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朔
白雲生處是我家冷眼觀世態
閉目夢神仙，
作為為生計背井離鄉移民海外的大漢民族黃皮黃種Chinese，在以白種人為主的國度生活，不少人在日常生活中多少都有過和他們發生這樣那樣小摩擦的經曆。大多數情況下一般都會以我族同胞的忍讓再忍讓大事化小或小事再化了收場。迫不得已才會鬧上法庭。沒辦法，誰要我們接受了幾千年的中庸文化的熏陶呢，誰要我們是厚德內斂的東方文明孕育出來的生命呢。
用虎狼和牛羊的性格來比喻中西文化雖不是很貼切，但在某些情形下倒也不算很離譜，尤其是不走運遇到某些傲慢自大內心深處仍然藏著種族注意思想的一些白人發生糾紛時。
近些天本人正好趕上這種倒黴事：我雇傭一小鎮上的西人公司做事。
交易之始，老板的兒子便以不方便和太忙為理由，沒準備交易合同，隻把材料名稱，規格，數量，首付款和總價寫在收據上。我當時想，價格也不算離譜，交易不算大。收據也是親筆手寫。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沒想到第一天施工剛開始問題就出現：他們所用的石料不僅貨不對版，還粗暴施工，大麵積草坪被毀壞，景觀樹被鏟倒。於是我立馬叫停。和老板交涉。沒想到他以電話不清楚為由掛斷。問工人為何亂用材料。工人說老板早上也在也同意過的。聽工人如此說我知道自己遇到賴皮了。怪不得之前他說施工時我不用在場。於是再打電話，無人接，便留言。幾個小時後，他以我說話大聲不禮貌為由，說要終止和我的這單交易，而且還說不退預付款。我當時被氣得真想立馬去宰他。
兩小時後工人就運走施工機械和所有工具工具。
第二天他打電話來，說是要找我談。他來了，拿出一張上麵寫有材料供應方的電話紙張。說是為了幫我，還煞有介事地建議我去和供貨方交涉，可以把送錯的材料打折賣給我鋪路。我暈，就算我需要現在鋪路，那也不是鋪路的材料啊。我和他爭辯，他居然不耐煩，居然在我的地方大聲對我吼叫。我忍無可忍，站起以最大分貝音量要他stop。天下居然還有這麽不要臉的賴皮，真不愧是八國聯軍的種。說好的是包工包料的工程，材料送錯了和我有什麽關係？那一堆貨不對版的材料充其量也就三四百塊錢，而我付的是一千塊預付款，就算我要下那堆廢料，餘下的六七百塊呢。這和硬搶何異？依本人性格，如不是顧忌犯事會失去對我來說最寶貴的自由，不讓他斷胳膊斷腿絕不罷休。盡管他們有兩個人，盡管他們塊頭大。
忍著憤怒，下午開車去小鎮找小法庭拿資料，預備打官司。
小鎮就一家油站，找法庭拿材料後要開長途，於是便去那油站把車喂飽。付賬時收銀者是之前從沒見過的一中年男人，膚色介於白人和中東人之間。打招呼後，他問我是不是chinese，我說是，回問他，他說我是你的鄰居。我說中國很多鄰居，他說是你的最好鄰居，good friend。我說巴基斯坦，他笑的很開心，我也笑的略激動。我問他法庭在哪裏，怎走，他指了指方向並問我遇到什麽麻煩，看他友好且健談，我便簡單地說了我的遭遇。沒想到他聽後比我還激動，他問我是哪家公司，老板名字，我告訴他後他說有點印象，他說小鎮人少，大多數人都認識他，說這麽壞的人絕不能原諒，還建議我先不要走法律途徑，說他們白人比我們懂法律規則，他說他見到那賴皮先和他說說，也建議我打電話給那個賴皮提他的名字，要我說他是我的好朋友，並立馬遞給我一張他的名片，說如果他不妥協，他會讓很多人知道他的無賴行為。還指了指他收銀台後麵貼的很多小紙片，紙片上寫的都是各類小公司的信息和聯絡方式。他的仗義讓我著實感動。別說和他異族陌路，就算本族同胞如不是交往已久的熟友，也鮮有路見不平熱心相助的。對於他來說，我這個幾分鍾前的異族陌路幾分鍾後卻成了他仗義相助的朋友。理由僅僅是因為我有一張中國人的麵孔，這張中國人麵孔使他想起了我們大多數移民不那麽願意提及的我們的祖國對他的祖國的友善。而我以及移民海外的大多數國人並沒對他的祖國做什麽。
中國，祖國，尤其是祖國這個詞的意涵在今天的國人尤其是海外移民心裏虛的幾乎沒了痕跡。提它念它還不如念佛，念經。提它念它，既不能保佑自己升官發財，也不能消災避禍長命百歲。提起它反而還想起她的太多的不是和它曾經帶給自己的委屈痛來。可現實是殘酷的。人性裏的醜惡總是要和美好過不去。尤其是那些自私貪婪者，那些無知而自大，而傲慢而偏見的自感優越的某些白人，他們死也接受不了有色人，尤其是我們這些內斂謙恭的東方文明熏陶出來的性情溫良，他們眼裏的前東亞病夫和他們平等。於是，沒機會發泄時心裏忍著，冷眼蔑視著，一旦逮著機會，絕對會盡情過把壓抑已久的優越癮，若不是忌憚於大環境，表現絕不亞於他們的祖先八國聯軍。同樣的糾紛，如果是發生於他們同種之間，他會如此張狂嗎？
身居海外多年，不管所在國的法律法規多麽健全。政客和政府種族平等平權的口號喊得多麽響亮。盡管多元文化融合對國家乃至世界文明的整體發展和進步都有利而無害。但對於某些群體和個體，他們心底總是深藏種族優越感，不甘心向善從流。盡管你在法律上和他們同等，兜裏的本本都一樣藍，他們製造的顯形和隱形的歧視還是隨時發生和隨處可見。
膚色，種族及其文化背景的影響力在某些情形下比法律能量更大。你入了籍又怎樣，你英語終於標準了，你使出吃奶的勁擠入他們的社交圈，從表情，說話腔調，舉手投足，一舉一動都那麽像他們，你見到同胞羞於用漢語打招呼，見了白人鄰居同事乃至陌生白人，也能自如地滿臉假笑，生活方式全盤西化，你自以為融入主流了又怎樣？生長於香港，和大陸共產黨沒半毛錢關係，身體和血液都和白人融到一起了的多倫多市長競選者鄒致慧，無論能力和從政經驗都不弱於對手，不也因為有張chines麵孔被對手當靶子攻擊？
我這次遭遇無賴，異族仗義挺身，也是因為我有張中國麵孔，這也正是億萬個這樣的黃皮膚麵孔濃縮了的符號---中國播種的友誼的回饋。讓我感觸良多的是，雖然法律上我們和祖國沒了關係，但在外族人眼裏，心中，我們並不能完全脫離這張黃皮膚濃縮而成的符號---中國。
法律的職責是看守道德的底線，這根底線很粗而且還很模糊。在法律力不能及的某些角落，依然藏著魔鬼。如果我們活得糊塗，過於相信法律的效能和製度的完美，那麽受傷害是肯定的。藍本本（護照）也許在某些時候好用，但它並不能完全取代我們的身份。它不能完全遮蓋我們黃皮膚上深刻的中國人烙印。
西方朔，2014-11-27
北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