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鹿藥，南小鹿與假所羅門印章( false Solomon’s seal)
十幾年前我在文學城開了博客，老公說：“我來幫你取筆名吧。”
他隻思考了幾分鍾，就把筆名想好了：南小鹿。
他說，南小鹿即來自南方的小鹿，這是他心目中愛人的形象。
我撲哧一聲笑了。我倆從小相識，然後各自在不同的城市讀大學，畢業後又回到原居地工作。我和幾個中學同窗常去他家玩，那時的我一頭短發，非常瘦，在乒乓球台前淩厲扣殺，他覺得這個女生很可愛。如今我胖了二十幾斤，他依舊當我是“女神”，可見理科生（尤其是鑽研枯燥數學的男生）的審美眼光是值得商榷的。
轉念一想，老公給我取筆名“南小鹿”，也是一種深情的告白吧。他或許想表達，盡管歲月帶走了你青春的容顏和苗條的身材，你依然是我的鹿仙子，我心中最美麗的愛人。
雖然名不副實，我還是很喜歡這個筆名。每當讀者給我留言，叫我“小鹿妹妹”，我甭提有多開心了。
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與鹿結緣了。當時我在北歐某商學院讀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住在半山腰的一座小木屋裏。不時有幾隻梅花鹿從林中鑽出來，在房前徘徊好幾分鍾後才離去。挪威室友曾經調侃，說我是一隻來自東方的小鹿，因為我喜歡穿漂亮的花點連衣裙，而且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的，與鹿的氣質頗為吻合。我把她的調侃當成了讚美，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畢業後從北歐漂到了加拿大，駕車去BC省內陸旅行時，偶爾在山路上撞見幾隻小鹿。它們見到生人走近，倏地一竄，鑽入密林裏。我情不自禁地想，神鹿出沒的地方必是仙境，那麽名字裏帶著“鹿”的花草和人物，也沾著一點仙氣吧。
比如我的溫哥華的鄰居植在籬笆下的錐花鹿藥（學名Maianthemum racemosum ），隻是一種素雅的平凡野花。每個錐狀花序上聚集著100多朵密密麻麻的白色星形小花，每朵小花隻有3毫米，由三個花瓣和三個酷似花瓣的萼片組成，看起來像六瓣花，雄蕊頂端是奶白色或者淡黃色的。花朵太微小了，如果沒有拿放大鏡仔細觀察，我是看不清形狀的。整棵植株不超過一米，葉互生，長圓狀披針形，有點“竹”的韻味。
北美人將錐花鹿藥作為庭院花，大概取它的形象和氣質有別於雍容的牡丹和嬌豔的玫瑰吧。我觀察了它半天，實在無法想象它為什麽叫鹿藥。不過因為名字中有個“鹿”，我就會情不自禁聯想到仙草。
錐花鹿藥在北美分布很廣，除了美國的夏威夷和加拿大極北地帶的努納武特行政區（Nunavut），其他地區皆可尋見其蹤跡。它喜陰，常常生長在森林中陰暗潮濕的地方，與延齡草（Trillium ovatum）、各種蕨類植物為伴。我曾在威士拿（Whisler）的山林裏發現了錐花鹿藥。鹿藥的英文字為“假所羅門印章”（false Solomon’s seal），也就是說，它和一種叫“所羅門印章”（Solomon’s Seal，學名Polygonatum）的植物外表相似，容易引起混淆。所羅門印章即國人熟知的草藥玉竹。
鹿藥與玉竹原先都是百合科的， 後來玉竹被劃到天門冬科了。這兩種在國人眼裏似乎扯不上聯係的野花，卻因為相近的英文俗名和外形，不時被西人認錯了。
錐花鹿藥的果實是球形的，與同樣生長在陰暗潮濕的森林和灌木林裏的舞鶴草（false lily of the valley）的果實十分相似。兩者的果實初始為綠色，慢慢變成帶有紅色斑點的棕色球形果，成熟時均是深紅色的。所以錐花鹿藥又被稱為“羽毛狀的舞鶴草”（feathery false lily of the valley）。
（其他網站下載的鹿藥的果實圖片）
另外，BC省的山林裏還有一種“星星花鹿藥”（Star-flowered false solomon's-seal ，學名Maianthemum stellatum），星狀花朵較大，枝幹較直，葉子更窄。果實剛開始時是綠色的，漸漸地，果皮表麵長出黑色斑紋，成熟時變成深紅色。
（星星狀鹿藥的花）
鹿藥的果實直徑三毫米，富含維生素C, 可食，但比較酸，通常浸在冷卻的油脂裏保存。
英文文獻裏對鹿藥的藥性記載不多，北美土著通常將鹿藥當作野菜來吃。不過幼苗期的鹿藥和森林裏劇毒的藜蘆長得很相像，除非特別確定眼前的植株是鹿藥，否則不要隨便亂采。在春天開花前，可以把鹿藥的嫩芽浸在水裏，用微火燜熟了，味似蘆筍。花期過了以後，整棵植株纖維太多，有苦味，土著人便采收鹿藥的圓筒狀地下莖，用梘水（lye water）煮一個晚上。梘水可以去掉苦味，同時中和了根狀莖強勁的通便特質，吃了用梘水煮過的根狀莖不會腹瀉。
仙草出沒的地方，向來是百毒不侵的。在北美，很多人家的庭院裏有黑胡桃。這種樹的根部會釋放出一種叫做“胡桃酮”(juglone)的物質，抑製其它植物生長。如果不想砍掉黑胡桃樹，就要在它的四周栽一些能夠抵抗它的毒性並且很好地生存下來的植物，鹿藥便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修改此文時，正值自己的生日。中學時代的閨蜜從微信發了一首尚雯婕的創作的歌曲《鹿 be free》，她說其中一段歌詞寫的特別好：“去找尋/自己的驕傲/看得到/花開的美好/螢火/在燃燒/往前飛/穿過雲霄/看滿天星光/ 在閃耀/多渺小/也要去奔跑/To be free and unafraid/Be free and unafraid……”
這首歌啟發了我，世間凡人和其貌不揚的草花，一旦活出了自由天真和勇敢無畏的態度，就可以被讚為“鹿仙子”和“鹿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