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的蘋果花

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一家國營單位，和幾位年紀稍長的同事混熟了，偶爾閑聊家常。一位同事說起他的戀愛經曆，幸福得兩眼放光，用“蘋果花”來形容愛人年輕時粉嫩俏麗的臉。

福建不產蘋果，我們吃的國光蘋果和富士蘋果全是從山東運來的，我沒有見過蘋果花，也是生平第一次聽到男人用“蘋果花”來形容愛人的風姿。

到歐洲留學後，我終於在當地人的後院裏邂逅了白裏透粉的蘋果花。比起嬌豔的桃花和絢爛的櫻花，蘋果花顯得格外的素雅和低調。它的五片薄瓣團成一簇簇的，悄無聲息地綻放，香味也不濃烈,是標準的素顏美人。它是極少數春花研秋果佳的植物，可惜開花時被李花、梨花、櫻花、桃花、杏花搶走了風頭， 較少進入攝影師的鏡頭和畫家的筆觸。

第一眼望見蘋果花，我就愛上了它的純潔和豐富的內涵，為此特地惡補了關於蘋果花的詩詞佳句。蘋果花在古詩詞中為柰（nài）花、蘋花，流傳較廣的詞句有以下這些：

柰花開舊苑，萍葉藹前詩

門前春水白蘋花，岸上無人小艇斜。

柳外門掩疏陰，佳人何處，溪上蘋花白。

晚泊江灣平處。楚楚蘋花自舞。

人在江南荷葉浦。采得蘋花無數。

離離蒲葉先秋老，嫋嫋蘋花帶露開。

曆史上有一位叫“蘋”的姑娘，曾經是某位詞人的最愛，他為她寫下了“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而我在而立之年時，仍然沒有遇到將我視為“蘋果花”的真命天子，隻有幾次不成功的戀愛經曆。

“不要對男人太挑剔啊。”一位閨蜜急了，好心嘟囔幾句。

我無奈一笑，想起《安徒生童話》中的小蝴蝶。他想 要在群花中找到一位可愛的小戀人，把她們都看了一遍。番紅花和雪形花正在盛開， 非常好看，蝴蝶嫌她們太不懂世事。秋牡丹的苦味太濃了一點，紫羅蘭有點太熱情;鬱金香太華麗;黃水仙太平民化;菩提樹花太小， 親戚又太多;蘋果樹花看起來倒很像玫瑰，但是她們今天開了，明天就謝了——隻要風一吹就落下來了。他覺得跟她們結婚是不會長久的。豌豆花最逗人愛，但枯萎時的樣子很可怕；金銀花懸在籬笆上，像她這樣的女子，數目還不少，她們都板平麵孔，皮膚發黃，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蝴蝶挑選太久了，挑花了眼， 就成了大家所謂的老單身漢了……

我不是童話中的蝴蝶，我熱愛生活，也盡量學會包容，可是愛人啊，為什麽命運讓我們相見恨晚？ 我是誰的蘋果花，一路風塵，遲遲不開，錯過了滿樹的春光，難道要嫁給冷酷無情的秋風？

幾年後，我以“黃金剩女”的年紀，兜兜轉轉，嫁給了舊相識。和他開玩笑時，我明示暗示，問他我像哪種花，一心想討個表揚。他不知道我的“蘋果花”情結，怔了半天，老老實實地答：“大學畢業後你來我家玩，雙腿細得似麻杆，身子瘦得象蘆柴棒，皮膚很好，但略微蒼白了些。打起乒乓球來蹦蹦跳跳的，像隻小麻雀……”

原來我不是花，是麻杆、蘆柴棒、小麻雀……

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一路風雨兼程，在異鄉重新紮根開花，我已把自己當成了“蘋果花”，晶瑩剔透潔白無暇，在夢裏自信地笑。我曾無數次對兩個小兒說：“你們是媽媽的寶貝小蘋果。“

　我這朵蘋果花還很任性。向往美好的人生，就在稿子上寫這個結果。嗬嗬，寫稿子的人可真自由啊，想開什麽花，想結什麽樣的果，就按著自己的意願一直寫下去……