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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溫村的三兩種豆科野花

(2022-04-02 22:59:39) 下一個

一:我想返璞歸真

近二十年來,國人把閑暇賞花的行為商業化,發展出了“賞花經濟”,最具噱頭的要屬油菜花了。就拿江西的婺源來說,每到煙雨三月,一片片金黃的油菜花與桃花、梨花、杜鵑等幾乎同時開放,將鄉野點綴成充滿詩情畫意的人間仙境,遊客紛至遝來,同時振興了鄉村經濟。

油菜花節的成功讓其他地區的農民腦洞大開,江西新餘的農民打起了黃芪屬的紫雲英(Chinese milkvetch,學名Astragalus sinicus)的主意。秋收完晚稻後,他們把紫雲英的種子撒播在千畝農田間。種子在溫潤潮濕的土壤裏發芽,入冬前稀稀落落地分布在稻田裏。到了“好雨知時節”的日子,紫雲英先於其他植物,旺盛地生長成一片,如一層厚厚的綠毯覆蓋在稻田裏。三月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大片紫色的紫雲英花盛開,好聞的清香吸引了無數蜜蜂前來采蜜。千畝效應果然驚人,紫雲英花海頗具觀賞價值,成為該地旅遊產業的一道亮麗名片。盛大的花事過後,紫雲英作為一種有效的天然綠肥,使翻耕後的田地肥力大增,減少了化肥的使用和土地汙染,提高水稻產量和質量,一舉多得。

我在遙遠的溫哥華看到中文網站上的多幅花海照片,恨不得化身為長著雙翼的天使,墜入這不尋常的美景中。溫哥華沒有紫雲英,卻有大片的紫花苜蓿(Alfalfa,學名Medicago sativa)田,花季在五月至七月。溫哥華城裏人較少見到紫花苜蓿開花,作為優良的牧草,它們在開花前就被收割了第一茬,零星開花時又被收割了第二茬。城內高速公路旁的荒地上,同為豆科的牧草百脈根(Bird's-foot trefoil,學名Lotus corniculatus)頑強地成為貧瘠土壤裏當仁不讓的主角,略微嬌氣的紫花苜蓿隻是零星可見。紫花苜蓿的蝶狀花絲毫不比紫雲英遜色,而且在北美的種植範圍很廣,北美人沒有在種植牧草的同時發展“賞花經濟”,肯定是算過一筆賬的,在各類牧草中,紫花苜蓿的幹草價格是較高的,專心種草遠比賞花實惠。

 

  (紫花苜蓿)

本地的西人家庭還將紫花苜蓿芽菜(Alfalfa sprout)視為一道美味,用來拌色拉,或夾入三明治,或作為濃湯的配料。苜蓿芽菜的製作過程很簡單,將少許網購的苜蓿種子放入裝著清水的大玻璃瓶裏,在室溫下浸泡24小時後,用漏勺濾掉水,瓶子裏隻留下潮濕的種子。把玻璃瓶置於陽光充足的角落,每天噴霧一次,一天後種子便開始發芽,再過兩三天後就長成嫩嫩的芽菜。

 

苜蓿早春返青的細枝嫩葉也很好吃,不知怎的,西人的食譜裏幾乎沒有這方麵的記載,倒是出生於中國北方農村的50後與60後寫了不少關於苜蓿芽的美好回憶。每年早春,小朋友挎著竹籃提著小鐵鏟,像趕集似的往山窪和田間聚攏。苜蓿芽掐回家後,有好幾種吃法:用旺火清炒、開水煮熟後涼拌等,無比鮮嫩可口。

人類曆史發展幾千年,真正能吃飽飯,也隻不過幾十年的事。從逐水草而居開始,人類就不斷嚐百草,一求果腹,二為治病。有的人吃了毒草死了,類似的悲劇不斷發生後,人類終於發現了哪些野草可以做“救荒糧”,哪些是令人起死回生的“仙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是古代的達官貴人才能享受的奢侈生活。19世紀末的德國詩人Bertolt Brecht (貝托爾特·布萊希特)曾寫過一首《愉快地吃肉》:

“愉快地吃肉,多汁的菲力,

配上黑麵包,熱乎乎地,冒著香氣,

嚼大塊奶酪,從大杯子裏

喝冰啤酒,這樣的吃法

會被認為是低等的,但我覺得,躺進墳墓

而沒有享受過大口吃肉的樂趣

是不人道的,而這話出自我

一個並不喜愛饕餮的人。”

他認為,愉快地吃肉、大杯地喝酒才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可見19世紀末的大多數歐洲平民百姓還是吃不起肉的。近幾十年來,我們終於有了飽腹感,吃上了精致的蔬菜、肉食和各種副食品,住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裏,漸漸遠離了大自然,路邊的野草在我們的眼裏隻是“雜草”了。肉吃太多後,帶來了不少健康問題,人們又開始返璞歸真,想起吃有機野草的種種好處來。

 

我對幾個在溫哥華近郊買了興趣農場(hobby farm)的朋友說,閑來就種一些紫花苜蓿吧,既改善土壤,又能當野菜吃,還有花可賞,多麽美好的生活!

 

二)格調與品性的相背離

當我在某居民區的外圍籬牆邊見到一片攀緣而上的繡球小冠花時(purple crown vetch,學名Coronilla varia),就猜到是有人刻意播種的。為防止水土流失並修複土壤,BC省曾將這種耐寒抗旱的豆科植物種在某些高速公路旁的貧瘠土坡上,但它似乎還未蔓延到我經常活動的範圍內。

 

之所以被稱為crown vetch,是因為簇生於葉腋末端的粉紫色小花聚成小傘形花序,酷似美女戴在頭上的花冠(crown)。與野豌豆屬(Vicia,俗稱vetch)植物一樣,繡球小冠花也是攀緣生長的, 高不過一米,羽狀複葉的排列方式有點像蕨葉。不過野豌豆的葉軸頂端長著卷須,繡球小冠花則沒有這些分叉的彎彎曲曲的須,憑著這一點可以將兩者區分開來。

從表麵上看,繡球小冠花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幾場春雨後,它們從地裏抽出芽,長出一段莖,攀住依托物,慢慢往上爬。藤蔓和薄如紙質的細葉在雨水的滋潤下愈發青翠嫩綠。夏初開花時,意蘊清淡,花香似有若無,花色豔而不妖,仿佛在詮釋一段青澀的初戀。花期很長,一直到八月,我們都可以欣賞到這些恬靜之花。

 

不過,千萬別被它的天真外表迷惑住了。這種原生於地中海地區的豆科植物被引入北美後,展現出一種堅忍不拔的侵略性。它非常適合生長在陽光充足的河岸,壽命長達數十年,茂密的葉子防止了其他雜草生長。若是種在花園裏不加以管束,它很快就把身邊的植物排擠掉了。

有時我會突發其想,繡球小冠花外表格調與內在的相背離,是否代表一種更執著的追索呢?文學和藝術殿堂有很多現成的例子:梵高的畫質樸熱烈奔放,他卻癲狂地割下左耳,最後飲彈自殺。列夫.托爾斯泰一生放蕩,把所有的獵豔、嫖妓等細節毫無保留地記在日記裏,並要求新婚妻子閱讀。他筆下的人物中,渥倫斯基代表作者的人性中惡的一麵,列文則代表善的一麵。放蕩的安娜可以滿足婚姻中不能完全解決的肉欲,吉提則是被社會認可的完美妻子的形象。可誰能否認,列夫.托爾斯泰是俄羅斯文壇上最亮的那束光,正如奧地利作家茨威格評價的,“他以殘忍的狂熱與無情的冷峻,對自己的靈魂進行發掘。他一輩子都在努力通過自我寫照達到自我完善,從不停歇,從不滿足。”

將漫無邊際的思緒收回來,我的目光又集中在這片長著繡球小冠花的空地,發現它身邊還有好幾種其他野草:苣蕒菜(field sowthistle,學名Sonchus arvensis)、苦菜(smooth sowthistle, 學名Sonchus oleraceus)、蓍草(yarrow, 學名Achillea millefolium)、蒲公英、旋花(hedge bindweed ,學名Calystegia sepium) …… 這些提供了人類最早的食物和藥材的外來野草,在北美大陸幾乎都成為“攻城略地”的雜草了。我們對土地的認識也應該是從野草開始的吧,對它們了解得越深刻,便愈發熱愛這個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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