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貓的詩與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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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敘事詩 《激流島之殤》 第十三詩章: 寫書

(2016-09-08 06:27:13) 下一個

第十三詩章:寫書

199337月)

 

英說:

 

雖然隨丈夫來到了澳洲,

心裏麵仍然有除不幹淨的憂愁。

雖然脈搏還在不停地跳動,

但心跳卻停在了以前的某個時候。

來到悉尼已經整整三個月了,

眼看著白天和黑夜在交替著行走。

可我的疲倦不但沒得到休息,

卻爬上了一層又一層更高的樓。

 

我的箱子總也整理不好,

過去的事情都在箱子裏等著我去驗收。

我打開了箱子卻又把它關上,

想去整理卻又縮回了手。

箱子裏那淩亂的物品,

像被秋霜擊敗的殘葉。

那箱子就像是那個城堡,

關在裏麵的全是腐朽。

 

約翰勸我不要再打開箱子,

帶上這麽重的負擔如何能向前走?

你的生活和生命都需要快樂,

要學會把憂傷拋到九霄雲外頭。

可是對我來說快樂是一件稀罕物,

偶爾得到一些快樂卻沉重得無法承受。

想起那些快樂心裏就痛,

痛得我全身都會發抖。

 

我的確曾向往過狹縫中的光芒,

勝於向往夜空中的北鬥。

但沒想到那狹縫是如此之狹窄,

容不下承載三人的一葉小舟。

三人中的一人必須離去,

上天也給了我機會讓我出走。

那光芒就留給他們二人去享用吧,

願他們的小舟安然無憂。

 

我也的確鍾情於精神層麵的生活,

勝於向往玉宇瓊樓。

但沒想到那層麵是如此之脆弱,

沒有足夠的養料便無法持久。

他們必須到德國去掙錢,

可我如何能坐享其成?

我祝願他們的物質生活能得到改善,

不用在花銀子時眉頭緊皺。

 

每當回憶折磨我的時候,

我便讓手中的畫筆在紙上遊走。

用線條把黑暗從夢想中拉出來,

用筆觸把光明變成詛咒。

時間本是畫紙上的空白,

但被畫筆一點一點地趕跑。

生命本是環繞我的光環,

可我卻沒辦法將其占有。

 

他在我的夢中多次出現,

夢中的我和他也還在做著夢。

我們倆忽然成了兩個很小很小的孩子,

夢,坐在我們之間靜靜幽幽。

小鳥躲在夜幕中的某一個角落,

羽毛依著樹葉輕輕柔柔。

我們透過夜幕看見了星星,

星星透過夜幕看見了小溝。

小溝透過夜幕送來了流水,

流水透過夜幕帶來了憂愁。

 

愁,

憂愁,鬱愁,悶愁。

不盡的愁,

無邊的愁,

夢中的愁,

日子裏的愁。

 

 

城說:

 

這本書的書名還沒有定,

但我必須要陷入對往事的回憶。

可我如何能夠承受那些記憶,

那些記憶像匕首一樣鋒利,

紮在我的心尖上,

刺在我的骨子裏。

讓我的心痛,骨頭也痛,

讓我的頭發麻,腦子發痹。

 

回想著那麽幸福的時刻,

三個人在一起無憂無慮。

尤其不能忘懷的是,

你和她是那麽的親密。

你們在那幸福的日子裏,

演繹了當代的聊齋誌異。

可現在,

那時光已經完全逝去,

那小島隻在夢裏遊弋。

 

回想著那麽美麗的土地,

我們在那片土地上耕犁。

遠處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耳邊聽到的是海浪對岩石的撞擊。

你們在那美麗的空間,

譜寫了文史上最好的詩句。

可現在,

那土地還在,

詩句卻已經被埋進了墓地。

 

回想著那麽可愛的王國,

三個人在一起齊心協力。

你以仁愛影響著她,

她對你回報以親妹妹之禮。

你們在那童話的世界裏,

扮演了人間最酷的愛情劇。

可現在,

那王國已經成了廢墟,

劇本也被變成了一灘汙泥。

 

一幕幕的電影,

畫麵全是美麗。

全然找不到汙垢,

全然看不見瑕癖。

但在畫麵的背後,

卻是成堆的垃圾,

透過鮮亮的畫麵,

散發著蛋白質腐敗的臭氣。

 

一首首的詩歌,

句句全是工藝。

用陽光進行過琢磨,

用雲水進行過清洗。

但在詞句的背後,

卻藏著危險的化學品。

每個字都受到了汙染,

每句話都有被腐蝕過的痕跡。

 

我不能否認她的優點,

她的輕巧誘發了我放肆的能力。

那是男性的力量的炫耀,

那是我從小就存在的瞻企。

而在你的麵前,

我無法做到這樣,

你用無言的輕視,

挑逗著我靈魂中莫名的愧懼。

 

我和她太像了。

我們是兩條毒蛇。

我們如此相象,

以至於彼此咬一口的時候,

就是自己咬了自己

你和她就不一樣。

你用光輝耀著我的眼,

使得我不能也用不著,

去努力地辨別南北東西。

 

我承認她有自私的一麵,

但人人都有為自己著想的權力。

誰也沒有把全部的心交給別人,

誰都會有自己的心計。

我也一樣,

你也一樣,

她也一樣,

人醒了才知道心有多冷。

我的幻想已經破滅,

活著對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她以為我就隻是要她,

而她已經為我付出了,就可以走了。

但她動了我的心,

使我不能成為完整的個體。

我曾經告訴過她,

我的心和她的心連在了一起。

她不是簡單的出走,

她是扯著我的心離去。

 

我是一個偽裝得很好的魔鬼,

卻在人間披上了詩人的外衣。

我像綿羊一樣老實,

寫的詩是真實情感的堆積。

可是我的秉性卻太極端,

我心的深處從來就沒有超過八歲。

寫這本書一頁頁地把我的靈魂打開,

一個瘋子的形骸暴露無遺。

 

寫這樣的書,

也是在扯著我的心。

寫這書真可怕,

就覺得血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滴。

書寫完了,

我人也差不多完了。

到這本書出版的時候,

我的心就已碎成了瓦礫。

 

 

燁說:

 

這樣的書沒法繼續寫下去,

你所有的言辭都是對她的讚美。

原本商議好的要揭露她的陰險,

可你想表達的卻是莫名其妙的自卑。

沒想到你的腦溝裏灌滿了漿糊,

竟然找不到一絲清醒的思維。

 

她難道不值得譴責嗎?

她上島之前已與50多歲的劉上了床,

而那時的劉在詩界還正在與你作對。

你清楚她為我們家帶來了什麽,

難道是純清而不是汙穢?

 

她難道不值得譴責嗎?

她想離開島也能夠理解,

可她與60歲的約翰不是同一輩。

你清楚他與約翰私奔是為了什麽,

難道她的目的值得讚美?

 

你隻想把她寫成一個好人,

你完全沒去想想她的虛偽。

和這樣的人還一起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

你和我簡直是四眼兩摸黑。

如今她的醜陋本性都已經大白,

你卻還對她想入非非。

 

是我為她的邀請信四處奔走,

是我辦好票讓她往新西蘭飛。

是我為她準備好一切的生活所需,

是我讓你與她同床共美。

我恨啊,

來到我們家的原來是一個浪女,

我如何不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

 

倘若我事先知道她有情夫,

過去兩年的事情絕不會發生。

你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

我們也絕不會有這麽多的傷悲。

你的城堡也一定會固若金湯,

你的紫紅樓也一定能與日月同輝。

 

做人應該有最基本的實誠,

失去了實誠如同糞土一堆。

我承認你過去是將糞土誤當了香花,

可如今你還是沒聞到這糞土衝天的臭味。

你已經上了大當卻還沒有悔意,

不在這書中把她揭露出來恐怕就沒有機會。

 

做人應該有最起碼的人格,

要有一些骨氣要懂一些亢卑。

她能與約翰那樣的老頭私奔,

說明她從頭到腳都是俗媚。 

希望你不要再與俗媚為伍,

讓清高重新與你相隨。

 

這本書必須進行大幅度的修改,

寧願寫薄一點也不能用那麽多讚美的詞匯。

生活中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尷尬,

文稿中絕不能再留下痛心的疚愧。

我坦誠地告訴你我的腸子早已變成了草色,

草色的腸子已不知道怎樣去後悔。

 

 

畫外音:

 

一本《英兒》終於問世,

將生活中的三人行變成了鉛字。

被曝光的不僅有作者的心路,

而且有令人心跳的豔史。

畢竟已經到了九十年代,

風流不是什麽難為情的談資。

但這本書裏所描寫的性愛,

足以讓看官感到奢侈。

 

三年中發生的事情可寫十部小說,

因而材料的取舍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本書的作者是夫妻二人,

但在很多問題上看法都難得一致。

她以往都對他表示謙讓,

但這次卻表現出強烈的意誌。

而他堅持要按自己的思路寫作,

他從來就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他痛恨男兒也痛恨自己,

在貶低自己的時候不吝嗇文字。

這一點似乎得到她的同意,

因此他不怕把自己寫成白癡。

嘲笑,夢囈,和自虐,

癲狂,反常,和不齒。

書裏的他反對一夫一妻的法律,

書中的他沒有儀容也沒有睿智。

 

他最熱衷於的是他的女兒國,

這女兒國的成員是他的兩個妻子。

兩個妻子都被描述得無比美好,

她便為此與他爭得麵紅耳赤。

她認為那個她的人格應該受到譴責,

而他卻堅持認為那個她

是一朵暫時被汙染的玫瑰。

她認為受了那個她的騙,

而他卻堅持認為是自己該死。

 

他念念不忘的是對那個她的思念,

死到臨頭都還在單相思。

對此她便十分不解,

你是在愛女孩還是在愛婊子?

但他還是執迷不悟,

甚至願意為愛婊子去死。

她便對他毫無辦法,

隻把他看成是一具僵屍。

 

這本書洋洋二十萬字,

最有爭議的是如何寫兒子。

如果真是寫一本懺悔錄,

對兒子的懺悔絕不能忽視。

他卻隻表達了淡淡的悔意,

隱去了對兒子犯罪般的過失。

而她對兒子說不盡的愛意,

在書中隻安排在編外做了一個分支。

 

嗚呼哉!

 

新書一本兮,暴隱私,

女兒國土兮,展花枝。

極端心態兮,無理智,

異常戀情兮,造癰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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