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加州的朋友們最近可能注意到雞蛋的價錢較以前貴了不少，知道原因是什麽嗎？原來，有兩項2008年通過的法律在今年1月1號正式開始實施了。用簡單的話說，從今年開始，加州的生蛋母雞的生活條件“被”提高到了小康的水準。具體的指標是每隻母雞至少要有116平方英寸的住房麵積，不然她生的蛋就屬於不合法，不準在加州範圍內販賣。由於成本的提高，2015年初時加州的雞蛋價格比美國西北地區其它州高出了66個百分點。
這116平方英寸是個什麽概念呢，大概就是1/4米見方那麽大塊兒地方。可這比從前的每母雞平均住房麵積增加了70%！形象一點來說，原來每母雞隻有小於A4紙那樣巴掌大的地方。有趣的是這項法律隻適用於用於產蛋的母雞，肉雞、包括火雞，以及他們的遠、近親鴨們、鵝們都不包括在內。搞不太清楚生蛋的母鴨、母鵝是否有幸沾光。
提高住房條件前
提高住房條件後
其實上麵的說法有誤，加州在2004年還通過了一項類似的法律並於2012年7月開始執行。隻是那次受益的是生產鴨鵝肝的鴨鵝們，因為從那時起對他們強迫喂食是不合法的了。坐家曾有幸嚐過鵝肝（foie gras，中文發音“發瓜絲”，比較怪），味道確實是鮮美無比。雖然對強迫喂食（gavage）也有過耳聞，但了解真相後還是有些吃驚。過程就不說了，但據說最後鵝肝能夠長成小號的美式橄欖球的大小。難怪動物合法權利的保護者們在此法通過後歡欣雀躍。但對喜歡這一口、卻又囊中羞澀的加州老饕們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因為如果不用強迫喂食的方法，鵝肝就會長得又小又慢，從而造成價格的飛漲。
但凡事都有兩麵，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我想大家都同意散養的土雞比機械化養殖的肉雞要好吃，野生的魚蝦也比漁場養的鮮美。那非強迫喂食的鵝肝是否也是這樣呢？加州的“發瓜絲”法從通過到執行中間有8年的時間，就是希望有人能開發一種新的方法代替不人道的強迫喂食。要說還真有這麽個能人，此公大名愛的瓜多·搜撒（Eduardo Sousa），是個西班牙的農場主兼餐館老板。
這哥們兒的說法是，鵝們天生就是暴飲暴食者，隻要讓它們哈皮就會不停的吃。而讓它們哈皮就不能采用任何人工飼養的手段，甚至不能用任何的圍欄。有個紐約的名廚丹·理發師（Dan Barber，以下簡稱丹）覺得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不用強迫喂食能讓鵝的肝長大？No Way！別小看丹，他現在可是O8任命的健康、運動、及營養特別顧問。2008年的時候，丹受一名記者之邀去陪同采訪愛的瓜多（以下簡稱愛）。剛一見麵丹就氣不打一處來，為什麽呢？原來愛的瓜多正躺在草地上和鵝們玩兒自拍呢，一邊拍照還一邊象哄小孩一樣叫著“親愛的，快過來”。
由於打心眼裏不信，丹的問題也一定都不客氣：
丹：“喂它們什麽料啊？”
愛：“什麽也不喂，地裏有什麽吃什麽。無花果、橡子、各種野草。。。”
丹（心裏說）：“（撒謊，老子也是有農場的人，老子的農場還是模範的有機農場，養的都是散養的家禽，但飼料還是要喂的。）”
丹：“真的不用圍欄？”
愛：“真的不用。”
丹（這次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撒謊，老子也是有農場的人，老子的農場還是模範的有機農場，養的都是散養的家禽，但圍欄還是要的。不然不跑光也讓黃鼠狼叼光了。”
愛：“你說的不錯，我頭幾個月也會損失百分之二、三十，就算是上帝受的鵝肝稅吧。但之後就好了。”
丹：“？？？？？？”
愛：“你自己看看這些鵝嗎。”
丹一看，也是，這些家夥們個個身材高大、身強力壯，對付個把個狐狸、鬣狗還真不在話下。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丹由堅不信不疑改為半信半疑。原來當他們一起在農場裏轉悠的時候天空飛過來一群野鵝，愛的瓜多連忙招呼大家隱蔽。卻見愛的瓜多的鵝們開始給天上的野鵝發信號，天上的野鵝也給愛的瓜多的鵝們回信號。一會兒過後天上的野鵝居然放下起落架落地了。
丹：“是你的鵝邀請野鵝來做客嗎？”
愛（熱淚盈眶地）：“不，是我的鵝邀請他們來移民。”
丹想，聽說過天上掉餡兒餅的，還沒聽說過掉野鵝的呢。今兒算是開眼了。且慢。。。
丹：“野鵝不是冬天都要飛到南方避寒嗎？這是它們的天性，刻在它們的DNA裏的。”
愛：“不對，鵝的天性是找最適合生存的地方，現在它們找到了。它們會幸福地和我的鵝們交配繁衍，二世、三世、直至萬世。”
下麵進入了打消丹的最後一點疑問的關鍵階段，品嚐。丹說，他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什麽樣的鵝肝沒嚐過，也就是龍肝鳳膽找不到。但他說，嚐第一口後，他簡直就像從沒吃過好東西似的。丹的原話，“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食品都褻瀆了它”。
就是這，這麽一小瓶180歐。有人嚐過嗎？
大廚的天性，丹開始評價愛的瓜多烹飪的技術。（我養鵝不如你，做菜還能不如你？咱可是得過還幾個大獎的）。嗯，我舌頭上這個部位的味蕾嚐到了這個味道，你一定放了這個香料吧？沒有，那那個刺激我細胞的是那個調味品吧？還不對？。。。我一定嚐到了胡椒的辛香，你胡椒不可能沒放吧？什麽，是鵝常吃的那種芥末草使它們本身就有的味道？那那那鹽呢，什麽，是鵝吃的另一種草帶來的。。。
這下，丹成為了堅定不移的愛粉，並成為了一個與以前大不相同的廚師。在自己餐館采用了盡量發揮食物本身的味道，少加調味料的烹飪技術。並在自己的農場大拆圍欄、拋棄人工飼料，開始實施愛式養鵝法。
第一年，養大的鵝宰了開膛後一看，鵝肝隻有乒乓球大小，失敗。先總結經驗教訓，丹的農場那旮瘩有很多郊狼，所以還是用了圍欄，隻是比從前範圍大了些；紐約冬天冷，草啊嘛的地裏沒有，所以還得準備些人工飼料。可這些問題咋解決啊？請教愛的瓜多，能不能通融點兒靈活點兒？老愛說不成，一定的全天然。你的鵝種太嬌生慣養了，要從蛋抓起。丹一咬牙，好，我們就買蛋自己孵化。
第二年，建好了孵化室，為保險特別請愛的瓜多不遠千裏來到紐約檢查工作。這回輪到老愛鬱悶了，一進孵化室，老愛就氣不順。當丹雇來的“孵化專家”用手抓出一隻剛孵出的小鵝，顯擺小鵝有多健壯時，老愛馬上擺出一副仿佛見到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的表情。“你怎麽能夠用手抓它？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機將你的愛全部傳遞給了它，這隻鵝這輩子都打上了你的烙印，再也不能野生了。快把這孵化室拆了，隻有在野地裏孵化的才合格”。愛的瓜多還形象地說：“If you're trying to create Rambo, you don't coddle him when he's born. You make him Rambo-ish by giving him the experiences to fight to be Rambo.”
第三年，百分之百的愛式養鵝法。但雖然忍受了“慘不忍睹”的造鵝活動（丹說鵝們這時個個都像電影《Fight Club》裏的地下拳擊手一樣），甚至對來參觀農場的小學生們的人生都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第三年還是失敗了：母鵝們對生下的蛋連看都不看，拍拍屁股就走了。原來它們已經習慣把這項工作外包給孵化室了。
第四年，丹用了另外一個鵝種碰碰運氣，但這時他已經又不那麽肯定了。丹想，就算愛式養鵝法成功了，將會有無數的鵝們在這個過程中被凍死、被其它動物吃掉，才會出現幾個有著龐大鮮美鵝肝的蘭博。先不說高昂的費用，這樣做比強迫喂養能人道到哪兒呢？
這之後呢？我也不知道了。在網上查了半天都沒找到第三年以後的記錄。但跡象表明丹有些打退堂鼓了；2012年的時候丹曾經說加州的“發瓜絲”法是個“bad idea”。
記得從前常在電視上見到一個加州牛奶和奶酪的廣告，畫麵是幾隻奶牛在廣袤的草原上悠閑地做著奶牛的事，最後的關鍵話是“最好的牛奶（奶酪）是幸福的奶牛生產的，而幸福的奶牛是生長在加州的”（Great cheese comes from happy cows. Happy cows come from California）。我不怎麽吃奶酪，但雞蛋吃的可不少。希望我現在為母雞們的幸福多付的錢也能物有所值。
2015年元月16日
所有照片均來於互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