示威,學生有很多夜裏都是以廣場為家、以地鐵站的地下通道為家的。有兩三次班上的男生從廣場帶回四、五個重慶、西安來京的女生們,說在廣場認識她們的,她們有好幾天在廣場上,夜裏睡不好,又困又乏,男生們於是騰出一間宿舍,讓她們休息個夠。我們女生們知道後,笑他們“火線聯姻”什麽的。有我們這幾個活潑又調皮的妹妹們,弟弟們當然後來一個火線姻都沒有聯上。

有幾次跟這裏的老外們聊天,當他們知道我當時也是學生,也去遊行罷課堵軍車了,老外們就張大嘴很吃驚的樣子。我總會平淡地告訴他們,當時北京所有在校的學生都有著和我很類似的活動,大家都參加了,有什麽吃驚的呢。

學潮時我跟著喊要民主,其實那時我對民主還沒有確切的概念。直到幾年前在這裏要考公民試了,得學習文件,才明白總理及部長們是怎麽產生的,才對民主有了個大概了解。如果我們國家有真正民主的那一天,可能就可以對二十八年前的這一事件“給個說法”了吧?有了說法後,遊蕩在海外的精英們,比如萬總,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地回去看看自己的祖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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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henliu 回複 悄悄話 年輕人的血性,真佩服妳經曆了這一曆史時刻,雖然隻是曇花一現。我父親也在北京見證了那一時段。
傻貓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平等性' 的評論 : 謝謝花時間讀我的流水帳
平等性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謝謝分享。
傻貓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澤文H' 的評論 : 謝謝。我一直跟讀你的博客呢。
澤文H 回複 悄悄話 感謝你刊出的此篇回憶文章,讓我等當時已在國外的人有身臨其境的感受。
傻貓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田心PAULBAO' 的評論 : 謝謝閱讀。萬先生後來好像回到法國定居。
田心PAULBAO 回複 悄悄話 哦,糾正一下,剛才說錯了,我是六年前注冊文學城博客的,不是五年前。為什麽要糾正呢?因為在五年前時,萬先生可能已經不是文學城第一名博了,那麽五年前的文學城名博就要說我老糊塗了。
田心PAULBAO 回複 悄悄話 我五年前到文學城注冊博客也是受了萬先生影響的,當時他好像還是文學城第一名博,他的博客名稱叫“萬家述評”。去年他年滿七十歲,不過他早就不大寫了,好像他近幾年來隻寫些與政治無關的烹調和健身方麵的內容,所以我估計他決不會在8964的28周年時說什麽。我想,這也是連年輕的民運人士都不一定知道萬先生的原因吧。是啊,轉眼之間,小夥子大姑娘們都成爺爺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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