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不知道二姐的內心經曆了怎樣的痛苦糾結和情感掙紮。第二天早晨,她平靜地起床、洗漱,一如往常一樣去學校上課了。隻是出門前,淡淡地說了句:我想好了,還是不去北京了。然後頭也不回匆匆走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知女莫若母,望著她倔強的背影,母親久久地呆立原地,無聲地歇斯底裏。父親輕歎:要是就這樣放棄了,隻恐怕將來連這個縣城都飛不出了。二姐的脾氣父母很清楚,知道她決定了的事情,基本難以挽回。
那時候通訊極其不便,給大姐寄一封普通信件一般10天左右才能收到,發個電報也得2天。而要給大姐和姐夫說明白二姐臨陣脫逃的原委,也不是電報的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何況他們已經離開單位興衝衝奔北京去接妹妹去了,發了也收不到。就這樣,他們連車帶司機在北京整整等了3天,每一趟從長沙方向來的列車他們都不放過,直到考試已經開始,他們才垂頭喪氣地回家了。對家庭而言,這無疑是事關前途命運、牽動全家人每一根神經的大事,如此草草結尾,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個曆史風波在我們家最後如何平息暫且不表。
這個結果也大大地出乎M所料。話說M經曆了煎熬的一周後,整個人看起來突然老了好幾歲。預報過的強地震沒有發生,但他內心仍然處於劫後餘生的狀態。他決定不再守株待兔,而是要速戰速決。
隻有幹娘料事如神,她欣慰地看到了自己在幹女兒心目中舉足輕重的份量。至於M,她也並不認為是合適人選,隻不過在這次阻擊事件中,他起到了過河的卒子當車使的巨大作用。幹娘通過這件事情也頗有心得,事在人為一點不假,看來自己還需為幹女兒的將來作進一步規劃。
教導主任的老婆再次受M重托,說服教導主任親自前來登門拜訪我父母。一番懇切言說,又是一番鄭重許諾,最後說到動情處,這個主任差點替M潸然淚下了,直說得我父母堅如磐石的心一點點柔軟,漸漸感動,最後真的臉上掛不住了。盡管如此,他們最終也還是沒有明確表態同意這門親事,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地交往,父母不橫加幹預而已。教導主任認為這是裏程碑式的轉折點,必須趁熱打鐵。緊接著的某一天,他們策劃了M破費許多錢財正式登門求婚。這出大戲的當天,教導主任的老婆還拉來了學校的親友團助陣,浩浩蕩蕩十幾人的隊伍開過來。不看僧麵看佛麵,我父母實在難以拉下臉來拒眾人於門外,隻好硬著頭皮接待了事。再說,女兒既然已經放棄了遠走高飛,將來總還得在這裏混下去。
現在有許多流行網絡用語,聽起來蠻貼切的,譬如:被緋聞,被離婚,被什麽什麽的。我想,那時我父母是否可以說成是“被允婚”?很有點戲裏的感覺。
年輕的二姐萬萬沒有想到,她一個單純的“情義重千金”的決定以後會改變很多人的生命軌跡。她更沒想到的是,這個和她相生相合的幹娘會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主宰命運的“大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