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河（十六）

  雲貞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便一頭紮到床上。大家見狀都躡手躡腳，知道雲貞心情不好，不去惹她。宿舍裏空無一人，隻雲貞在床上靜靜地躺著，任淚水無聲地滑過麵頰，滴落在枕上，“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八九點鍾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你們”包括我嗎？雲貞問自己，自己的希望在那裏。心在思緒中飄渺，不知該何去何從。就這樣一個人在床上胡思亂想。

“雲貞，吃飯了”，秀清柔和的聲音在睡得朦朦朧朧的雲貞耳畔響起，雲貞睜開酸腫的雙眼，窗外已是一片暗淡，室內燈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秀清和玉嬌手裏端著雲貞的飯盒站在床前。

“快吃吧，飯還是熱的”，秀清把飯遞了過來。

“今天難得有肉，很好吃”。玉嬌附和道。

雲貞慢慢坐起來，的確有些餓了，打開飯盒，哇，一股久違的肉香飄進雲貞的鼻孔，惹得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食欲戰勝了悲傷，雲貞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就是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無論怎樣飯還是要吃的，人不能跟肚子過不去。”看到雲貞乖乖把飯吃了，二人相互露出了笑意，表情也放鬆多了。

我們去外麵散散步吧。

飯後三人來到樓外，在校園內閑逛。

“雲貞，你還小，等將來大了，在回頭看今天，你就會覺得現在的一切就像天邊的浮雲微不足道，都會過去。”玉嬌邊走邊勸慰著雲貞，一種曾經滄桑的淡定。

“也許吧”，貞雲在心裏回味著玉嬌的話，似懂非懂，她畢竟比自己大，對人生的理解也應該比自己深刻些。

見雲貞含含糊糊，玉嬌繼續道：“我就是一個例子”，聲音中透著無可奈何的悲哀。秋日的夜空，深邃而潔淨，幾顆閃爍不定的星星點綴在遙遠的天際，發出淡淡的光。

雲貞和秀清不約而同地停下步子，詫異的扭頭看著玉嬌。大家隻知道玉嬌嫁了個南下幹部，有一個三歲的女兒。

玉嬌並不顧及二人，徑直往前走，來到噴泉邊，盯著細如煙雨的水冠，幽幽道“我也是為家境所迫，嫁了個比自己大近20的男人，他進城後就和鄉下老婆離了。”

雲貞和秀清愕然地看著玉嬌，既驚訝又惋惜。平時總覺得玉嬌有種淡淡的憂傷，似有什麽難言之隱，現在豁然明白了。於是雲貞和秀清情不自禁地抱住玉嬌的臂膀，三人矗立在噴泉旁默默無語。

“雖然我並不喜歡他，但他人還不錯，對我和我家人也都還好。他也支持我讀書，將來出去工作。”玉嬌淡淡的，緩緩的，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女兒就是我的一切，為了女兒一切都可以不要。”說到女兒，玉嬌臉上洋溢出了慈母般的微笑，話語也顯得溫暖柔和。

“嗨，跟你們說了也是白說，最主要的是。。。，”故意停了下來，笑嘻嘻地側臉看看雲貞和秀清。

 “是什麽？快說”秀清迫不及待地追問。

雲貞畢竟比秀清大些，對兒女之事略有所聞，從玉嬌的話裏猜到了八九分，見秀清還不停地追問，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秀清被雲貞這麽一攔，也突然醒悟，臉刷地飛地起了兩朵紅雲。

“看，臉紅了，害臊了，畢竟你們還是姑娘，不跟你倆說這些了。”玉嬌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雲貞和秀清的臉越發紅了。

 三人正說笑間，迎麵碰上陳恩華和李南生。

“什麽事這麽好笑，說來聽聽”，李南生嬉笑著湊向前，暮色中，陳恩華則微笑著目光炯炯地看向雲貞。

三個女生聞言更是笑得花枝亂顫，雲貞眉頭一底，目光快速瞟過陳恩華，笑著跑開了，留下二人不知所措。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望著三人的背影，李南生餘興未了地拽了一句。

“下午孟雲貞還悲悲怯怯的，這會兒就雲開霧散了，真是搞不懂”，李南生頭搖得像

波浪鼓似的。

“為什麽孟雲貞不是團員？她樣樣都好”陳恩華兩道長眉微微皺起，不解喃喃地嘟囔著。
“就一樣不好。”
“那樣不好？”

“出身不好，說了你也不懂”。李南生回過頭看著一頭霧水的陳恩華。走吧，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