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的車剛進了四環，外麵就刮起了大風。北京一年四季不趁別的，就趁點風。天越來越暗越來越昏黃，飛沙走石狂風呼嘯。
＂不會吧，又沙塵暴啊，＂崔曉園嘀咕著，翻著包找東西，一個包包被翻的亂七八糟，口裏疑惑自語：＂...沒帶...我記的有的...＂
＂找什麽麽？瞧你這亂勁兒的！＂李鴻嗔怪瞟了她一眼。
＂找著了！＂崔曉園興奮大叫，手裏一個綁頭發的皮筋。＂你看看外邊，飛沙走石恰似香爐。剛洗幹淨的頭，香爐裏走上一遭，絕對成一土猴兒...＂
邊說邊把頭發高盤了起來，快速轉動著橡皮筋，卻聽清脆一聲響，皮筋繃的太緊被撐裂了，空中劃出一個弧度飛速彈到了正開車的李鴻耳根處，啪的一聲彈出一道淺紅。
＂嗬您這還帶暗器傷人的啊！＂李鴻怒叫。
崔曉園不好意思陪著笑臉：＂太著急了，皮筋用了太長時間大概老化了。＂
＂地攤上買的吧！＂李鴻叫著：＂我說您不至於吧！好歹大教授的女兒跑地攤上買東西，不覺得跌份啊？！＂
＂喔呦，＂崔曉園誇張地扭著聲調，連腰都跟著扭了起來：＂誰都象您啊，格額少爺仔大手大腳真額拿鈔票當橘子皮。＂反正他也聽不懂。
李鴻方向盤一拐，往一座豪華商城的地下車場駛去。
＂去哪兒呀這是！＂崔曉園驚訝看著他。
＂去給你買發卡。＂李鴻斜眼瞪了她一下：＂批頭散發的，一會兒香爐裏走幾下，您還能看麽？再說你這樣批著也不能上崗啊。＂
崔曉園大叫道：＂別逗了！到這兒買卡子呀...＂
李鴻不聽她的聒噪，停好車拽了她就上樓。
＂這種地方，都是騙錢的我告訴你，＂崔曉園在他身後滔滔詞費著：＂...也是地攤上來的...你別走那麽快你聽我說，別看外包裝這麽豪華，東西都是義烏批來的，就蒙你這種冤大頭，＂
她突然停住了口。
他們正穿過的是一層黃金首飾櫃台。滿層都是金璨璨明晃晃的珠寶飾品，就在一個靠電梯邊的大玻璃展示櫃裏，擺放著幾件金鑲玉的首飾。崔曉園無意掃了一眼，眼睛和嘴巴就同時停住了。
櫃裏一個小型旋轉展示台。台上靜靜放著一柄長發釵。釵頭軟玉精雕成鳳鳥形狀，翅膀上一根根羽毛都雕刻的清晰可見，刀工不俗。兩股釵身卻是黃金磨砂的，燈下隱約閃著低調的啞光色彩。
＂看什麽麽？＂李鴻不解地看著崔曉園的表情，又看了看展示櫃裏。＂什麽好東西？＂
崔曉園指著那首飾，舔了舔幹涸的唇，啞嗓問李鴻：＂你看看那個鳳釵，＂她呆呆的問他：＂你不覺得眼熟麽？＂
李鴻莫名其妙看著她，又看了看首飾：＂不覺得。我隻覺得你看起來很傻。＂
崔曉園使勁盯著李鴻的臉，幾秒鍾後訕笑了一聲：＂對。我是很傻。＂
李鴻笑了：＂喜歡麽？拿出來仔細看？＂
導購的姑娘帶上白手套，小心翼翼自櫃裏取出，放在黑色天鵝絨布上。
崔曉園二指輕拈，慢慢轉動釵尾，仔細觀察著釵頭那塊白玉。
李鴻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覺得她投入的樣子既天真又傻氣，嘿嘿笑了一聲說：＂看出什麽來了？＂
＂和田玉，山流水，帶皮兒，＂崔曉園輕歎了口氣：＂質地不錯，油潤度也挺高，可惜了。＂
導購的姑娘眨著眼睛：＂您確定是山流水？我覺得象戈壁料，＂她用手指輕撫過鳳頭：＂手感這麽好，細皮嫩肉的...＂
崔曉園笑著搖搖頭：＂您這兒有鏡子麽？＂
放大鏡下強光手電筒打光一照，崔曉園邊鑒賞邊說：＂不是新疆和田料，俄料是肯定的。新疆料幾乎絕跡了。也不是戈壁料。這塊比較軟，密度不象，孔有點疏，＂她對著鳳頭那一抹冠毛仔細看了好久，搖頭說：＂肯定是流水料了，流水裏不少帶秋梨黃的。＂
＂不過隻要色正料好，是籽兒還是山料倒沒這麽重要。＂崔曉園放下小圓鏡。
＂就是就是。＂導購小姐連聲附和：＂您看這塊肉多細膩啊，顏色也正，真正的羊脂色。昨天剛來了一枝，沒這個好，雞骨白，還一上來就賣出去了呢。這個是今天剛上的貨。＂
崔曉園點點頭，笑著說：＂關鍵是雕工好。沁色剛好在頭上那幾縷鳳毛上，蘇工大師級的。鳳眼也少見。我見過軟玉雕的鳳，十有八九都是大圓眼，不是單鳳眼。＂她瞟了一眼標價，笑道：＂這個工這個料，還真不算貴。＂她放下首飾：＂謝謝，您收好。＂
李鴻愣頭青一樣聽著她們的話，什麽肉啊皮的感覺不是在辨玉而是在挑瓜。兩人說了這麽多他總算聽明白了最後這句不貴的話。他笑嘻嘻對著小姐說：＂別收了，您幫我包起來吧。＂說著掏出了錢包。
＂你要幹嘛？＂崔曉園瞪著眼問。
李鴻把信用卡放在櫃台上，笑著看她說：＂我買給你。你不是要盤頭發麽？＂
＂我不要！三萬二！太貴了！＂崔曉園驚恐張著大眼睛。
＂你剛還說不貴。＂李鴻示意小姐包裝，又笑著對崔曉園說：＂難得你這麽喜歡。＂
＂不行不行，我和你又不熟不能收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崔曉園急的顧不上措辭，生硬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李鴻聽了這話，臉上笑的更加柔和，眼神依次掃過崔曉園的眉目五官，象隻溫柔的小手一樣企圖撫平她的恐慌。過了會兒他伸出雙手，從她背後將她輕攬入懷裏，在她耳畔低聲笑道：＂我和你不熟麽？你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從頭到腳，全讓我玩遍了，我和你不熟？＂
曖昧加挑逗的語氣和著他溫熱的口氣，暖風一樣吹進崔曉園耳裏，又吹入了她心頭。崔曉園情不自禁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先生，請你收好您的卡。＂導購小姐抿著嘴偷笑著。
李鴻的手機響了，他移動了幾步接電話，這邊導購小姐遞上包裝精美的小口袋，羨慕的口水直流：＂美女命真好喔！嫉妒死我了！這麽完美的高富帥美女怎麽釣上的？教教我唄！＂
＂我和他...＂崔曉園著急想辨白，話剛出口卻兀自停住。是啊，他們倒底算什麽呢？戀人不是戀人，泡友不象泡友。他們的關係，能解釋的出來麽？
＂我和他是同事。＂略微無奈地訕笑著。
導購小姐哼笑一聲：＂哪兒能啊！就他剛才看你那眼神，瓊瑤奶奶要是看見了，立馬求著他當瓊男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