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傳奇之既然說到三

這幾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年年開年就見小三蹦躂，男女都有，整一就是打不死的小強，還喜歡光明正大地跑出來叫喚。不過最後做到被恩主一手送進監獄的還真是頭回見。現今社會心甘情願做三的不用猜九成是貪慕虛榮，想過好日子又想走捷徑的主，可這近道不好抄啊，想來我這小半輩子迄今認識四個小三，今兒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突然想把她們記錄下來，博君一笑。看官您若不喜，就當我杜撰，胡說八道甭跟我一般見識。

      香港姨婆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有女人味的了，人小小巧巧，皮膚白皙，眼睛到老都是亮亮的，講話輕聲細語，一口吳儂軟語，見人未語先笑。一笑，又梨渦淺淺，嬌羞不已，年逾六旬還有這種風情居然無人厭煩，別說男人，小小年紀的我每次見到她也會不知不覺地斯文起來。想來有的人就是天生有這樣的天賦和能力，讓人心甘情願地願意和她親近。伊是外婆同鄉，即使赴港生活三十年可一有空就會回滬，陪老公看看女兒，望望我外婆，說幾句閨中密語，從來不覺得她除了美麗和善外有什麽特殊之處。唯一奇怪的是外公每每看到我對她的崇拜不置可否，總是有意無意地潑冷水。稚齡如我看到的是姨婆美好大方的一麵，還有她精通英語，環遊世界回來告訴我的種種趣事，總之她是我童年當仁不讓的偶像。

      都說過了十歲西方的兒童就會自然明白聖誕老人是假的，而愚鈍如我是到了高中才驚聞姨婆是小三，更讓我頭腦一時短路，久久回不過神的是伊居然還是百樂門出身！我至今記得當年得知真相的震撼，那麽端莊穩重，和藹可親的老人居然是紅牌舞娘，這讓我這個長期忠實粉情何以堪。家人見到我那幅驚慌無措，天塌下來的樣子也是哭笑不得，長輩們都感概把我養傻了，可是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麽殘酷的事實。所以我本人非常能夠理解那些腦殘粉們得知偶像人設坍塌的崩潰，畢竟我也曾經曆過。

    好吧，香港姨婆的人生其實是這樣的，因為種種原因（估計是家境不佳+天生麗質+虛榮心+高收入吸引）一出道就去了百樂門的，怎麽去的，有沒有做到頭牌至今是迷。沒辦法老底子人講話總是欲言又止，又大抵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忠厚。外婆隻感歎她本身天資聰穎，可惜命交華蓋，一時墮入凡塵。“到了那種地方連姓名都要改的”，可見當時滬人內心到底保守，不喜此類營生。“那外婆為何還要同她來往”？一旦回過神來，我也是要問個明白的。“我一輩子家庭主婦，未嫁從父，出嫁從夫，有個從小就認識的同鄉來告訴我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不也挺好嘛”。到底跟了做學問的先生一輩子，關鍵時刻外婆有的是跟我這俏皮的辦法。可也知道沒那麽好糊弄，“何況她每次來都是從頭包到腳，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原來如此，難怪！外婆是到了七十歲還是會吃外公女同事的幹醋的，而我也極不希望自己的童年偶像不堪的一麵被人說三道四，所以見好就收，順坡下驢了，“姨婆真會做人”。“是啊，哪像你，讀書讀得隻會一根筋，笨”，外婆立時一個回馬槍殺來，哪裏會讓個小屁孩給唬著了。

    是金子哪裏都會發亮的，何況心有玲瓏七竅的姨婆，在舞場認識了個外國讀完書回來的廣東小開，從此花前月下，德大紅房子裏郎情妾意，你儂我儂起來。但人家有妻子不是嗎？還有個女兒，“仲凱英語不錯”這回輪到外公顧左右而言他，“車子也常翻花樣，就是有時開車快了點”，看，富二代們都喜歡開豪車，快車，吃西餐，出國讀書也是標配，但輪到挑女朋友還是自己人的好。就這樣姨婆上岸被小開私有化了，那小開兩頭住家居然好幾年也相安無事，後來姨婆生了個兒子，小開唯一的兒子。49年上海解放，小開帶著姨婆和兒子去了香港，也算本事，考到太古做了飛機師，姨婆一邊相夫教子，一邊讀夜校考到英語專科文憑，外公endorse“聽得出下過苦功”。小開後來和姨婆正式注冊結婚，國泰航空福利好，從此太太和他並肩環遊世界。

   一個鄉下小女孩，沒怎麽讀過書後來做到國泰機師太太也算是當年的都會傳奇了。月亮總有陰暗麵，成全他們的是被拋在上海的原配妻女和姨婆另一個一生下來就送到鄉下的女兒。再後來我途徑香港赴美，在維多利亞港邊手裏捏著姨婆港島的地址，想到她誠意拳拳地對我說“小姑娘真是老出息厄，到香港一定要來尋我”，一時感概萬千，可是飛機不等人，到底沒能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