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說】《蝶戀花》 （7）

【知青小說】《蝶戀花》 （7）

七./肖雪兒講述大學招生（1）

 

洪水發結束會演歸來，

帶來一個消息震動心弦：

停辦多年的大學要恢複招生，

下鄉知青是重要生員。

過去的高考要徹底廢除，

新的辦法是群眾推薦。

我急切地問：“什麽時候開始？

有多少名額能分到下邊？”

 

我從小就做著上大學的美夢，

那也是我刻苦學習的動力源泉。

我對數學有特別的愛好，

特別是解幾何題總好像有靈感。

我擁護毛主席的七二一指示，

理工科大學不能停辦。

要真有機會能上大學，

再等三年我也心甘。

 

洪水發的回答讓我驚愕：

“今年的名額已經分完。”

接下去的話兒已無須再說，

幸運的人兒已造冊在編。

我隻好歎口氣，

以表達我心中的不滿：

“不讓我知道還更好些，

知道之後隻有心煩。”

 

他好像有什麽話不好張口，

停了一會終於開言：

“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

要前去革命聖地井岡山。”

開始我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以為他要換一個地方插隊，

我說你在哪裏插隊，

不都是一樣扛鋤頭種田？

 

“不，我馬上就要結束

在農村種田的生活，

我要去大學深造美術，

到井岡山去讀師範學院。”

那時候的省會南昌城，

所有的大學全都停辦。

省裏恢複了師範學院，

但辦在了井岡山。

 

聽了他的解釋，

我的身禁不住一抖，

心裏早已經打翻了，

七八種調味罐。

原來幸運的洪水發，

已經有了去處，

我肖雪兒的出路，

究竟在哪一天？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

身邊似乎出現了危險。

我感覺到了一種空虛，

空虛得無法抓住邊。

隻覺得腿在打顫，

心跳急速地加快。

我不敢正眼看他，

轉過臉對著窗外的遠山。

 

我拚命地強迫自己

快點兒冷靜下來，

我輕聲地問他，

是不是有父親在上邊？

他沒有直接回答，

隻是靜靜地點了頭，

似乎是用語言回答，

會把我的神經掐斷。

 

看得出他的心情

也不是很好受，

他不斷地安慰我，

字兒吐得慢：

“肖雪兒你千萬

不能灰心喪氣，

堅持畫下去，

總有成功的一天。”

 

他要是不安慰我，

我還能挺得住，

他一安慰我，

眼淚就湧上了臉。

可我剛用手

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馬上就覺得這眼淚

實在太荒誕。

 

我對洪水發沒有也不應該

有什麽亮瑜情結，

他這麽出類拔萃，

本不應該來種田。

即使是去參加美術考試，

我自然也比不過他，

他能如願以償，

我如何能表示不安？

 

千百萬下鄉的知青，

誰不想上大學？

隻是若沒後門，

就隻得幹瞪眼。

一個從此以後

邁步跨進了天堂，

一個還要在地獄裏

繼續受苦受難。

 

我不記得那一天，

後來怎樣收場，

隻記得從他房間裏出來，

人也近乎癱瘓。

我踉蹌地回到家裏，

躺在新稻草鋪的床上，

整整的一個晚上，

我幾乎沒辦法合眼。

 

不能說當老師，

有什麽受不了，

比起種大田，

也算是好飯碗。

可是知青眼中的上大學，

就是進入了共產主義，

誰個不眼巴巴地盼望，

共產主義早日實現？

 

我拚命地要求自己，

不要胡思亂想，

可洪水發的影子，

總在腦子裏出現。

那決不是愛情的因素，

在起什麽作用，

那是看不到出路的知青，

心理上普遍的悲慘。

 

憑著他自己的本領，

洪水發用不著走後門。

可貧下中農的推薦，

能進入誰的眼簾？

那萬分之幾的名額，

在上麵早就一搶而光，

為上大學去走後門，

不應該是他的情願。

 

冷靜下來之後，

我內心向他祝願。

我祝願他鯤鵬展翅，

衝向美術的雲天。

說不定不久之後，

就能買到他出的連環畫。

我希望他遠在井岡，

能記著這裏的大羅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