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加西野玫瑰（一）迷人的努特卡

一）迷人的努特卡

十幾年前搬到山楂嶺時，發現小街兩邊除了兩排紅花和白花山楂樹外，還栽了幾十株玫瑰。

一開始，玫瑰植株被修剪得很秀氣，樹形隻有一米左右。一到了夏天，株株躥到了兩米多高，造型開始散亂，枝條上的刺又多又密，開出一朵朵單瓣的直徑約八厘米的粉紅花，香氣撲鼻，整條小街都彌漫著玫瑰的馥鬱。

憑著植株粗曠的造型和簡約的單瓣花，我斷定它是一種野玫瑰。現代園藝技術培育出的玫瑰大多有繁複的花瓣，且花朵碩大，比野玫瑰漂亮多了，而且枝條上的刺還少些，比較好親近，誰還願意成片栽種野玫瑰呢？我認為開發商是為了省錢，才特地在小街兩邊種了些不值錢的野玫瑰。

我家花園的麵積有限，我特地整理出朝陽的一角，從店裏買回一打現代玫瑰花苗栽了下去。

精心的澆水，施肥，有時還用殺蟲劑除去葉子上的病蟲害，幾年下來，現代玫瑰卻隻存活了一半，大多是凍死的。而小街兩旁的野玫瑰卻無比茁壯，耐寒性及抗病力都十分強，沒見著有人耐心伺候著，無須噴藥和澆水，一到夏天，朵朵秀氣的粉色花傲立枝頭，吐露著無與倫比的芬芳。來自深山空穀的野玫瑰確實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性格，當初開發商選擇用它來做行道花卉，應該夾帶著很多欣賞的成分，或許價錢並不是最重要的考量呢？我的想法開始改變了。

世間隻有100多種原始玫瑰（即發現時沒有被交配的野生玫瑰），大多在亞洲，歐洲和美洲隻有一小部分。如今世界各地還有玫瑰在野外生長，有些經過大自然的授粉交配，已不是真正的原始玫瑰。大多數的野生玫瑰隻有五瓣花，花謝之後有鮮豔的果實莢（rose hip）。

最早的關於玫瑰的讚歌，應該是寫給野玫瑰的（那時還沒有出現諸多的栽培品種）。最著名的歌曲《野玫瑰》是舒伯特根據歌德的詩譜的曲，一開始是德文版，傳唱到世界各地，有了各種文字的版本。

幾年前我在網站上欣賞台灣電影《海角七號》，裏麵的主奏就是這首《野玫瑰》，範逸臣用華語唱第一段，日本歌手中孝介用日語唱第二段，“男孩看見野玫瑰，荒野上的玫瑰，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這首歌的詞意與電影的劇情並不吻合，導演選用它，顯然是認為這首歌能夠引起普世共鳴。

幸福的愛情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愛情卻各有各的不幸。電影到了尾聲，少女小島友子一身白衣白鞋白襪與花裙，在基隆港邊等待相約私奔的老師。當汽笛響起，船就要起航時，在一群揮手告別的人群中，老師怯弱地扶著船舷探出頭看她最後一眼，被她發現了。那一刻，她嚐到了背叛的滋味，傷心的眼淚即將落下。

電影落幕，幕後傳來一組童聲演唱的《野玫瑰》……我於久久不能平複的心情中，結合自身經曆，寫下一段移民版的散文《野玫瑰》：

 “走出了閩江口，渡過了北歐峽灣，煙波浩淼中來到楓葉之國，心中帶刺的野玫瑰，你在哪裏？

其實，你一直離我不遠。在那個雲淡風輕的午後，當歲月的滄桑浮現在我曾經年輕的額頭，當千篇華章馥鬱了你紫紅的花瓣，我們終於在寂靜的街口相遇。

你說：我是一朵帶刺的野玫瑰，靠近我便會鮮血淋漓。隻喜歡在有風的日子，遠遠地想你。待你從夏日午後的酣睡中醒來，用我香甜的果實，沏一壺武夷岩茶，茶水 裏有玫瑰的清香－那是我不可侵犯的外表下柔軟的情意。

我是一朵帶刺的野玫瑰，花瓣浸滿雨露的芬芳，紮根於黑色的泥土，每一寸的努力，都是為你回眸的瞬間， 看見我綠葉蓬勃風華正茂 ”。

終於，有一位專家朋友向酷愛花草的我提了一個建議：既然三天兩頭鑽進家附近的次生林裏散步，為何不順便做個小小的科學觀測，記錄一下身邊的植被種類和數量呢？

此話有理，我往隨身帶的小包裏裝進幾張白紙和一支原子筆，又朝著林子裏進發了，一邊走一邊用筆將看到的植物種類寫在紙上，還標記了大概的數量，如“不計其數”“小於20株”，“小於50株”等。

務求“一網打盡”，我走的比往常慢了，觀察得更加仔細，從林緣的北端走到南端，即將結束行程時，突然在一片向陽的角落，發現了一片與山楂樹，喜馬拉雅黑莓和野櫻莓（choke cherry）混生在一起的野玫瑰，與家門口的品種一模一樣。

因為沒有人為的剪枝，這裏的野玫瑰叢有些蓬亂，高達兩米，枝條同時橫向發展，占據了一小塊地盤。枝頭上的粉色花數不勝數，空氣中充滿了誘人的香。

我平時走林間小徑隻顧低頭找草本野花，從沒有注意到連著車水馬龍的大街的林緣盡頭，竟然有原生的野玫瑰。去查家中的北美西海岸原生植物圖鑒，發現這種本土的野玫瑰叫努特卡玫瑰（Nootka Rose）。“努特卡”是印第安語，來源於努特卡灣 （Nootka Sound ），它是太平洋的一個小海灣，位於溫哥華島的西海岸。

努特卡玫瑰是加西（尤其是BC省）居民生活中或不可缺的一部分，春天發出嫩綠的小葉，葉子密密的，揉碎了還有一股淡香。夏花燦爛，連吹過身邊的海風都氤氳著玫瑰的芬芳。人們順手將新鮮花瓣采下，用來涼拌色拉，或者用咖啡研磨機將玫瑰花瓣，水和糖攪拌在一起，自製糖漿。玫瑰糖漿風味甜美，往糕點和冰淇淋裏撒一點，便是滿口的花清香和花浪漫了。秋天的玫瑰果富含維生素C, 霜降後果味更好，可以生食，或者做成幹果。玫瑰果茶口感清爽，用玫瑰根熬的藥湯可以治喉痛或者用做眼藥水，產婦喝了玫瑰樹皮熬的湯藥可以減緩生產的痛苦……

努特卡玫瑰是如此美好，本地人將它作為園藝花廣泛種植，願日日在自家後院與它相對。對著它，你會唱什麽呢？

“男孩終於來折它，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刺他也不管，玫瑰叫著也不理，隻好由他折取。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這首歌的底蘊太悲情，不是樂觀的加拿大人喜歡的結局。

努特卡玫瑰讓加拿大人明白了：玫瑰花凋謝後，紅彤彤的果實玲瓏可愛。愛中雖然有很多無奈，如嬌豔的玫瑰花朵無可挽回地枯萎，愛 卻永遠不會死去，它隻不過是換了種方式而已。玫瑰刺條上垂掛的紅果，血一樣的深色，讓你依稀想起那個初夏的傍晚，她臨窗而坐，臉龐在夕陽餘暉的映射下顯得 緋紅。那一抹紅，燃燒了少年心中所有的熱情。

[林下閑人]

好文

[眺望落基山]

我也很喜歡這玫瑰。很多現代玫瑰沒有香氣，這花的玫瑰香非常濃鬱，怡人。

[思壯思通]

很有詩意,喜歡：
其實，你一直離我不遠。在那個雲淡風輕的午後，當歲月的滄桑浮現在我曾經年輕的額頭，當千篇華章馥鬱了你紫紅的花瓣，我們終於在寂靜的街口相遇。
你說：我是一朵帶刺的野玫瑰，靠近我便會鮮血淋漓。隻喜歡在有風的日子，遠遠地想你。待你從夏日午後的酣睡中醒來，用我香甜的果實，沏一壺武夷岩茶，茶水 裏有玫瑰的清香－那是我不可侵犯的外表下柔軟的情意。
我是一朵帶刺的野玫瑰，花瓣浸滿雨露的芬芳，紮根於黑色的泥土，每一寸的努力，都是為你回眸的瞬間， 看見我綠葉蓬勃風華正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