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八 拆遷安置

    重要的事情要先完成。靄青此行的目的是把拆遷一事搞定，所以到北京第二天就是去拆遷辦。房產證上是和爸爸兩人的名字，今天要和老爸一起去。
吃飽喝足的一家三口早早就到家裏來接爸爸。
老頭兒正準備吃早飯，每天雷打不動的兩個雞蛋，一片麵包或者饅頭，一杯咖啡。
“爸，”靄青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你什麽時候喝上咖啡了？！”
“我喝茶睡不著覺。”爸爸嗬嗬笑著，“喝咖啡反到沒什麽影響。而且咖啡有諸多好處，比如防止糖尿病。”
“有這回事？”靄青半信半疑，她還沒有到關注三高甚至任何疾病的年齡，“媽，你有糖尿病，也喝咖啡嗎？”
“我喝了睡不著。再說，苦了吧唧的，不好喝。”媽媽不屑，“你吃了早飯沒有？我熬的粥。”
“媽，”靄青湊近媽媽聞了聞，“喝粥對糖尿病最有害啊。你身上都散發著一股甜味兒。吃藥呢還是打胰島素？”
媽媽沉了臉，訕訕地說，“那我吃什麽？餓死算了。”把筷子拍在桌上，扭頭進了廚房。
“得，算我沒說。”靄青沒有吵架的心情，悄悄告訴老爸，“錢我放酒店不放心，帶身上更危險，先放你枕頭底下藏著。”
靄青說的是實話，幾萬塊錢總在包裏背著不安全，然後她假裝忘了這茬兒，錢還是留給父親。
爸爸一邊點頭，一邊磕了一顆煮雞蛋，捧著手裏，對著破殼使勁吹了口氣。
“這幹嘛？”靄青好奇地問。
“好剝啊。”爸爸說著拿著那顆雞蛋一抖，果然脫了皮兒的光雞蛋就滾了出來。
“有這回事？不是說新鮮的雞蛋才好剝嗎？”靄青試過多種方法，加鹽煮，衝涼水，雖然都不很有效，現在再學一招，吹氣。
等爸爸吃完早飯，靄青叫了一輛滴滴，直奔北海公園。
靄青的房子在號稱龍脈的北長街上。北長街夾在西麵的中南海和東麵的故宮博物院之間，南起西華門，北到北海公園南門。
北長街上有福佑寺、萬壽興隆寺、昭顯雷神廟、靜默寺，明清兩朝曾有兵仗局，會計司，慶豐司在此。
這麽一塊風水寶地上夾雜著大雜院，有傷大雅，拆遷是早晚的事。嚷嚷了多年，不知道是因為歸屬問題還是財政問題，一直沒有明確的結果。
住在這條街上的老百姓，靄青這樣的人，無法知道政府的決策，雖然有小道消息傳得像模像樣的，一說是鏟平為綠地，一說是括進中南海，一說是修複原狀，反正沸沸揚揚。沒有明文下達，老百姓該怎麽過日子還怎麽過，該來的也躲不掉。
終於終於這一天還是來了，關於拆遷的規定，也是好長時間沒有最後方案。前兩年媽媽為靄青跑過幾次拆遷辦，打聽消息，告訴靄青居民們還在爭取最大權益。最終方案拍定，才有了靄青此行。
滴滴車把他們載到北海公園南門下車。靄青買了兩張門票，自己一張，喬治一張，爸爸有老年證，北京各大公園免費。
進了北海西門，拿著地圖，靄青指給喬治，“我和爸爸去辦事，你帶著傑傑逛公園。”
公園裏已經有不少遊人，老年人居多，唱歌的，跳舞的，一群群，熱鬧非凡。
“喬治，”靄青抖著手中的地圖吸引喬治的注意力，“你沿著湖邊小路可以一直走到那裏，叫五龍亭，在亭子裏等我。不見不散。”
喬治接過地圖，“好，你放心，不見不散。”
靄青不放心，怕喬治走丟，怕他一人管不了傑傑，“開著手機。我隨時通報，你得馬上回答喲。”
千叮嚀萬囑咐之後，靄青才攙著爸爸出了公園，穿過文津街向東不遠就是北長街，向南走五分鍾就是拆遷辦的小院，門口貼著拆遷方案。
靄青墊著腳尖仔細讀了一遍，和媽媽發給她的一樣，沒有變化。基本上就是產權對調，這一片居民搬遷到北五環外，奧運村附近，地點環境還不錯，新樓房正在施工建設中，何時建成還不知道。
所以現在是把拆遷費打入銀行賬號，新房下來之後再用來購買。另外還有每月補貼房租，直到新房入住。
接待他們的是個中年大媽，態度熱情，一張口，難得的京片子，“哎喲，大爺，您真沉的住氣兒，再晚點兒來，好房子都挑沒了。”
爸爸嗬嗬一笑，指著靄青，“閨女一直沒回來。”
“嘿，大爺您有福氣，這閨女跟您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靄青不知道自己的模樣和老爸的福氣有什麽聯係，大媽的熱情就是老北京的場麵，聽著舒坦，是不是真的，另說。
“阿姨，我把戶口本兒，房產證，身份證，凡是規定上寫的，都帶來了，您看齊全嗎？”
靄青那一套小小東房，對調為兩居室的樓房，大媽說的沒錯，沒剩下多少了，可選的有二層，六層，十五層的幾套。靄青看了看戶型，都是南北通透的，本來就沒什麽可挑剔的，選了十五層，不怕旁邊高樓擋住陽光。
比靄青預期的容易快捷了許多，文件都簽好了，過幾天拆遷費就到賬，新的房產證要等交房時才下發，到時候還得回來一次。
父女倆辦完手續，鬆了口氣，“爸，我先去看看房子，你和我一起去，還是回家了？”
“我有點累，先回家吧。”爸爸也不要打車，寧願坐地鐵回家，順便買菜。
靄青獨自回自己的小家匆匆看了一眼，計算一下雇多大的車來搬家，不放心喬治和傑傑，發了個短信，“我馬上過來。不見不散。”
喬治馬上發回一張傑傑皺著眉頭的照片，背景是湖心瓊島上的白塔。
出了大雜院，走在安靜的北長街上，靄青突然湧起一陣心酸，今天這一別，唉，不會回來了，永遠回不到那個大雜院了。
這是她第一個家，她曾經投入心血精力和金錢的家，離開了好幾年，可剛才回去，一開門，仿佛就像是昨天。下班回家，踢了高跟鞋，歪在床上吃冰激淩看電視，不用聽媽媽的嘮叨，那是她最愜意的一段時光，年輕，無憂無慮，沒有牽掛，沒有責任的時光。
靄青走到了街尾，回頭看去，樹蔭下的北長街，幹淨的街道，一側是高大的紅牆，一側是低矮的老房，嗯，是有些紮眼。
將來這裏會變成什麽樣子，靄青不知道，她隻是默默合十祈禱，留下一些曆史吧，不要像拆城牆一樣拆掉古跡，那是永遠永遠都無法彌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