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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空櫻開聞蟹來

(2019-01-31 08:16:50) 下一個

四年前的二月份恰逢百年不遇的暖冬,我一大早通過電郵給老板發了辭職信。五分鍾後她打電話給我,非常驚訝地問:“業務做得那麽好,為什麽要走?”

我的理由很簡單:“另一家銀行的貸款政策更適合我的客戶群。”

通完電話後,我馬上駕車去溫哥華西區的分行歸還公司分配的筆記本電腦,手機和客戶資料,和女上司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返家途中突然想去欣賞櫻花和李花。溫哥華有幾萬株的李樹和櫻樹, 尤其櫻樹接近六十個品種,從二月份開始陸陸續續綻放,在四月份形成大高潮,點綴著整個溫村,一派“春城無處不飛花”的旖旎景象。四月份也是細雨紛紛的日子,從櫻花樹下走過,感受一片一片的飄零,浪漫淒婉,仿佛走在朦朧如紗香醇如酒的唐詩世界裏。

喜歡櫻花,喜歡她花開花落的短暫輝煌,喜歡那漫天飛舞的感覺。

溫哥華的李花品種不如櫻花那麽多,但勝在滿樹香雪,而絕大多數的櫻花是無香的。自古以來單獨吟頌李花的詩詞很少,更多是寫桃李花的,如“桃花紅兮李花白,照灼城隅複南陌”。在溫哥華見不到桃李爭春的景象,這裏的春天是“櫻花美,李花俏”,一條筆直的主幹道上,往往是數百棵李花和櫻花夾道列佇。花兒盛開之時,整條街白色和粉色的花霧交錯,入夜之後漫步在花樹下,別有一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淡雅意境。

那時微信剛剛流行不久,朋友圈內有好多篇中文版的《溫哥華賞櫻攻略》,列舉了幾個重要的賞櫻地點,其中兩個離我的公司很近,步行十分鍾即到。慚愧啊,在溫哥華最富庶的西區工作將近十年,我竟然沒有去過這兩個賞櫻地點。溫哥華的房價十幾年來一路漲漲漲,本人一直忙忙忙,不是埋於“案牘之勞形“,就是“觥籌交錯,談笑間,幾單房貸塵埃落定”。詩僧蘇曼殊筆下的“十日櫻花作意開,繞花豈惜日千回“的暢意,本人竟然沒有好好的體驗過。

如果不是離職後不必馬上去新公司報到,多了一兩天的空閑,我不知何時才能為花開陶醉,為芬芳怡然呢。

我就這樣開始了每年春天的溫哥華賞櫻之旅,年複一年地堅持下來。

賞櫻之旅的前站是惠空櫻(Whitcomb),它是溫哥華最早開花的櫻花品種,如果碰到暖冬,一月底就迎著微冷的春風吐出桃紅色的五枚花瓣了。滿樹花枝隨風搖曳,亭亭玉立。

惠空櫻樹形秀麗,樹冠如傘,單瓣花簇列而生。待花事即將結束時,花朵由最初的桃紅色褪成素雅的白色,展示神秘多變的一麵。

我最常去以下兩個地點賞惠空櫻:

一是溫哥華西區的Tisdall Park(西49街夾Ash Street那一段)。公園裏有一片非常大的草地,如果遇到暖冬,草地直接跳過“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階段,新年之後已經是一片青翠了。老人們在公園小道上健步急走,呼吸著自由清新的空氣。綠地邊上站著一排惠空櫻,大約有幾十株吧。花開時節雨季還未到,少了一份“微雨浥輕塵”中賞櫻花的哀傷和纏綿。惠空櫻熱鬧地簇擁在細細的新枝上,花瓣兒掩映重疊,爭奇鬥豔,頗有幾分洋洋得意的瀟灑。

我給櫻花拍照時,心裏是歡喜的。細風撫在臉上像翻開的唐宋詩篇,又似精心渲染過的古畫卷,惠空櫻是詩裏畫裏的精靈,飄逸著,飛上枝頭。

第二個賞花地點在我家附近的Sussex Ave(從Imprerial街至Rumble街一段)。街道兩旁種著上百株惠空櫻,綿延將近一千米。這條路鄰著校區,往來車輛不多,我在花街上來回地走,一個人靜賞櫻花。那份唯美是自己的,那份齒頰留香的悠悠之氣是獨享的,花苞初吐生命的那一份顫動著的芳華,也被我悄悄地捕捉了。

花瓣落下時,並未有盼望中的花瓣雨,沒有稍縱即逝、去意難留的惆悵。將大溫地區的幾十種櫻花賞遍後,我才知道隻有個別品種的櫻花飄落時會產生“櫻吹雪”的奇觀。惠空櫻開得太早了,在溫哥華分布不廣,注意到它開花的人不多。隻有我這種骨灰級別的櫻花發燒友才會在整潔的幾無行人的小路上觀察它靜態的美,這種感覺,遠勝於傾城出動賞櫻花時的“花光照海影如潮,遊俠聚作萃淵藪”的那份無可奈何的熱鬧。

記得有一回獨自向黃昏,上帝用一隻無形的手掬一把夕陽,輕輕地將它散落,柔和的餘暉環繞在花街上的每一株惠空櫻上。風過處,金色的光芒從桃紅色的花瓣上流瀉下來,將我的身影拉得老長。我像個天真的孩子一路走啊走,直到天色昏黑,才帶著滿身的溫暖折回家中。

老公已備好飯菜,他知道我愛吃大肉蟹,特地清蒸了一隻,將蟹腳絞碎了,將蟹肉挖出來,放在一個精致的小盤子裏端給我。我坐在熟悉的飯廳裏,小口小口地品嚐。

啊,春風起,蟹腳癢,櫻花開,聞蟹來 — 人生最大的滿足莫過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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