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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惟慈經典譯作:毛姆《月亮與六便士》節選

(2015-03-16 21:59:41) 下一個



今天是付惟慈先生逝世一周年,轉載他的一經典譯作作為紀念。我曾經在八四年求學期間在他家寄住兩年,受到付先生及夫人段慧春,無微不至的關照。付先生是我見過最有中國文人的儒雅,又有英國紳士風度的知識分子。他及其家人給我的教誨使我受益終生—Susan

 
生平經曆

傅惟慈(1923年-2014年3月16日),中國翻譯家。生於哈爾濱,逝於北京。, 195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西方語言文學係,1987年退休,退休前執教於北京大學北京語言文化大學等高校(其中1950—1952年在清華大學任教)。50多年來傅惟慈的翻譯生涯有口皆碑,他通曉英、德、俄等多種語言,翻譯了包括匈牙利、波蘭、德國、奧地利、瑞士希臘、英國、美國等多國文學精品30餘部,共計三四百萬字。他的譯著中,尤其以《獄中書簡》(羅莎·盧森堡)、《月亮和六便士》(毛姆)、《布登勃洛克一家》(托馬斯·曼)、《動物農場》(奧威爾)以及格林的宗教小說和驚險小說等影響巨大 (維基百科).
 

 


傅惟慈經典譯作:毛姆《月亮與六便士》節選

 

 

關於成長

 

  我認為有些人誕生在某一個地方可以說未得其所。機緣把他們隨便拋擲到一個環境中,而他們卻一直思念著一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處的家鄉。在出生的地方他們好象是過客;從孩提時代就非常熟悉的濃蔭鬱鬱的小巷,同小夥伴遊戲其中的人煙稠密的街衢,對他們說來都不過是旅途中的一個宿站。這種人在自己親友中可能終生落落寡台,在他們唯一熟悉的環境裏也始終孑身獨處。也許正是在本鄉本土的這種陌生感才逼著他們遠遊異鄉,尋找一處永恒定居的寓所。說不定在他們內心深處仍然隱伏著多少世代前祖先的習性和癖好,叫這些彷徨者再回到他們祖先在遠古就已離開的土地。有時候一個人偶然到了一個地方,會神秘地感覺到這正是自己棲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家園。於是他就在這些從未寓目的景物裏,從不相識的人群中定居下來,倒好象這裏的一切都是他從小就熟稔的一樣。他在這裏終於找到了寧靜。


關於孤獨
我們每個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每個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鐵塔裏,隻能靠一些符號同別人傳達自己的思想;而這些符號並沒有共同的價值,因此它們的意義是模糊的、不確定的。我們非常可憐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卻沒有接受這些財富的能力。因此我們隻能孤獨地行走,盡管身體互相依傍卻並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我們好象住在異國的人。對於這個國家的語言懂得非常少,雖然我們有各種美妙的、深奧的事情要說,卻隻能局限於會話手冊上那幾句陳腐、平庸的話。我們的腦子裏充滿了各種思想,而我們能說的隻不過是象園丁的姑母有一把傘在屋子裏這類話。

關於愛情
小說之所以不真實正在這裏。一般說來,愛情在男人身上隻不過是一個插曲,是日常生活中許多事務中的一件事,但是小說卻把愛情誇大了,給予它一個違反生活真實性的重要的地位。盡管也有很少數男人把愛情當作世界上的頭等大事,但這些人常常是一些索然寡味的人;即便對愛情感到無限興趣的女人,對這類男子也不太看得起。女人會被這樣的男人吸引,會被他們奉承得心花怒放,但是心裏卻免不了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些人是一種可憐的生物。男人們即使在戀愛的短暫期間,也不停地幹一些別的事分散自己的心思:賴以維持生計的事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他們沉湎於體育活動;他們還可能對藝術感到興趣。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把自己的不同活動分別安排在不同的間隔裏,在進行一種活動時,可以暫時把另一種完全排除。他們有本領專心致誌進行當時正在從事的活動;如果一種活動受到另一種侵犯,他們會非常惱火。作為墜入情網的人來說,男人同女人的區別是:女人能夠整天整夜談戀愛,而男人卻隻能有時有晌兒地幹這種事。
……

要是一個女人愛上了你,除非連你的靈魂也叫她占有了,她是不會感到滿足的。因為女人是軟弱的,所以她們具有非常強烈的統治欲,不把你完全控製在手就不甘心。女人的心胸狹窄,對那些她理解不了的抽象東西非常反感。她們滿腦子想的都是物質的東西,所以對於精神和理想非常妒忌。男人的靈魂在宇宙的最遙遠的地方邀遊,女人卻想把它禁錮在家庭收支的賬簿裏。你還記得我的妻子嗎?我發覺勃朗什一點一點地施展起我妻子的那些小把戲來。她以無限的耐心準備把我網羅住,捆住我的手腳。她要把我拉到她那個水平上;她對我這個人一點也不關心,唯一想的是叫我依附於她。為了我,世界上任何事情她都願意做,隻有一件事除外:不來打攪我。

關於家庭
她對自己的丈夫從來就沒有什麽感情,過去我認為她愛施特略夫,實際上隻是男人的愛撫和生活的安適在女人身上引起的自然反應。大多數女人都把這種反應當做愛情了。這是一種對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產生的被動的感情,正像藤蔓可以攀附在隨便哪棵樹上一樣。因為這種感情可以叫一個女孩子嫁給任何一個需要她的男人,相信日久天長便會對這個人產生愛情,所以世俗的見解便斷定了它的力量。但是說到底,這種感情是什麽呢?它隻不過是對有保障的生活的滿足,對擁有家資的驕傲,對有人需要自己沾沾自喜,和對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洋洋得意而已,女人稟性善良,喜愛虛榮,因為便認為這種感情極富精神價值。但是在衝動的熱情麵前,這種感情是毫無防衛能力的。

關於幸福
我也許感到有一點寂寞,回想我剛才瞥見的這種幸福家庭生活,心裏不無豔羨之感。這一家人感情似乎非常融洽。他們說一些外人無從理解的小笑話,笑的要命。如果純粹從善於辭令這一角度衡量一個人的智慧,也許查理斯。思特裏克蘭德算不得聰明,但是在他自己的那個環境裏,他的智慧還是綽綽有餘的,這不僅是事業成功的敲門磚,而且是生活幸福的保障。思特裏克蘭德太太是一個招人喜愛的女人,她很愛他的丈夫。我想象著這一對夫妻的生活,不受任何災殃禍變的幹擾,誠實、體麵,兩個孩子更是規矩可愛,肯定會繼承和發揚這一家人的地位和傳統。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倆的年紀越來越老,兒女卻逐漸長大成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結婚成家——一個已經出息成美麗的姑娘,將來還會生育活潑健康的孩子;另一個則是儀表堂堂的男子漢,顯然會成為一名軍人。最後這一對夫妻告老引退,受到子孫敬愛,過著富足、體麵的晚年。他們幸福的一生並未虛度,直到年壽已經很高,才告別了人世。

這一定是世間無數對夫妻的故事。這種生活模式給人以安詳親切之感。它使人想到一條平靜的小河,蜿蜒流過綠茸茸的牧場,與鬱鬱的樹蔭交相掩映,直到最後瀉入煙波浩瀚的大海中。但是大海卻總是那麽平靜,總是沉默無言、聲色不動,你會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也許這隻是我自己的一種怪想法(就是在那些日子這種想法也常在我心頭作祟),我總覺得大多數人這樣度過一生好像欠缺點什麽。我承認這種生活的社會價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裏卻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渴望一種更狂放不羈的旅途。這種安詳寧靜的快樂好像有一種叫我驚懼不安的東西。我的心渴望一種更加驚險的生活。隻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變遷——變遷和無法預見的刺激,我是準備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滿布的海灘的。

 

 

關於良心

 

 

  我把良心看作是一個心靈中的衛兵,社會為要存在下去製定出的一套禮規全靠它來監督執行。良心是我們每人心頭的崗哨,它在那裏執勤站崗,監視著我們別做出違法的事情來。它是安插在自我的中心堡壘中的暗探。因為人們過於看重別人對他的意見,過於害怕輿論對他的指責,結果自己把敵人引進大門裏來;於是他就在那裏監視著,高度警覺地衛護著它主人的利益,一個人隻要有半分離開大溜兒的想法,就馬上受到它嚴厲苛責。它逼迫著每一個人把社會利益置於個人之上。它是把個人拘係於整體的一條牢固的鏈條。人們說服自己,相信某種利益大於個人利益,甘心為它效勞,結果淪為這個主人的奴隸。他把他高舉到榮譽的寶座上。最後,正如同宮廷裏的弄臣讚頌皇帝按在他肩頭的禦杖一樣,他也為自己有著敏感的良心而異常驕傲。到了這一地步,對那些不肯受良心約束的人,他就會覺得怎樣責罵也不過分,因為他已經是社會的一名成員,他知道的很清楚,絕對沒有力量造自己的反了。

 


關於美
為什麽你認為美——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會同沙灘上的石頭一樣,一個漫不經心的過路人隨隨便便地就能夠撿起來?美是一種美妙、奇異的東西,藝術家隻有通過靈魂的痛苦折磨才能從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來。在美被創造出以後,它也不是為了叫每個人都能認出來的。要想認識它,一個人必須重複藝術家經曆過的一番冒險。他唱給你的是一個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心裏重新聽一遍就必須有知識、有敏銳的感覺和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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