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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會虛度

(2019-12-09 09:54:42) 下一個

一)你好,白雲杉

散步時在家附近的林緣發現了幾株白雲杉(white spruce, 學名Picea glauca ),不知道是野生的還是公園管理局特地種下的。

之所以熟悉白雲杉,是因為本地苗圃裏經常出售它的幼樹作為聖誕樹。它擁有狹窄的樹冠,四棱形的銀綠色針葉鋒利尖銳,螺旋狀排列在樹枝上,摸上去很紮手,有刺痛感。白雲杉的針葉比鬆針短,摸起來比鬆針和冷杉(fir)針葉堅硬許多。

白雲杉在北美分布極廣,耐寒,是北方森林的成員之一。如果你有機會深入到加西內陸茂密的原始森林裏,會發現它和西部紅柏、花旗鬆、西部鐵杉、錫特卡雲杉等針葉樹一起組成了美麗的奇景。白雲杉的雄花和雌花都長在同一株樹上,雄花棕黃色,雌花深紫色,平凡的不引人注目。圓柱狀的球果也是雲杉中最小的,隻有3至5厘米長,通常聚集在樹頂附近,向下垂著,成熟時變成棕色。覆蓋在球果上的鱗片圓而薄,邊緣光滑。

白雲杉也是一種常見的園藝灌木,幼樹的形狀酷似揚起的小臂,最頂端的“小手”朝天伸著。成熟時可以長到40米高,直徑為1米。當它與其他喬木和灌木(如楓樹、狗木)相結合時,甘當誘人的綠色背景,襯托出其他植物的五彩繽紛的秋葉。

在加拿大生活二十多年後,我終於搞清了鬆樹、雲杉與冷杉的區別,對它們的食用和藥用價值尤為興趣。雲杉是一種不為今人熟悉的野生食品,它沒有甜蜜多汁的漿果、富含澱粉的塊莖和大葉子,很多人以為它不是一種重要的食用植物。其實北美的原住民們早就充分挖掘了雲杉的各種吃法。雲杉針葉富含維生素C, 嚼碎了散發出類似柑橘的清香,可以采來泡茶,味道出奇的好。雲杉樹脂略帶甜味,可作為甜味劑。雲杉的內樹皮可生食,或者曬幹後磨成粉末,與其他麵粉混合著製麵包,是冬季的一道“救荒糧”。雄花與雌花可煮著吃或用作調味料,春季的球果味道柔和,烤熟後香甜可口。樹幹上產的膠可作為天然的口香糖,從葉和嫩枝中蒸餾出的雲杉油用於食品工業,為口香糖、冰淇淋、軟飲料和糖果增添風味。內樹皮、樹膠、嫩梢製成的茶湯還有多種藥用功能,用於治療肺結核、流感等。

土著還將雲杉的長根製成繩索,用來縫製獨木舟的樹皮,並從腐爛的雲杉木材中取得黃褐色染料。

有位專家在品嚐了北美十幾種雲杉樹後,認為白雲杉的味道是最一般的。即便如此,吃貨們還是很喜歡將白雲杉用作食材,在網站上貢獻了一係列食譜。他們甚至在春日舉家外出采針葉當野菜吃,當作一項重要的家庭活動。

白雲杉在溫哥華戶外的數量遠遠少於西部紅柏、花旗鬆、西部鐵杉等原生針葉樹。每回見到白雲杉,我總要欣喜地道一聲“你好”。白雲杉則以不變應萬變,用一種永恒的沉默和綠色去對抗四季的更迭。隨著樹木越長越高,枝丫也像羽翼一樣漸漸豐滿,直指雲端。

 

二)此生不會虛度

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元旦,我獨自一人在卑爾根的布裏根碼頭閑逛。剛剛下過一陣小雪,天空陰沉沉的,岸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彩色小木屋以鮮明的色調強烈地衝擊著我的視覺神經,讓我一下子愛上了這座童話般的海港城市。

我在卑爾根隻呆了一天,當晚乘火車去了另一個城市。

前不久整理當年在北歐留學時拍的彩照,發現我在卑爾根隻拍了一張照,背景好像是博物館。我很納悶,當時為什麽沒有把彩色小木屋拍下來呢?我努力地回憶著,卻怎麽也記不清旅遊的細節了。

恰巧正在閱讀俄羅斯著名抒情散文小說家康•帕烏斯托夫斯基的作品,《一籃雲杉球果》吸引了我。小說中的作曲家愛德華•格裏格在卑爾根附近的森林裏度過秋天,遇到了護林人的女兒達格尼•佩德森,小姑娘正往籃子裏撿雲杉球果。籃子很重,雲杉球果含有很多樹脂,所以比鬆果要重得多。格裏格幫小姑娘把一籃雲杉球果送到家裏,並答應十年以後送她一件禮物。十年後,格裏格完成了一篇偉大的音樂作品,在音樂會上親自演奏,獻給了觀眾席上的達格尼。達格尼恍然大悟,原來當年邂逅的白發老人竟然是神奇而偉大的音樂家,可她還責怪他不會抓緊工作呢。演出結束後,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意識到這一生絕不會虛度……

掩卷沉思,後悔自己當年沒有做好攻略,竟然錯過了卑爾根海邊的山林。作家提到,“在那裏聽得見海浪拍岸的聲音。霧氣不斷地從海上吹送過來,由於濕氣很足,苔蘚長得蓬蓬勃勃。一綹綹綠色的青苔從樹枝上掛下來,一直垂及地麵。”

文章裏的雲杉,應該就是挪威雲杉(Norway Spruce, Picea abies) - 歐洲人眼裏正宗的聖誕樹吧。

挪威雲杉原產於中歐和北歐,包括挪威,因而得名,喜歡潮濕涼爽的氣候。如今它作為一種觀賞樹,出現在北美的大部分地區,甚至在大森林裏歸化。它是如此尋常可見,並充滿了生機,以至於許多北美居民並沒有意識到它是外來的。

我在家附近的湖畔森林公園觀察植物時,原本想找到幾株美加西海岸原生的錫特卡雲杉(Sitka spruce)的,卻發現了碩大的挪威雲杉。錫特卡雲杉與挪威雲杉的外形比較相似,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麵將兩者區分開來:

首先,挪威雲杉的球果是所有雲杉中最長的,約10-15厘米,向下懸垂,鱗片多且薄。錫特卡雲杉的球果長約5-8厘米。

其次,錫特卡雲杉的針葉以大約90度角從樹枝伸出,長約3厘米,堅硬鋒利,摸上去有刺痛感。而挪威雲杉的針葉隻有錫特卡雲杉針葉的一半長度,不鋒利,針頭不刺人。

第三,錫特卡雲杉針葉被白色氣孔(細孔)覆蓋,這些條帶在針葉的背麵尤為突出,背麵看起來幾乎是白色或藍白色的。相比之下,挪威雲杉的針葉沒有明顯的氣孔帶,葉表葉背的顏色大致相同。

挪威雲杉的幼樹形似對稱的金字塔,隨著樹齡增長,樹冠附近的密集小樹枝開始筆直地懸垂著,如歐洲女人綠色的蓬蓬裙,散發著俏皮和桀驁不馴的氣質。它的雌雄花很美,雄花在樹枝末段成組出現,一開始是紅色的,然後變成黃棕色,並在花粉發育階段伸長,最後枯萎。雌花是深紫色的,通常在樹的上部分枝中才能找到,而後形成淺棕色的圓柱形球果。

挪威雲杉的針葉在春天產生濃鬱的柑橘味,適合製作雲杉糖。針葉茶湯的味道很好,濃烈辛辣,木質味和樹脂味比鬆針明顯,茶色也更加豐富。雲杉針葉還可用來烹調肉類和魚類。幾乎所有的北美土著部落都擅長取挪威雲杉的樹皮和樹根來編織美麗的籃子。

(五月份的花)

 

有朋友聽說我曾在挪威呆了一年,笑問挪威森林是什麽樣的,和村上春樹寫的一樣嗎?村上春樹的同名小說中,女主角直子每次聽到披頭士的《挪威森林》(Norwegian wood),都會覺得自己迷失在寒冷的森林深處,男主角渡邊多次想拯救迷失在森林中的直子,自己卻最終也迷失在了森林中。

我仔細想了想,自己在挪威留學期間也曾到過森林的。二十多年前的那個聖誕前夕,我和一班同學坐著馬拉雪橇,在零下15度的夜晚穿越奧斯陸附近的森林。

不知康•帕烏斯托夫斯基筆下的卑爾根附近的森林和奧斯陸附近的森林是一樣的嗎?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兩處的森林裏都有挪威雲杉。

我已接近知天命的年紀,已經不喜歡虛無的情感和欲罷不能的文字氛圍了。所以我對朋友說:“如果你在挪威森林裏見到了雲杉,隻會和俄羅斯作家一樣發自內心地感歎,此生不會虛度。”

(左:9月份的果實,右: 10月份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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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梅 回複 悄悄話 好文,欣賞和學習了,平安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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