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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人花園:荷包背後的深情

(2017-11-10 07:05:07) 下一個

兩年前,我這個懶人開始構想自己的懶人花園時,將好看易種的豌豆花作為首選。

豆類植物的花朵呈蝶形,盛開時宛若翩翩起舞的彩蝶,繽紛燦爛,一點都不遜色於那些精心嗬護的名貴花,但酷愛美食的中國人似乎更願意把它們當成經濟作物,蒜蓉或者清炒豆苗在中餐館很受歡迎。

我在溫哥華本地的很多西人院落見到了熱烈生長的豌豆花叢,深紫或者淺紫的蝶形花在風中輕輕搖曳,任性又嫵媚,盡情展現豐姿,也不必擔心野蠻的人類掐斷它嬌嫩的藤蔓,把它變成餐桌上的美味。它們無所畏懼,開得如火如荼,夢想憑著自己的百媚千嬌走進藝術家的鏡頭。

我的花園裏一定要有豆類植物。除了好打理外,它們用頑強生命力綻放出的奇花,燃燒成夏季裏一道美麗的風景,何嚐不是對曆盡坎坷卻矢誌不渝的人的一種鼓勵呢?

不久前,大兒從學校裏帶回了幾顆荷包豆(pole bean)的種子,囑咐我們將它們種在地裏,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完成一個生命的輪回。他說,這是學校布置的功課,他本人也很喜歡荷包豆花。

其實,周圍的好幾位鄰居也將荷包豆花當作園藝花來栽培。它的葉子比較大,呈心形,不如豌豆苗細嫩,估計不好吃。但它橙紅色的花在陽光下卻是分外耀眼,見慣了紫色,粉色或者白色的豆類花的我,乍一瞥見那一團團掛在枝頭的火苗,心中的熱情即刻被點燃。

它的豆莢有二三十厘米長,因外形酷似少數民族的荷包而得名,又名腎豆,因其形狀如人體腎髒、全身布滿紅色經絡花紋而得名。

它是舊時的朝廷貢品,又叫聖豆、皇帝豆, 別名又叫相思豆、花紋豆等。

荷包豆原產於南美熱帶地區,產量低,但味道十分鮮美,口感滑、嫩、鮮、粉,堪稱豆中一絕,用荷包豆燉雞、鴨和臘肉火腿、燜豬腳等不僅美味無比,並且富含蛋白質和多種維生素,是招待賓客和酒宴上的佳肴。

在我的眼裏,它是風華絕代,敢於在最溫暖的季節與玫瑰爭豔,並且有始有終,結出最美味的果實。美麗或者可以與生俱來,但開花結果的自信,更多源自後天的努力和修為。

我是搞金融工作的,“荷包”一詞代表著好意頭,財源廣進吧。我的懶人花園裏除了栽上三兩株荷包豆,還要在籬笆牆上掛幾盆金燦燦的矮生荷包花(又名蒲包花,拉丁文名:Calceolaria crenatiflora)。

它的花型很獨特,花冠二唇狀,上唇瓣直立較小,下唇瓣膨大似蒲包狀,中間形成空室,柱頭著生在兩個囊狀物之間。荷包花有金黃色,白色,紅色和長著斑點的複色,深受廣大“財迷”們的青睞。

據說,當它最初出生於南美洲安第斯山區時,當地的老鄉們對它並不好感,認為它是一個不願與人溝通的“鼓氣袋”,除了孩子們從野外摘來玩耍外,多數成年人對它均不屑一顧。誰料後來有人把它形容為“荷包”,當地土人的觀念就徹底更新了。從此,荷包花在國際花卉市場上一直無往而不勝,很快傳播到世界各國。它的走紅,讓我想到很多明星都是改名後才大紅大紫的,比如原名陳港生的成龍,原名劉富榮的劉德華等等。

此外,荷包是中國漢族傳統服飾中,人們所隨身佩帶的一種裝零星物品的小包。 現代粵語中常用荷包指代錢包。膨大的荷包花,象征著“錢包鼓鼓”,發財味道濃厚,人人喜歡。

在舊時代,女紅是所有女人的一項基本技能。在眾多的刺繡工藝中,最突出的和引人注目的要數繡荷包了,荷包被稱為“女紅”藝術的經典之作。林黛玉才逼謝道韞,也終究不能免俗,親手為賈寶玉縫製荷包。 《紅樓夢》第十八回中,黛玉誤以為前次為寶玉所做荷包也被送給下人,賭氣回房,揮剪鉸了寶玉托她做的香囊。寶玉心知不妥,趕來阻止不及,也要動氣。原來寶玉將黛玉贈的荷包帶在裏麵,並未被下人搶走。寶玉將荷包擲回,黛玉愧疚而哭,寶玉連忙勸解,二人和好如初。

可見,荷包這個小事物,寄托了傳統女人們對美好生活和愛情的向往。她們沒有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把所有的情思都給了銀針絲線與荷包, 針針有情有淚有血,看著繡品,傷心觸心。

七十年代以後出生的現代知識女性大多不會刺繡,我很少碰針線活,但幼年時經常盯著媽媽在我的襯衫領口和連衣裙上繡花,時間長了,竟然無師自通。九歲時,我已經能像模像樣地繡出小花小草小樹等。

放寒暑假時,我翻出媽媽裁衣剩下的白色碎棉布,在角落裏兀自折騰,繡一朵玫瑰寂寞地開在素淡的背景裏。我靈巧的手指捏起針線,上下拉動,仿佛要把無聲的心事都繡在沒有香味的花瓣上,等待微風拂過。

大三那年暑假,我去了一趟江南,在上海的城隍廟買了幾十根長短粗細不一的繡花針和一縷縷彩色絲線。蘇杭繡坊裏的刺繡作品讓我眼花繚亂,我仔細欣賞著那些或清雅或靈動的作品,揣摩繡娘們的針法,回到家後模仿著繡了一些花鳥蟲魚,感覺技藝精進了許多。

後來我去省抽紗進出口公司實習,老業務員帶著我整理剛剛采購回來的出口繡品,每一款的圖案和花式都不盡相同。我能輕易地分辨出哪些是機繡作品,哪些是手繡的,以及哪些手繡作品最費工。老業務員目瞪口呆,心碎了一地。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學會的知識,卻讓我這個涉世不深的大學生不費吹灰之力一眼看破,娓娓道來。我還對他道出了一番頗有哲理性的話:刺繡作品的美不是表麵的膚淺的,它們有一種用針刺出的深入骨髓的韻致。一幅作品擺在眼前,無聲勝有聲,無語勝過千言萬語,銀針下的心事,豈是粗心的男子能完全讀懂的?

大學畢業後,我基本放棄了繡花這個愛好。戴著一副高度近視鏡的我開始在福廈公路上奔忙,跑工廠跑貨源,閑暇時苦讀英文,考托福, GMAT和GRE,為出國留學做準備。移民加拿大後,我這雙拿過繡花針的巧手開始了每日敲擊鍵盤的職場生涯。因為十指不沾陽春水,和老公結婚將近十年,他一直誤以為我手腳笨笨的,不會做家務,更不識針線活了。

直到有一天,高度近視再加一點點老花眼的我拿出一根紅繡線,讓老公為我穿了針,我飛快地在兒子的校服領口繡上他的英文名,針腳頗為工整。老公看呆了,傻乎乎問了一句:“你怎麽可能會繡花……”。 他讀過不少古書,中毒太深,以為會刺繡的女子都是清一色的低眉含羞,專注時的神態有如雲端仙子,嫻靜的,從容的,一根絲線一分情意,全寄托在精美的荷包上,隻交付給最心愛的男人。

而我是那麽風風火火,直率潑辣,怎麽可能來個性格大反轉,在窗前靜坐良久,心事欲寄無從寄,隻好低頭撚針,將百轉柔情繡進一花一葉裏?

我噗嗤一笑,趕緊自誇:“人不可貌相,想當年,本姑娘的刺繡作品達到了出口水準呢。”

親愛的,我不再刺繡了,不代表用情不夠深厚。像我這樣的敢衝敢闖的現代女性,可以做到經濟獨立精神獨立,不必將全副心思和情感像押寶似的付托在男人身上。可我們還是在內心深處,企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古今中外女子,不管是否會繡荷包,對感情的赤熱和真誠全是一樣的。

每天敲著鍵盤趕業務的時候,我那份女兒家的情,希望你理解和珍惜。

我在懶人花園裏掛幾盆荷包花,除了“發財”的好意頭,還希望時光能為我彎下身段,柔軟成一幅錦帛。我繡下愛人的英俊眉宇,從此留住了傾城遇見之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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