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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晴空霹靂

(2015-01-27 09:03:39) 下一個

                                                                        四十六

 

 

幾個星期之內,廖童奔波在醫生和檢驗中心之間,她的心隱隱地有些惴惴起來。

最後,醫生來電話叫她約個時間,最好和她丈夫一起來談一談時,她嗓子一緊,說,“明天一早我就來,我丈夫現在在國外,來不了。”

 

廖童從醫生那兒出來,就打電話給舒黎,想著她大概是這個時間唯一的閑人。他們在一家很小的麵館見麵時,廖童兩手發抖地攥著醫生給她的一卷文件。她告訴舒黎,醫生說她是三期乳腺癌症,已經開始擴散到淋巴。舒黎感覺到一團恐懼堵上了喉嚨,她一把抱住廖童,生怕她看到自己的眼淚。

廖童說醫生建議馬上手術,然後化療,看身體對藥物的反應。她皺著眉頭問舒黎,“我要不要告訴熊新?”

舒黎噎在那兒。廖童說,“他剛去,要是聽說我這種情況,肯定要擔心,分心,非跑回來不可。”

舒黎難以相信,廖童此時擔心的是怕耽誤熊新的工作,她不明白,現在讓熊新回到廖童馬上就要變得麵目全非的生活中來,豈不是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

 

兩個星期之後,廖童從混混沌沌的沉睡中醒來時,想起了大學時她第一次喝醉了酒,第二天醒來後那種宿醉的感覺,虛弱地皺皺眉頭,睜眼看見病床前站著她最熟悉的五個女人。

“感覺怎麽樣?”兩個聲音一起問。

“我感覺好像一列火車剛剛從我胸口開過去。”廖童湊足了力氣,玩笑著。

幾個女人差點哭出來。

熊新兩天前從上海趕回來,剛剛才讓她們勸回家去休息一下。

廖童剛強地決定盡快手術,她祈禱著像醫生希望的那樣病情受到控製。術前谘詢時,醫生說,很多人都在此時考慮進行乳房重建手術。廖童冷靜地說,她不會考慮,她隻想盡快康複。

偲璿到網上去查詢,在論壇上讀到,很多女人是在從手術床上下來,才會意識到這個手術對她的影響之重大,它遠比截去一支手臂或一條腿對一個女人的心理影響要大得多,因為她將失去的是作為女人最明顯的性別標誌。於是,她去跟另外幾個女人商量,最後找到熊新,把這段話給他看。

廖童問了兩個孩子的情況,其實,她在手術之前,已經作了周密的安排,熊新也已經開始辦手續讓她的一個遠房阿姨從國內來幫他們打理家務。當然,她的幾個女友們都是隨叫隨到地準備幫忙。她心裏充滿了感激,更充滿了歉意,她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她一向是她家的全知道,沒有人找得到東西,連熊新都跟孩子們一樣,喊著,“媽咪,我的那個、、、到哪兒去了?”她就會在幾間屋子之外大聲說,“在你的掛衣間的靠牆的左手第三個抽屜最裏麵。”

廖童閉了閉眼睛,又睜開,虛弱地說,“我和熊新決定,要做乳房重建手術。”她舒了口氣。

要在往日,女人們這就又能開個大會,現在也隻是淡淡地迎和著。

廖童忽然止不住地湧出淚水來,幾個女人有些慌了手腳,怕她情緒太激動。米蘭兒抽了紙巾幫她把淚水揩了。

半天,廖童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到了七十歲,咱們一起打麻將時,你們的胸脯全都耷拉到肚臍上去了,隻有我的還跟卡戴珊的一樣,給你們豔羨去吧!”她破涕為笑。

她們也都含淚笑了,圍了一圈,隔著空氣和廖童抱在了一起,生怕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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