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裏看世界

每天,我都坐在辦公室裏,看著陽光升起再落去,隔著明亮的玻璃,仿佛活在一個瓶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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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生花——蜜兒和了了的故事

(2005-10-31 03:53:07) 下一個

兩生花——蜜兒和了了的故事

有人說,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會有另一個你,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有著一樣的經曆,一樣的靈魂

摘自蜜兒的日記

6月3日,星期一

今天,我帶著他一起回到了這個城市。離開了那麽久,她依然如故。還是那樣水藍色的天空,遮天蔽日的梧桐樹,柳綠桃紅的庭院。我路過過去常去的那條“女人街”,別致的小店裏傳來林誌璿清亮的歌聲。路邊,穿著白色斜襟上衣,挽著發髻的老太太在賣梔子花,那種江南特有的美麗誘人的花。他給我買了一小把。我聞著那久違了的花香,挽著他,像走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同時遭遇著兩個時空。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是真的愛他的。當他把那一小把花遞到我的手裏,眼睛裏含著笑的時候,我忽然有一點感動。在我們現在生活的那座城市裏,街燈太亮了,他的車燈也太亮了,我從來就沒有仔細地看過,原來他的眼睛是那麽亮的。

當氤氳著的香氣將我包圍的時候,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靈魂離開了身體,站在一個角落裏,打量著我和他,在這個看著我長大的城市裏,審視著忽然間在另外一個城市裏蛻變了的我。

 

摘自了了的日記

6月4日,星期二

我已經有一年沒有記日記了,從他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記過。是呀,他還是要回來的,他終究還是要回來的。而我是走不掉的,在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裏。我不走,我就在這裏等他。這裏的六月是最美的,天總是藍的,飄著幾朵流雲。可是,沒有了他,那就隻不過是又一個守望的季節。

昨天,我去了女人街。路邊的小店裏在放林誌璿的歌。我站在店裏聽,無聊地四下張望,我看到了街對麵有一個女孩,有著和我一樣的長長的卷發,背著一個耀眼的紅色的小包,那是我昨天在一家時裝店裏看中的。我羨慕她,不僅因為那個小包,還因為她身邊的男人給她買了一把梔子花。那是我最喜歡的花,他曾經在那雪白的、綢緞般的花瓣上寫滿了美麗的詞句。我把他們都小心翼翼地收在小盒子裏,可他們很快就都枯萎了,縮成醜陋的深褐色的一團。

梔子花的香氣飄了過來,悠悠的。我望著她,想象著那香氣將飄進怎樣的一個故事裏。

 

摘自蜜兒的日記

6月5日,星期三

昨天,我走了好幾個街區,才找到我每期必看的《金融時報》。老板昨天晚上又打電話來了,說收購的事情有了點變化。我不想那麽早回去。清晨的陽光灑在琵琶樹葉上,剛剛長成的琵琶仰著粉嫩的小臉等待著第一隻落上枝頭的小鳥,我坐在藤椅裏,希望就這麽慢慢地老去。

我帶他去了我和另一個他曾經去過的那個茶吧。依然是粉色的簾子,撩人的印度香,柔軟的雙人沙發,紅木的窗棱。昏黃的燈光下,牆上一幅幅東南亞風格的畫在空氣裏折射出濕潤而曖昧的色彩。我隱約地看見了多少年前的那個黃昏,另外的一個他。往事,就像夕陽的餘輝,在一點點地褪去色彩。我靠在他的懷裏,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握住我單薄的肩膀,一瞬間,我開始顫抖,像風中的葉子。 

隔著一層薄紗,我看見對麵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子,身影如同晚風一樣孤寂。

 

 

摘自了了的日記

6月5日,星期三

下班了,從無聊的報社走出來,我不知道我該去哪兒。

不知不覺地,我就來到了這裏,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粉紅色的輕紗裹著一段即將遠去的故事,印度香像舞女手中的緞帶,撩動著凝固的空氣。我一個人坐在那個曾經屬於我們兩個人的角落,初夏的晚風夾雜著夜來香的香氣輕拂過我的臉龐,像戀人的手指。樓下的馬路上是下班的人群,從一棟棟冰冷的寫字樓裏湧出來,奔向各自的港灣。我無處可去,我也無路可退,前方,像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而我隻有隨著它墜落。

華燈初上的時候,茶館裏的客人慢慢多起來了。我的對麵坐著一對情侶,粉色的薄紗在他們麵前飄動,將他們的影子都罩上了一層粉色。讓我的影子相形之下顯得那麽寂寥。

 

摘自蜜兒的日記

6月7日,星期五

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離開沉靜的江南,回到那如同煙火般輝煌的城市裏去了。今天,我們上街,為他父親買那種江南盛產的茶葉。他順便給我父母也買了一些,還為我買了我最愛喝的玫瑰花茶。交完錢回來的時候,他竟然還認錯人了,把另外一個女孩子當成是我,追著人家喊了半天,才發現是認錯了。回來後,我笑他傻,他還很認真地說,“真的很像,就像一個人一樣。”

手挽著手拎著茶葉回家。走在梧桐樹底下,踩碎了一地斑駁的陽光。

 

摘自了了的日記

6月7日,星期五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離開這片喧囂,回到永恒的寂靜中去了。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他消失地那麽徹底,沒有留下一點點痕跡。一年過去了,院子裏的玉蘭花開了又落了,鄰居家的孩子已經會叫媽媽了,我的臉上長出了一條淺淺的細紋,而他,還是沒有回來。

今天,我上街了。像個幽靈一樣,在街上走著,看著一張張臉從我眼前晃過。我聽到一個男人在叫著“蜜兒,蜜兒”。多麽好聽的名字呀。他一直地叫著,聲音越來越近,忽然,我感覺到有人拉了我一下。我回頭,看到了一個男人,他拉著我,“蜜兒”的“蜜”字剛叫出來,就停住了。“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可是,實在是太像了。對不起。”那個男人不住地道歉。

我繼續向前走著,看到了一個女孩子,我相信她就是那個“蜜兒”,因為她長得真的和我一模一樣。

我聽人說過,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會有另一個你,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有著一樣的經曆,一樣的靈魂。沒有想到,在我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人。但是,這個傳說隻說對了一半,沒有任何兩個人的經曆可能一模一樣,就像我即將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而蜜兒將和她心愛的人繼續生活下去。

我從衣櫃裏拿出了那條綠色的裙子。

我一直希望自己變成一隻翠鳥,有著美麗的綠色羽翼,在藍天上飛……

 

摘自蜜兒的日記

6月8日,星期六

今天,我們離開了我的家鄉。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我們看見了一個女孩子從市中心那棟最高的大樓的樓頂跳了下來,綠色的影子迅速地墜落。人群迅速地散開了,警車呼嘯而來。

我指了指那棟大樓,對他說::“你知道嗎?我曾經很想從那裏跳下來。”他沒有說話,抱住了我,緊緊地。  

“你說,她在跳下來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是一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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