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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玉居康州，幾周前在朋友圈發了條信息：“我的妞兒走了，悲痛欲絕中。媽媽眼前再也沒有你可愛的容顏，耳邊再也沒有你美妙的聲音了。”緊接文字之後，是一串長長的淚奔圖標。
我看了大驚，立即發問：“怎麽回事？”
“車禍。”
想到她家妞兒年前還寄賀卡給我家丫頭，那賀卡上印著妞兒的大頭貼，眼仁兒漆黑，牙齒瑩白，額前一圈微彎的劉海……突然湧上來的難過，迫得人不能順暢呼吸。
“節哀。”我敲出這兩個字，手指頭僵硬得不行。
簡玉家妞兒，十一年級學生，過十七歲生日了沒有？我腦子裏開始一幕一幕過電影，主角是從小到大我見過的妞兒。
“追思禮拜是哪一天？”我打出這行字的時候之後，開始查機票。
“不做追思禮拜。”回複很幹脆。
“墓地選在何處？”我想, 我或許可以陪簡玉送妞兒最後一程。
“我家後院。”
“後院？”我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後院葬人，鄰居還有小區管理委員會，不提意見？
想起那些曾經讀過或者聽過的故事，某老太守著已逝丈夫的屍體，過了若幹年，某男將妻子的遺體冷凍在冰櫃裏……我擔心簡玉兩口子傷心過度，神智混亂。
“事實上，已經葬在後院丁香樹下了。”
我無語，這或許是妞兒的遺願，又或許是簡玉兩口子思念女兒過度，要分分秒秒陪女兒？
……
此後的日子裏，我時時關注簡玉的動態。
我看見她在半夜裏發：“妞兒，媽媽失眠，真想你啊。”
我立即發個擁抱和祈禱的圖案給她，希望給不能安枕的她一點溫暖。
她也會在周末的淩晨發：“妞兒，媽媽想永遠跟你在一起，陪著你，但是你卻選擇陪伴貝貝了。”
妞兒是簡玉的獨女，那麽，貝貝又是誰? 我心存疑惑，但不敢問，我怕勾起簡玉無盡的傷心。隻隨手敲出兩個字：“節哀。”
前不久下了一場雨，草地剛被暈染得有點綠的時候，簡玉發：“妞兒，去年你跟媽媽在草地上嬉戲的情景，就在媽媽眼前啊……”
我心裏湧起酸楚，眼眶也開始發脹，但還是特意點個太陽的圖案送給她。
有天黃昏，看到她發：“妞兒，在每個平常的日子，沒有你，媽媽的日子無聊地就像一張白紙……”
說不上為什麽，我的情緒立時低落，想到生命無常，想到世上任何形式的愛都不能永恒，便覺人生真的灰暗，我覺得自己要得抑鬱症了，但還是打起精神發給她一句“保重自己。”
某次吃中飯，看到她發：“妞妞，媽媽真後悔沒有親自接你回家啊，媽媽今天烤了魚，還燉了肉……但是一切都晚了，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安慰她: “不要自責，不是你的錯。上帝看她太美好，接她做天使去了。”
近一段時間，簡玉比較安靜，我想她慢慢地從失去妞兒的痛楚中走出來了。但是，昨天早上，我一睜眼就看到她發：“妞兒，你知道嗎，春暖花開了，要是你能陪媽媽曬曬太陽該多好啊。”
我順手回：“好好照顧自己，總有一天，你會跟妞兒在天堂裏見。”
昨晚，丫頭跟我通電話，我說：“簡玉阿姨家的妞兒沒有了。”
丫頭說：“什麽妞兒沒有了?”
“阿姨家女兒啊。”
“啥時候的事？”女兒大驚。
“兩個多月前吧。”
丫頭頓了頓: “媽媽你胡說什麽，你沒發燒吧？”
“什麽意思？”
“我昨天還在face book 上看見妞兒來著。”
……
我最近在學習控製情緒，生氣或者傷心的時候，嚐試注意力轉移，暫且放下那些不想看，也不想聽的事。天，總是塌不下來的。時間既然可以療傷，自然也可以撫平各路崎嶇情緒。真是這樣，屢試不爽。
當然，破功的時候也很多。比如今天早上，當我看見簡玉發動態：“妞兒啊，你在那邊吃得好嗎？”的時候，先是遲疑了一分鍾，默數一至十，然後神速回複：“哪裏來的祥林嫂，快把你的神經調調好，前天我家丫頭還看見你家妞兒呢……”到底沒忍住, 火氣直接爆出來，竄老高。
“哦呀，你誤解了吧? 不是這個妞兒，去世的妞兒是我家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