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趁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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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北大荒的日子(3)- 荒唐的學費

(2010-09-16 09:08:37) 下一個

 
              
這年冬天,我們排被派去修建水庫,任務是在兩山之間築起一段堤壩,來年可以儲積山水,以便灌溉農田。從各農場抽調來的近萬名農工,在紅旗飄揚的工地上,展開一場社會主義的勞動競賽。十二月底,正是數九寒冬,凍土層達三十公分厚,要用洋鎬打開凍土層的缺口,然後人們迅速掄鐵鍬裝上鮮土,挑上堤壩。那邊拖拉機在壩上來回開動,壓實填上來的鮮土。天氣雖然在攝氏零下三十度,但是大家熱情高漲,一勞動就全身發暖,而且大家都在互相監督著,誰也不想被人“拔白旗”,那幹勁,真是熱火朝天。 

勞動第一天的首要任務,就是每個排先挖好一個整齊的深坑,這是一個二公尺深的地窖,麵積大約四公尺乘八公尺,上麵橫放七八根木頭,再鋪些秫杆,壓上一層泥土,潮濕的地下鋪些幹草,這便是全排三十多人入夜的住宿之處。每個地窖都有一個空的汽油桶,有人專職燒火取暖。大家勞累了一天,很快就進入夢鄉了。可是到了半夜,許多人都凍醒了,原因之一是燒火的人半夜怕火災危險,把火焰減低;之二是四麵的土牆也在吸取人體的體溫;之三是朔風怒吼,寒風吹透上麵一層薄土,直逼地窖。有人帶著寒暑表,當時地窖的氣溫是攝氏零下十六度。 

晨曦,起床的號角吹響了,人們紛紛起床,原來昨日沾上汗水的棉膠鞋,經過一夜北風,都凍硬了,要在火爐上烤並且得用力摔打,使棉鞋變軟了才能穿上。這以後,人們就學聰明了,晚上睡覺前,把棉膠鞋、棉襪,都塞在枕頭底下的幹草上,方便起床時穿著。準備出門了,掀開草簾,出口的台階都被雪堵塞著,要呼喚外麵的人挖去積雪,人們才有出路。去飯堂的路上,人人都戴上狗皮帽,戴上口罩,穿著臃腫的棉大衣和棉手套,踏著膝蓋一樣深的積雪,捧著飯碗去打飯。有一位戰友沒戴口罩,鼻尖被凍得起泡,也有人的耳朵被凍壞了。淒厲的北風,凍得人人發顫,人們口裏噴出的熱氣,很快就在胡須上結冰。在這樣的嚴寒天氣下生活過的人,才真正明白古文觀止“吊古戰場文”裏的描述:“積雪沒脛,堅水在須,鷙鳥休巢,征馬踟躕,繒纊無溫,墮指裂膚。。。”。 

經過一冬的勞動,日日又擔又抬,的確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那時年青力壯,體力勞動已經習以為常了。春節前,工程竣工了,大家看著修築起來的堤壩,一冬的勞動沒有白費,於是滿懷著喜悅的心情,揹著行李和工具,走幾十裏路回到自己的生產對過春節了。但是,這樣子築起來的堤壩,下麵全是泥土,既無水泥也無鋼筋,一開春,凍土軟化,再下幾場雨,堤壩就被衝開幾段,幾萬人的勞動成果就這樣全泡了湯。領導上說,搞社會主義建設,沒有經驗嘛!算是交學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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